火热的年代 第236节

  过去在哈尔滨,俄国人也同样在道里和道外之间设立关卡,检查出入道里的行人车辆。虽然大家都觉得愤愤不平,不过不平的不是外国人在中国的地方上设卡,而是负责检查的俄国军警对中国人的歧视和羞辱,还有敲诈勒索。

  在辛亥起义之后,革命委员会便一直想尽办法解除俄国人在哈尔滨及中东铁路沿线的警察权和司法权,把这种外国军警在中国土地上执法的事情看做是中国人的屈辱,并写入了教科书内。即便共和党把哈尔滨开放为自由市,也并不讳言这是一种权益之计。

  一开始,周树模等前清官吏以为,共和党这种做法不过是在欺骗民众,和俄国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们可没见过俄国人会主动把吞到肚子里的好处再吐出来的。也只有在其他列强的打压下,俄国人才会不情愿的吐出一些,转而要求中国做出额外的补偿,总之吃亏的都是中国。

  只不过,随着共和党收回了南满铁路沿线的特权,又一步步的压缩了俄国在中东铁路沿线的特权,革命委员会上下才开始慢慢接受了共和党的主张。特别是如王葆真这些辛亥革命之前就希望把列强从中国驱逐出去的革命青年,在共和党这样的气氛熏陶下,就更是反感外国军队在华的驻军了。

  在东北,外国军队已经完全被约束在了固定的区域之内,外国军人要上街只能穿便服不得携带枪支,各个领事馆外都加了一道中国军队的岗哨。可以说,列强在东北的军事存在感已经重新跌到了1900年以前的时代,没想到来了北京之后,王葆真却又看到了外国军队在中国土地上设卡的景象,这让他情感上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站在他身边的张寿增却很快发现他的神情变化,不免就出声劝慰道:“这里毕竟不是东北,王委员还是暂且忍耐吧,路总是要一步步走下来的。”

  王葆真长吐了一口气,脸色也慢慢的缓和了下来,张口说道:“我知道这里不是东北,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闷的慌,你在这里等一等周主席吧,我先带着他们去租下的旅馆了。”

  张寿增想了想便点头说道:“也好,你先把人和行礼安顿下来,一会我们在旅馆里会面…”

  周树模终于和徐世昌、孙宝琦告别转回巷口时,只看到了张寿增身边的几人,张寿增赶紧和他解释了几句。周树模于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们也进去吧,早点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我也想要好好的躺上一会了,这两天路赶的,都没休息好。”

  张寿增一边陪同着这位老上司走在路上,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听道:“这徐总督亲自出马,看起来对老师您是别有用心啊。”

  周树模沉吟了数秒后说道:“现在人家是徐相国可不是什么徐总督了,你当着人前可不能乱称呼了。而且徐相国终究和徐总督是有所不同的,不要拿过去对待徐总督的态度来对待徐相国,这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张寿增还在思考着,现在的徐相国和过去东三省的徐总督到底有什么区别,周树模突然又感慨的说道:“东海兄出来当这个国务卿真是可惜了,我看他这半生英明终究是要坏在这个位置上了。”

  张寿增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师何以这么说?虽然北京政府声望日下,但这国务卿到底还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总比前清时的一个东三省总督要更有权力吧?”

  周树模停下脚步回头撇了这位亲信部下一眼,终于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权力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一个官爵名号?”

  张寿增一时哑然,久久不能出声,好久才向周树模拱手认错道:“学生一时失言,还请老师勿怪。”

  周树模沉默了数秒后说道:“以后你还是别叫我老师了,吴主席上个月已经规范了上下级和同级之间的称谓,我们再这么师生相称,恐怕也不大合适。

  吴主席对于权力倒是有一句极精当的解释:权力即决断在我。如果没有决断,就不能称之为拥有权力。过去东海兄担任东三省总督,至少还是能够做到有所决断的。但是今日这位徐相国,连处理一个肆意诋毁共和的妄人都要问一问大总统再说,这样的万万人之上又有什么意思?

  我已经当了半辈子满人的奴才了,难不成都共和了还要再回头屈膝去当袁氏的奴才吗?袁项城也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且袁氏动辄以高官厚禄笼络人心,却对真正的英雄豪杰驱之如家奴,我虽然愚笨也不可能投入这样的人幕中。如今革命委员会蒸蒸日上,你有着大把的前程,可千万不要自误。”

  对于周树模突然的变脸,张寿增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背叛革命委员会,自然就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了。

第658章

  和周树模等人乘坐同一列火车返回北京的英国参赞麻克瑞,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在注意到站台上等候的中国官员后,他就悄悄的走到了前几节的普通车厢下了火车,然后混在人群中出了车站。

  返回到北京公使馆后,他在自己的住所匆忙的冲了个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这才拿着一份文件走去了朱尔典公使的办公室。此时的朱尔典公司也正在和从山东赶回来的准将班纳狄斯顿进行着交谈。

  与其说是两人在交谈,倒不如说是班纳狄斯顿准将正试图说服公使退出这场战争,“…我不认为我们继续介入这场战争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山东战场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断吞噬血肉的屠宰场,见鬼的中国人大约把半个山东的人口都动员起来参与了这场战争。

  他们把数以十万计的农民都弄到了战场上,从海边挖到了内陆的丘陵,又从丘陵挖到了平原。日军行军的路线上除了壕沟就是铁丝网,偶尔还有一些地雷,就是看不到半个平民。

  那些可怜的日本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一条或数条人命,而那些冷酷的中国人根本不打算和他们进行面对面的决斗,他们总是永无止境的在正面修筑壕沟,然后是不断的发动夜袭和日军阵线侧后方的袭击,迫使日本人随时随地都要保持警惕,不断分兵防御着自己的后路。

  日本的士兵虽然是坚定和勇敢的,但是带领他们的军官却是固执和缺乏指挥才能的,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还停留在士兵的勇敢精神能够战胜子弹的基础上。他们既缺乏大炮,也缺乏炮弹,只能用人肉去抵挡中国军队的子弹,但是很显然中国人并不缺乏子弹。

  双方半个多月来的交战,中国人损失最大的数目,大约还是日军登陆时对于中国平民的炮击,而日军光是在攻打中国人修筑的阵地过程中就至少损失了5000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这还不包括在小股敌军袭击下日军损失的零星数目,如果两者加起来损失大约会超过7000人。

  现在的山东战场,已经不是几万人的会战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至少要发起一次马恩河式的进攻,日军才有可能夺回山东战场的控制权,否则日军就会因为无法脱离和中国军队的接触,最终在山东把血耗干为止。

  可是日本现在已经开辟了朝鲜、山东和太平洋德属诸岛三处战场,国内的运输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而中国人又把日军进攻路线上的村庄和粮食都迁移走了,日军在山东半岛机会筹措不到什么军资,便只能从其他地方运来。

  只是中国境内的商人已经宣布和日本断绝交易,我国和日本航船上的中国船员都纷纷选择了离职或罢工,日本只能从东南亚或国内采购物资补充所需。在目前欧洲大战和东亚爆发战争的局面下,本就资源匮乏的日本,需要付出的军需供应成本,至少要比平日高上一倍。

  在这样的情况下,日本要想准备一次马恩河式的进攻,我觉得日本的财政会先于日军之前失败。所以日军现在就陷入了一个困境,他们如果得不到国内的增援就会被中国人消灭在山东;如果他们得到了国内的增援,又可能让国家破产,从而最终输掉这场战争。

  我并不认为我们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同中国人对抗到底,而且我国现在也没有这个力量动员数万兵力前来中国。反倒是战争再延续下去的话,我们不仅要失去中国人的好感,也将会失去在东亚的盟友日本…”

  朱尔典脸色阴沉,他正想开口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麻克瑞参赞,于是转口向对方招呼道:“麻克瑞先生,感谢上帝您终于回来了。请赶紧进来吧,我真希望您给我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麻克瑞快步走进了朱尔典的办公室,一边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朱尔典手边的茶几上,一边有些心虚的说道:“我并不想带坏消息回来,不过我想这应该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朱尔典看了一眼手边的文件,又看了看坐在边上的准将,想了想便对着麻克瑞说道:“好吧,在打开它之前,你能简单说说里面的内容吗?我相信班纳狄斯顿将军听完之后也许能够给我们一点意见。”

  坐到一边藤椅上的麻克瑞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公使先生,那边给了我们五条要求:第一、协约国方面应当为侵犯中立国家中国的领土主权公开道歉,并赔偿中国在战争中受到的一切损失;

  第二、胶州湾租借地和胶济铁路问题,中国方面将会采取和平谈判的方式收回。鉴于中国的中立国地位,协约国方也应当把在山东的租借地交还给中国;

  第三、鉴于欧洲大战的爆发,中国希望暂停支付向各国赔款的本息,原本被安格联窃取的关税保管权力应当交还给中国。

  第四、鉴于各国领事裁判权已经成为了各国匪徒在中国犯罪的保护伞,特别是日本经常以此特权包庇本国的犯罪分子,并公然用领事裁判权掩护间谍行为,实在是无耻之极。故,中国要求各方完全放弃领事裁判权力。

  第五、一国之关税向来都是主权所系,以关税抵押各项赔款,不代表中国将主权也出让给各国。因此中国要求就关税自主权进行谈判,否则中国将自行收回海关,不再接受各国之干涉。”

  朱尔典的脸色更黑了,他不无嘲讽的说道:“我还真不知道,难道革命委员会的军队已经登陆英国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这就像是一份城下通牒呢?”

  麻克瑞沉默不语,在接到这份要求的时候他也很愤怒,但是那位吴川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大英帝国的尊严是需要大炮和军舰来维护的,要是你们派不出军舰大炮就该认栽,光凭虚言恐吓对于中国人民来说没有意义的。

  更何况我们要求的并不多,这本就是你们从中国人手中抢去的东西,我并不认为大英帝国失去了什么。当然,如果伦敦觉得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非要和中国开战的话,那么我们也会奉陪到底,你们想什么时候开战,想打多久,都行。”

  听完了这句话后麻克瑞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所谓外交就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利益交换,过去东方人并不了解这一点,所以老是搞出一些私人外交、以夷制夷或是干脆躺倒任捶的笑话。正因为东方人不了解西方各国之间的关系,才会轻易的被一些小国公使所蒙蔽,被他们从中国这里窃取了超出本国实力的待遇和特权。对于西方人来说,这些东方人闹出的笑话就是聚会时最好的谈资。

  虽然之后一些东方人出洋留学,见识了西方的文明,也了解了国际法,但是他们又把国际法当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宗教典籍。显然他们并不了解,神圣不可侵犯的乃是大国的权利。

  而现在这位革命委员会的领袖显然很清楚什么是外交,没有力量的恐吓只能是自取其辱,因此他也只能拿着协议返回了北京。

  朱尔典的怒火来得快去的也快,他比麻克瑞更理解大英帝国的外交到底建筑于什么之上。如果吴川所率领的革命委员会是代表中国的执政府的话,那么他反而有着更多的办法去对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国人。但对方只是中国的一个地方势力,他想要用上更猛烈一些的招数都会先打到当前这个对于英国来说还算恭顺的中国政府身上,最终反而便宜了革命委员会。

  至于英国在东亚的其他底牌,日本这个盟友已经快被革命委员会打瘸了,而列强一致的原则又因为欧洲大战而破裂了。俄国人又无法在远东动用武力,即便俄国人想这么干,伦敦也不可能允许,这很有可能造成西线的崩溃。相比起英国在欧洲的利益,远东的利益又是可以抛弃的了。

  最后革命委员会这个组织远在北方,过去同英国并无什么交集,朱尔典想通过亲英人士对革命委员会内部进行干涉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吴川这位革命委员会领袖的家乡在哪,也不知道他到底亲近什么人,但是在革命委员会内部尊敬和恐惧于这位的却是比比皆是。

  就连一向自诩为中国通的日本人,到现在为止也没能从革命委员会内部拉出一支部队来,相反他倒是听说日本派出煽动蒙古王公的一队浪人突然就消失了,都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干掉了。

  班纳狄斯顿准将为了缓和一下室内的气氛,不由开口说道:“我听说银行团借给了革命委员会不少钱,难道我们就不能从这个方面下手,迫使革命委员会向我们低头吗?我想,这位再怎么大胆,也不至于敢赖银行团的债务吧?”

  朱尔典沉默了一阵后说道:“革命委员会是向银行团借了不少钱,但是银行团也在合同中注明双方都不得提前要求还款,否则就要承担一大笔赔款。

  而且这笔借款主要是向英、法两国进行的机械及商品采购,大多数款项都已经支付出去了,这些公司都向中国人提供了反担保。如果银行团拒绝支付余款,我们遭到的损失也不比中国人少。

  国内几家大公司已经向银行团发出了律师信,假如他们拒绝支付余款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在英法两国同时起诉银行团。银行团已经拒绝了公使团的要求,他们声称除非英法两国政府豁免他们的赔偿责任,否则他们不会接受公使团的意见。”

  班纳狄斯顿准将立刻转移了话题说道:“那就把问题交给伦敦去裁判吧,不过我认为日本方面也许会比我们更着急,今年北方的天气降温降的很快啊,我可不认为那些日本军人在这样糟糕的后勤补给下能够扛过这个冬天…”

第659章

  就在英国人讨论着革命委员会提出的要求时,库朋斯齐也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同谢尔盖上校进行一场正式的谈话。原本打算结束远东之行的谢尔盖,因为远东突然爆发的战争,也不得不被强行挽留了下来。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年初才接任远东密探局的马库金中校。

  这位过去的哈尔滨警察局长,在库伦待了2年多之后,虽然看上去面相衰老了不少,不过气质倒是比从前沉稳了许多。面对着库朋斯齐这样的大人物,他也能语气平静的汇报,而不再会如从前那么的患得患失了。

  库朋斯齐听完了马库金中校的远东情况汇报之后,便盯着坐在沙发上的谢尔盖质问道:“上校先生,马库金中校说的是事实吗?”

  坐在沙发上听的快要睡着了的谢尔盖猛地清醒了过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回道:“应该差不离吧。”

  库朋斯齐非常不满谢尔盖的态度,但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确实管不到这位彼得堡宫廷近幸派的后起之秀,因此他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说道:“既然是差不离,那么为什么你掌管远东密探局的时候,没有把这件案子上报给内务部?600个火车头,以国内三倍以上的价格购入,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案子吗?”

  谢尔盖伸手挖了挖耳朵,这才慢腾腾的回答:“公使先生这话就说的偏颇了,密探局什么时候管过贪污案了?真要让我们来负责贪污案子,帝国的官员恐怕都要在监狱里办公了。

  而且我的首要任务是监视尼古拉少将的行动有无危害帝国,密探局的日常事务管理则是归尼古拉少将负责的,这件案子你应该问责尼古拉少将才是。”

  公使先生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他猛地一拍办公桌说道:“你这说的什么鬼话,帝国的密探局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中国人来管理了,你这是渎职。”

  谢尔盖冷冷的瞧了一眼公使,才不紧不慢的对着一旁伪装成一根柱子的马库金中校说道:“中校先生,麻烦你先避让一下好吗?我和公使先生需要一点时间进行单独的对话。”

  “是,上校先生。”马库金中校甚至都没有请示库朋斯齐公使,就转身快速离开了房间,他的这一举动让库朋斯齐足足楞了半分钟,还没等他对着谢尔盖的大胆行径发怒,这边谢尔盖却已经开口说道:“公使先生如果只是想要追查火车头的案子又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只要你问我就会告诉你的,不过我不认为你会想知道内情的。”

  库朋斯齐身体向后一靠,收敛了脾气望着谢尔盖嘲讽的说道:“您是在恐吓我吗,上校先生?我想您大概是要失望了,在这个帝国危急的时刻,我相信没有人会容忍你们这群蛀虫继续挖帝国的墙角了。说说吧,让我瞧瞧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会事?”

  谢尔盖沉默了数秒后说道:“火车头的案子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表面上的贪污受贿案,中东铁路管理局以霍尔瓦特局长为首的一部分人和财政部的一些人收取了总合同金额的5%,作为向美国公司订购600辆火车头的代价。

  第二部分则是私下里有一群帝国高官显贵希望把自己的不法财产转移到海外,以避开即将爆发的欧洲大战。这些人有史朵梅尔、波劳陶波波夫、拉耶夫、波洛夫尔斯基…”

  当谢尔盖提到贪污受贿案时,库朋斯齐还是一副稳坐泰山的神情,这正是彼得堡的某些人和他所猜测的真相。但是随着谢尔盖提到第二部分的资金转移案,并从口中蹦出一个个彼得堡大人物的名字,库朋斯齐终于坐不住了。

  “住口,你不要以为把这些大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就可以吓唬住别人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上校先生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的。”

  看着库朋斯齐面红耳赤的样子,谢尔盖却毫不退让的加了最后一剂猛药说道:“事实上这些人转移的资金只占了一小半,在他们之上还有人,她才是本次资金转移案中的重量级人物,只是恕我不能提到那个尊贵的名字。”

  库朋斯齐出离愤怒了,他霍的站了起来,横眉竖眼的瞪着谢尔盖怒斥道:“你这是在污蔑,不要以为你的胡言乱语能够阻止我调查下去,你敢跟着我回彼得堡对质吗?”

  谢尔盖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又没有发疯,我当然是不敢的。我不过是不想公使阁下您浪费时间,所以把这件案子的内情都交代给您,至于您想要如何去核实,那可不管我的事。”

  库朋斯齐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思考着,他此时何尝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掉进了一个深坑,这件案子不管查不查下去,他都成为了那群宫廷近幸派权贵的死敌。他可不相信谢尔盖会帮着自己保密,把自己在追查这件案子的消息不透露给这些权贵。

  思考再三,库朋斯齐突然就咬了咬牙,如果这件案子能够把那位拉下马来,那么指使自己调查案子的大人们或许就会死保自己了。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谢尔盖有些变声的说道:“你刚刚说了这么多人名,连那位尊贵之人都没拉下,可为什么没有拉斯普廷的名字?难道你还指望着这位来保住你吗?”

  谢尔盖看着库朋斯齐数秒后,晒笑着摇头说道:“原来公使先生的目标是这一位,那么我要说你们确实是找错了方向。您要是去调查拉斯普廷阁下贪污受贿,买卖官爵,我相信一定是能够找到不少证据的。

  但是想要调查拉斯普廷阁下向海外转移资金,那就是完全找错了方向。第一拉斯普廷阁下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第二他也没有这个必要。离开了帝国的拉斯普廷阁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俄罗斯农夫,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去保住自己的财产?”

  如果不能把拉斯普廷拉扯进来,反而要和宫廷直接对上,库朋斯齐知道自己身后的那些大人物根本不会支持自己,看着谢尔盖上校的眼神,几乎毫无躲闪的意思,显然他说的确实是真话。

  库朋斯齐终于不敢就这个案子追问下去了,他硬生生的转换了话题说道:“这件案子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内情我自然会去核实,你可别指望用几个假名字吓唬我。

  火车头外购案我可以先说到这里,接下来我要知道为什么远东军区的武装动员方案会被透露给革命委员会,这直接导致了我们在远东的所有力量布置都被革命委员会所掌握,使得中国人可以做出针对性的布置,这件事难道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谢尔盖惊讶的看着库朋斯齐回道:“这有什么可交代的?1912年夏天,尼古拉少将向内务部发文,认为当前远东的部队存在大量的缺额,许多部队的士兵被军官当成了农奴出售给了农场主用于耕作,军官不仅克扣下了这些士兵的伙食费用,还从农场主那里获得了好处,这对于帝国的远东安全是不利的。

  因此在当年秋天,内务大臣授权远东密探局对远东的部队进行清查违纪行动,并重新整理远东各部武装力量的编制。尼古拉少将当时正出访美国,这些事务都是由远东密探局自己完成的。为此远东密探局在1913年还获得了内务部的通令嘉奖,但是也让远东密探局得罪了远东军区的各级军官们。

  正是在远东密探局1913年的军纪整顿下,现在的远东军区才能保持着较为完整的编制和拥有一个行的通的武装动员方案,如果没有我们在1913年的努力,远东军区部队的状况要比现在糟糕的多。

  我可以向您保证,尼古拉少将虽然提出了远东军区的整理意见,但是他本人并没有插手过远东军区的整理,所以我不清楚革命委员会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情报的。不过远东军区的糜烂,在我们抵达之前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了。我认为公使先生与其在这里质问我,倒是不如对远东军区展开一次彻底的调查比较合适。”

  听到谢尔盖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库朋斯齐终于有些出离愤怒的说道:“照你这么说,泄露的责任是在远东军区身上,而不是在你们远东密探局的身上了。你敢做出保证吗?”

  谢尔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100%的保证是不敢,不过90%的保证我还是敢做的。您完全可以向内务部提出要求,让内务部派出专人来调查远东军区的泄密案。”

  库朋斯齐想说的话顿时被谢尔盖给堵了回去,内务部现在就是宫廷近幸派的天下,要求内务部去调查自己的问题,他用屁股思考都知道会是什么答案。

  库朋斯齐思考再三之后,终于缓和了语气说道:“好吧,这两件案子我们先放一放。那么作为和吴川接触的最久的你,我想请你回答两个问题,第一就是革命委员会出兵库伦的目的是什么?第二是革命委员会有多大的几率会挑起和帝国的战争?”

  谢尔盖沉思良久,才抬头看着库朋斯齐说道:“我不明白公使您的意思,外蒙古既不是我国的领土,也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是我国所承认的中国人的土地,中国军队开入库伦究竟有什么问题?革命委员会是否会挑起和帝国的战争?这不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不过我倒是知道,当前帝国在远东并不需要一场新的战争,任何希望帝国和中国在当前开战的,我看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被日本人给收买了…”

第660章

  库朋斯齐和谢尔盖的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公使同样也知道自己拿谢尔盖没什么办法,只要他没法拿捏住远东密探局的错误,那么就别想让谢尔盖顺从于自己。

  而只要谢尔盖不顺从于自己,他就没办法证明吴川也就是尼古拉少将和彼得堡的一班人组成了一个反对俄罗斯的小团体。按照他上面某些大人物的意思,远东的尼古拉少将应当和拉斯普廷联系起来,他们都是亲近德国的势力集团的成员。

  在他们这个反俄亲德的集团倒下之后,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位至尊也将因此而倒台,俄国的政治中枢才能恢复正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说到底,就是谁该为西北战线失败负责的问题,主战派的权贵们不能向人民承认是自己的无能导致了西北战线的失败,那么导致西北战线失败的便只能是那些在战前反对开战的人或组织了,正是这些人的出卖才使得俄国陆军遭受到了西北战线上的惨败。

  当然库朋斯齐这么做并不是打算挑起远东的战争,他和他身后的那些人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制造出一个亲德反俄集团出来,然后在彼得堡打倒那些阻碍了战争胜利的宫廷庆幸派官僚而已。

  谢尔盖上校的不配合,使得库朋斯齐公使只能去同马库金中校合作了。对于公使的暗示,马库金中校倒是立刻接受了,不过他表示自己才刚刚上任不久,恐怕很难立刻找到这两件案子的蛛丝马迹。

  库朋斯齐只好对他说道:“中校先生,我希望你能够尽快拿出证据来,这对于你未来的前途很有帮助,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在远东待上一辈子吧?只要你能够拿到这两件案子的证据,我一定会给您安排一个家乡的美职,让您衣锦还乡的…”

  马库金中校离开了公使的办公室后,就跑去向谢尔盖上校汇报了公使和自己的谈话。谢尔盖给他倒了一杯白兰地,然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若无其事的说道:“那就照着公使先生的要求去调查吧,不过你要查的细致一些,一个人一句话都不要遗漏,这样的案子可不能草率行事。”

  马库金中校瞧着谢尔盖有些疑惑的问道:“真的要查吗?公使先生连一份公函都不肯发,只是找我们过来进行口头交代,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岂不是拿我们当成可以牺牲的炮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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