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10月10日蚁川支队完成了全员登陆山东龙口的任务,蚁川五郎作少将随即被驻扎于龙口的山东攻略军司令小原中将所召见。
蚁川少将抵达攻略军司令部时,发觉小原中将并非只召见了他一人,除了王河前线的佐藤少将外,内藤支队的内藤少将和崛内支队的崛内少将都在司令部内等候着开会。
不过和刚刚抵达山东,正想着和两位同僚交流一下的蚁川少将不同,内藤和崛内两人并无什么攀谈的兴趣,甚至连山东作战的特点也无意和他多谈,只是一味的向他敷衍道:“只要您上了战场,您就会知道这里是个什么状况了,现在我们很难向您说明在这里作战的注意事项。”
就在蚁川少将思考着两位同僚对自己的态度的时候,带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攻略军参谋长山梨半造少将走进了三人待着的厢房内,把三人叫到了正房去开会。
司令部所在的住所是中国典型的四合院建筑,正房是一个朝南大开间的客厅,白天打开前面的门窗之后光线还是比较充足的。这间客厅现在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作战会议室,三面墙壁上挂满了地图,中国式的家具则被更换为了一张盖着大桌布的长方形会议桌。
蚁川少将挑选了崛内少将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和两位同僚坐着等候小原中将的指示。50多岁的小原脸色有些发黄,看上去神色不佳,他看了三名少将一眼后就开口说道:“我军自上月5日登陆以来,几乎没有一天空闲下来过。
支那军队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和通过宣传对于皇军不利的消息,导致皇军被本地民众所敌视。即便有一些信任皇军的本地人愿意和皇军打交道,也旋即被支那人以通敌的名义给处决了。
所以我军自登陆以来,既不能从当地民众那里获得粮食物资的补给,也不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任何情报,原本预计可以从当地获得的补给,现在连预定数目的三成都没有达到。
在这样的困境之下,我们虽然逼迫支那军队让出了一些地方,但是战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已经完全破灭了。南面的内藤支队无法越过招远-罗山-七甲一线,西面的佐藤、崛内支队也只能推动到莱州地区的王河一线。
在连续的作战下,加上进入10月以来的阴雨天气,使得各支队的人员损伤都相当严重,像一直作战在第一线的佐藤支队,人员损失已经超过了一半,基本我们已经极力的从各处抽调人员对佐藤支队进行了补充,这只部队也已经陷入了难以继续前进的状况。
而内藤、崛内支队的状况虽然要好上一些,但是两只部队的损伤人员名单每日都在增加着,丝毫看不到有停止的趋势。所以我和山梨参谋长向军部请示之后,决定废除战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
新的作战计划,山梨参谋长你来颁布吧。”
蚁川少将正感到震惊,他出发前军部可没告诉他山东作战计划有什么变更,田中次长还特意同他单独进行了一次谈话,希望他的混成旅团抵达山东之后能够大展身手。只是他也注意到,听说原先作战计划废除之后,内藤、崛内两人不仅没有提出反对,反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山梨半造走到了一副作战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内藤支队从现在开始转入防御态势,你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阻止支那军从南部丘陵地带突破你们的防线侧击我军腹部;第二清剿罗山一带的游击队,至少也要把他们限制在山中,使之不能威胁我辎重运输路线。
崛内支队的任务是,第一、维持从龙口到王河前线的治安;第二、接替佐藤支队在王河南路的防区。至于蚁川少将,你的支队是生力军,所以将要肩负起作战计划改变之后最重要的任务。
第一、贵部应当在三日内和前线佐藤支队完成换防,让伤亡过大的佐藤支队退回黄山馆休养;第二在接手了王河北路防区之后,贵部要准备好在3-5日内发起一次进攻。
我要强调一点,本次进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占领莱州,而是要打乱我军当面之敌的部署,好让我军能够安全的撤回龙口。
军部下发的新作战计划就是,给山东当面的支那军一个狠狠的教训,然后从容的撤退…”
蚁川五郎作听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来山东是来建功立勋的,却没想到其实自己是过来给独立第五师团擦屁股的。
不管山梨参谋长说的多动听,什么给支那军一个狠狠的教训什么的,其实就是想要击退前线和本军纠缠的支那军队,好让前线的部队能够顺利撤下来。也难怪之前内藤和崛内两人不愿意和他多谈关于战场的事务了,显然山东战事要比他在国内时想象的更坏。
在山梨参谋长说完了新的作战计划之后,蚁川五郎作虽然知道本部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道:“本部队对于司令部的命令没有异议,不过下官还是希望司令部稍稍考虑下第15混成旅团的困难。
本部队才刚刚抵达山东,三天内和佐藤支队换防,再三五天就要发起一次重点进攻,这样的时间安排是否过于紧凑了?至少也要让本部队熟悉一下前线的状况,然后制定一份详细的战术进攻计划吧?”
面对蚁川少将的诉苦,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小原中将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山梨参谋长,山梨半造就对着这位旅团长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解释道:“我也想给贵部更多的时间去熟悉战场的状况,从而能够更好的完成任务。
不过根据气象专家的判断,从后天开始接下来的10多天的气候,会是本月内最好的一段时间,如果错过了这段时间撤军,那么就要等下个月的连续好天气了。拖延时间也许将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不确定的危险,所以贵部必须在7天内发起这场进攻。
另外,根据我们得到情报,从上个月底开始,支那军就开始从满洲地区不断调集部队和飞船通过铁路运输到山东。北京的袁世凯政府难以承受社会舆论和满洲革命委员会给与的巨大压力,对于支那革命军的这一行动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方式。
之前朝鲜战场上我军遭遇到的支那飞船群的攻击,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吧?虽然支那的飞船性能要比我们的飞船优越的多,但是支那的飞船同样不能在坏天气起飞。而且支那革命委员会在山东的飞船数量似乎不多,全部用在了青岛方面防御第二舰队去了,这才使得我们在过去的战斗中没怎么遭到支那飞船的攻击。
但是,随着朝鲜战场上战事的僵持,关外气温的不断下跌,支那飞船已经有调动南下的迹象。我们每推迟一天进攻,就有可能等到大批支那飞船从天空袭击我们的景象。
就当前我军的技术装备,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能对付支那飞船的。虽然随行的技师用木头造了几具对空射击的架子供机关枪对空射击之用,但是根据我们的试验,这种战地紧急采取的临时措施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虽然击伤了两架支那飞船,但都没有把它们打下来,反倒是射击的机枪手因为木头架子的不可靠,在激烈的射击时木头架子散架,从而导致了数名机枪手摔倒负伤。
整个攻略军一共也不过120多挺机枪,我们不可能把这些机枪全部改造成防空火力,而且因为欧洲大战的缘故,我们也不可能从欧洲订购需要的防空武器。因此在支那飞船集结到山东之前,我们就应该先完成进攻准备,把支那的陆军给击退,这后边的撤军就安全多了。
最后,关于进攻的具体战术计划,佐藤支队已经制定了一份成熟的方案,你们抵达前线后不要忘记和他们交接就行…”
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蚁川少将还是带着司令部的命令返回了自己的部队,然后开始催促部队向西出发了。
就在同一天,潍坊城内的国民革命军山东战区司令部内,刚刚收到了电报的张孝准请来了军事顾问沃尔贝克中校,神情严肃的向他通知道:“军事委员会已经同意了您的作战计划,那么您认为攻击行动发动的时间应该放在什么时候合适?”
沃尔贝克中校一下便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语气轻快的说道:“我们的气象学者判断,从后天开始将会有一段时间的好天气。今天是10月10日,把进攻方案通知到前线各部队需要3天时间,再给他们一两天的准备时间,我认为15或16日都是不错的日子。”
张孝准想了想说道:“那么在今日下午13点,司令部召开军事作战会议,请您把整个计划在会议上讲述一遍,然后我们就按照会议讨论后的最终结果发布命令。
中校先生,这也许是本次山东战场上的最后一战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会出现纰漏,中德之间的友谊也能更近一步…”
第664章
在马恩河战役和埃纳河战役结束之后,德军和英法联军在瓦兹河至瑞士边界地段进入了阵地战,而在战线的西北方向则形成暴露的翼侧。
法军总参谋长霞飞和新上任的德军总参谋长法尔肯海恩几乎采取了相同的战术,从西北方绕过去威胁对手的侧翼。于是双方展开一连串的向北作战行动。西线这将近一个月的交战,最终以双方抵达海边无处可绕方才停止运动作战,转而进入了阵地防御战。
这一个月的西线作战又称之为“奔向大海”作战。虽然双方都没能获得迂回作战的胜利,但是德军于10月初发起的第一次伊普尔会战,成功的歼灭了英军三个海军旅并在10月10日攻下了安特卫普城,从而在局面上稍占上风。
英国三个海军旅在伊普尔会战中的表现显然是不能让人满意的,法国人为此大为抱怨,认为英国陆军和俄国陆军的表现简直让人难以接受,法国好像并不是在和两个欧洲大国对抗另一个欧洲大国,而是在对抗一个欧洲大国的同时,还要分心照顾两个还在梦游中的伙伴。
法国政府对于伦敦的态度开始趋向于强硬,法国外交部于10月12日发电文要求伦敦外交部尽快调停结束远东的中日交战问题,好让俄国人全身心的投入到欧洲的战场上来。不要为了日本这个东方小兄弟的利益,损害了欧洲两个真诚盟友的利益。
伦敦此时也陷入了军事物资暂时短缺的困境,在开战之处不管是协约国还是同盟国都没有预料到,工业技术的发展给战争带来了这么剧烈的变化。按照旧时代军事条例计算的武器弹药储备,在进入到国家动员体系下的全面战争后,立刻就成为了杯水车薪。
在大战爆发之前英国陆军部认为,这场大战的炮弹消耗量应当不会超过162000发,但是仅仅在马恩河会战的5天期间,英法联军发射的炮弹数量已经超过了这个数目。
英国库存的3200吨丙酮才到10月份就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丙酮是生产炸药的重要溶剂,在这之前都是木材蒸馏法的副产品,生产1吨丙酮需要消耗100吨树木。英国政府从来没有想过,这场大战会如此迅速的消耗着生命和财富,这场战争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预计。
在远离欧洲的北京,虽然10月10日的两场会谈都以不欢而散而结束,但是除了北京政府的各级官员忙的不可开交之外,谈判的其他各方并不认为这场谈判进入了僵局,各方虽然在正式的会谈中敷衍了事,但是各方私下的会面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俄国虽然在公开场合一直是站在中国一方的,但是俄国公使却是私下里和日本谈判代表接触最为频繁的列强外交官。林权助在外交立场上的判断,显然要比徒有强硬姿态的日置益公使准确的多。
虽然俄国人在公开场合站在了中国人这边,但这不过是革命委员会掐住了中东铁路这个要点,俄国人其实并不是十分情愿的支持中国人的。因此林权助以结束战争后即向俄国出售一批军火为引诱,成功的获得了俄国人对于日本的私下承诺。
在俄国公使库朋斯齐看来,虽然现在迫于形势俄国不得不向革命委员会低头,但是只要欧洲战场出现转机,俄国势必不能再容忍革命委员会再威胁俄国在远东的交通干道了。和日本人合作对付革命委员会,显然是一个必然的选项。
而在另一方面,林权助还让日置益安排了自己同袁世凯的会面,在这场单独的会面中林权助提醒袁世凯,如果北京政府在谈判中默默无闻的话,那么革命委员会取代北洋的未来也就不远了。林权助还诚恳的向袁世凯劝说道:“…在此欧洲大战爆发之际,欧美列强无暇他顾,正是阁下统一全国的大好时机。
而环顾中国,唯一可堪为阁下对手的,只有吴川而已。如孙文、黄兴之辈,在当前的中国已经无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阁下现在虽然执掌着北京政府,为中华民国之大总统,但是政令北不能过山海关,南不及两广云贵,新疆、甘肃不过名义上遵奉北京。
以鄙人看来,阁下这个大总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说到底还是当今中国民智未开,守旧之辈比比皆是,鼓吹民主共和者,无不是试图裂土称王的野心之辈。
想要让中国重回一统,使阁下之号令行至南北莫不服从,终究还是应当顺天应人重建帝制,恢复贵国数千年之传统,才是正道。阁下一生之功业若是不能再进一步,百年之后终究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徒惹人一笑罢了…
只不过阁下虽有权谋却无实力,功业也难以和北面相较量,若想更进一步非得有绝大之外力相助一把才行。而能够帮助阁下的,除了我们大日本帝国之外,还能有谁呢?”
袁世凯虽然当场笑着拒绝了林权助的提议,认为这位日本外交官的提议是欲置自己于火上炙烤,他还是衷心拥戴共和的。
只是在这场会面之后,北京政府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提议却更是寸步不让了。一些亲近北京的报纸还开始恳切的请求革命委员会为了国家计,应当把对外交涉的权力交给北京,革命委员会若是没有私心的话,就不应该扯中央政府的后腿云云。
革命委员会派出的交涉小组对舆论上的呼声并没有做任何回应,甚至还拒绝了一些别有用心的记者的采访。而交涉小组的的几位代表都按部就班的做的自己的工作,周树模和京城的一些旧友往来叙话,对于和协约国谈判一事倒是全然放手给了王葆真和张寿增两人。
而王葆真和张寿增两人虽然都有去拜访各国公使馆,不过一个只谈政治方面的问题,而另一个则是只讨论商业上的事务。两人的这种分工虽然让各国外交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也让各国同革命委员会的关系有所缓和了下来。
特别是英国和法国,他们对于张寿增代表革命委员会提出的来料加工方式极感兴趣。英国和法国都是有着极广大殖民地的列强,但是在战争爆发后这两个国家就暴露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力不足。
在战争爆发之前,从殖民地进口原材料,然后再向殖民地出口工业品,是当前帝国主义和本国殖民地最为寻常的剥削手段。
当然因为英法两国控制的殖民地太过广阔,而两国本土的工业能力并不足以消化掉殖民地的产出和满足殖民地的需求,因此通过控制殖民地的原材料出口,从德国和美国获得更为廉价的工业品,以满足本土和殖民地的需要,显然更有赚头一些。
这也就是为什么,英法宁可向德国、美国和海外殖民地输出资本,也不愿意更新国内机器的主要原因。因为拥有着广大海外殖民地的帝国主义,向海外输出资本不仅利润更为丰厚,也不用去承担工业竞争的压力。
但是等到了欧洲大战爆发,英法两个殖民大国就陷入了工业生产能力不足的困境。而在生产能力不足的同时,他们还要不断把工厂里的熟练工人送上战场,这就更是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在战争爆发了2个月后,英法就不得不转向了海外采购,以补充国内的生产能力不足。
原本因为欧洲战争爆发导致的美国出口暴跌,现在已经开始全面回升。而英法两国随即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现金不足。虽然英法两国拥有着大量的财富,但是这些财富显然不能直接用来交换美国的粮食和工业品。
更何况在大战爆发后不久,美国人就干脆的停止了纽约的股票交易所,以防止欧洲各国投资者抛售股票抽回现金。英法想要向美国人采购物资只有两条路,现金支付或是信贷。更糟糕的是,协约国除了英法之外,还有一票等着英法救济的盟国。
因此,英法一直在寻找美国之外的采购对象,印度、中国、日本都是目标之一。只是除了印度和中国可以采用白银作为支付手段之外,日本也还是要黄金的。而白银虽然比黄金易得,但英法也不可能无限支付的。
现在革命委员会代表提出一个来料加工的模式,自然便引起了英法两国外交官的兴趣。因为欧洲大战的关系,工业品和原材料之间的比价已经出现了急剧的扩大。在这种情况下,出售原材料再购回工业品,实际上是相当不划算的交易。
但是在战争面前,明知道不划算,交战国也还是得忍受这种剥削。而革命委员会的提议,却等于是给了英法一个减少支出的机会。
以支付固定比例的利润,甚至直接拿原材料交换加工品,那么英法至少可以在资金的筹集上缓上一大口气。唯一的问题就是,革命委员会拒绝了任何能够直接用于战争的武器弹药的合同,并要求英法同意革命委员会购买德国船只,和拥有用共和币采购英法殖民地原材料的权力。
第665章
作为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顾维钧和美国公使保罗.芮恩施显然很有共同语言,而作为一个有志于在外交方面发展的新式官僚,顾维钧几乎每晚都会参加东交民巷举办的各种舞会和沙龙,以获得同各国外交官熟悉的机会。
因此在芮恩施上任还不到一年,顾维钧已经成为了美国公使馆的常客。作为革命委员会办理涉外事务的委员,王葆真自然是极为重视和美国公使芮恩施的关系,毕竟现在的美国政府和革命委员会已经结成了类似于准盟友的关系。
如果说1913年吴川的访美活动让美国政府意识到在太平洋对岸的中国还有一个亲美的地方政权外,那么在欧洲大战爆发后的今日,美国政府已经看到了用革命委员会牵制日本和日英同盟的可能性。
不说芮恩施和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司长卫理本就坚定的“反日派”,光是革命委员会和美国企业界之间越来越密切的经济联系,就不能让美国政府容忍日本对于革命委员会的军事入侵行动。
而革命委员会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同样给了坚定支持革命委员会的芮恩施在国内和远东以巨大的政治回报。此前因为大战的爆发,使得英法不得不向美国有所怀柔,但英法并不认为美国有威胁协约国的力量,毕竟美国只有一只人数不多且装备落后的陆军和一只稍具规模的海军,自保有余而进攻不足。
在外交场合上英国总是把美国视为大西洋对岸的表亲,但在私下英国人常常抱怨美国人,“小商贩式的外交思维,几乎没有什么长远的外交方针,让人难以适从。”
因此英法几乎从不理会美国政府对于欧洲事务的看法,即便大战开始之后对于美国政府的拉拢,也是为了获得美国的信贷而不是希望美国插手欧洲事务。对于英法来说,除了在美洲事务上要稍稍听一听美国政府的意见外,这个世界其他地区的问题基本和美国无关。
在远东地区,美国外交官的意见同样是不大重要的,除了他们在附和英国的主张时才能获得一些尊重。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有了极大的改观,革命委员会对日作战的胜利,不仅宣告了东亚一只新势力的崛起,也极大的打击了英法对于东亚事务的决定权。
在外交方面革命委员会需要美国的出声支持,而同样美国在东亚的发声也需要革命委员会在背后进行背书,双方基于政治和经济利益上的合作,也就造成了王葆真和芮恩施个人关系的亲密,即便双方相交时间并不长。
不过令芮恩施有些头疼的是,他所喜欢的顾维钧和王葆真之间的关系却算不上好,双方几乎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即便在他这里碰了面,必然会有一方选择告辞。
只是10月14日这一天,顾维钧终于还是主动找上了王葆真,试图找他谈一谈,以打破当前的僵局。
不过听了顾维钧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通之后,王葆真只是反问了他一句道:“顾先生,你今日是以私人的身份来告诫我的能,还是以外交部顾问的身份来做说客的呢?”
顾维钧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我只是以一个国人的份,站在维护中国的利益上来对贵方说这些话。我承认,若无贵方在战场上的浴血奋战,就不能营造出当前于我国外交有利的大好局面。
但是贵方的力量在中国之内或可称雄,真要放到国际上去衡量却是不值一晒的。想来王兄也应当看过了欧洲大战的不少报道了,欧洲列强一场会战就要损失十万乃至数十万的人命,与之相比东亚的战争简直都算不得什么战争了。
今日协约、同盟两大集团之所以对我国避让三分,并不是因为贵方的武力,而是在于这两大集团无暇分身而已。一旦欧洲结束,不管胜者还是败者,都不是我国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
由是,当前对于我国最好的选择,应当是趁占着上风的时候尽快和协约国达成妥协,以免被同盟国拖进欧战中去。也可防止欧洲大战分出胜负之后,列强再次携手对付我国,这才是对于国家最为有利的出路。”
坐在客厅窗下的王葆真饶有兴趣的看着顾维钧说道:“这么说,顾先生你认为这场欧洲大战不会坚持的很久了?”
顾维钧毫不迟疑的说道:“我和英国公使馆的武官、外交人员就这场大战都交换过看法,虽然当前的战争形势使得战争双方走向了对峙作战,但是交战双方的任何一国财政都支撑不住长期的大战。
更何况,当前世界最主要的硝石矿在智利、印度和中东,前两者都在协约国的控制之下,而中东地区的硝石矿想要运到欧洲又要走海路,但英国又控制着海权,所以即便这场大战不能在圣诞节之前结束,同盟国最多也就支撑到明年上半年而已。
因此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相当紧迫的,一旦欧洲战场发生了有利于协约国的转变,恐怕日本方面就不会如现在这么退让了。”
王葆真承认,就一个外行人来说,顾维钧的判断极为符合常识。不过对于一位能够通过组织获得各种情报和专业分析报告的涉外委员来说,北京政府的外交部未免过于不称职了。
习惯于从组织那里获得情报和分析,然后再做出判断的王葆真,对于顾维钧这种还停留在依靠自身能力收集情报的落后方式,既感到吃惊也表示钦佩。至少现在的他,是不敢依靠这等模棱两可的情报来决定一国之外交的。
沉吟了片刻之后,王葆真便斟酌着向顾维钧回道:“对于顾先生和外交部一些先生们对于国事的关心,我表示理解。
不过,我此次前来北京是代表着革命委员会的意志,革命委员会同样把中国的利益放在了首位,但是我们并不认为这场战争会很快的结束。
现代科技的发展,使得一国之工业能力决定了一国作战的潜力,德国的工业能力虽然不及英法俄三国的总和,但却是英法俄三国任一国家都无法单独抗衡的。所以在双方的速胜论破产之后,德奥同盟对英法俄协约的对峙战很快就会变为工业能力的对抗。
当双方彻底动员起本国的工业能力全力应对战争时,国家财政也就让位给了全民财富的对耗。各国财政也许支持不了当前规模的战争多久,但是一旦把全民的财富导入战争对耗,那么以英法俄德奥几国积蓄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财富,绝不可能在一两年内被战争消耗完毕。
所以,革命委员会的判断和顾先生您的看法全然相反,时间拖得越久,无法结束欧洲战争的协约国各方,只会对我国越加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