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240节

  虽然军部还为第五独立师团配备了最新式的四五式240mm攻城炮,原本是计划用于攻打青岛外围要塞的。但是崂山湾的前行登陆失败,加上朝鲜战场上支那飞机的战绩,第五师团最终还是没把这些笨重的大炮运上岸来。

  而且第五师团也从军部那里获得了通报,对于自己的大炮阵地进行了分散和隐蔽,还就地研发了不少防空武器。虽然还没有打下一架飞机,但是却也让支那飞机不敢再迫近地面侦查了。

  不过日军在制空权上还是一败涂地,虽然海军在青岛空战中大受损失,但是海军显然没有和陆军分享自己失败经验的意思。于是浑然不觉的陆军带上了手枪试图在空中和支那飞机进行对射,这当然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陆军在失去两家飞机和一具气球之后,就放弃了自己头顶的天空。之后从朝鲜战场传来的消息,更是让第五师团震惊不已,但是他们完全无法想象飞机是如何消灭了炮兵阵地的,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过除了侦察机和战斗机之外的其他支那飞机。

  军部一边忙着拯救朝鲜被围困的部队,一边把那些经历过了支那飞机进攻场面的人员召回东京,要求他们和兵工厂合作,研究出一款防空武器来。但是军部唯独就没有想过,山东这边的第五师团根本就没见过支那轰炸机的攻击方式,自然也就想象不出如何去防范轰炸机的进攻。

  最后便是,日本陆军虽然先学习了法国后学习了德国,表面上看是一只相当西化的军队,但实际上日本陆军的指挥系统中充满了旧藩阀军队的等级观念。而德国陆军中本就存在的容克贵族军官和普通技术军官之间的矛盾,在日本陆军中的藩阀观念中更是被放大了。

  这也就导致了,凡是被派往海外留学的陆军军官,最后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反长州派的一员。事实上陆军在南满的失利,已经让一些底层的年青军官开始串联了起来,认为陆军再沉迷于过去的荣誉之中,继续被那些不思进取的长州派军阀们控制,那么陆军就有可能成为下一场对外战争的失败者。

  比如光是一个隐蔽大炮阵地的方案,顽固而守旧的军官们就只会派人砍树木搭建遮蔽大炮的棚子,却不同意挖掘半地下的火炮阵地,拒绝把弹药分散储放等合理化的意见,仅仅因为这些意见不符合作战条例。而光是注重于大炮阵地的隐蔽,却忽略了轻便铁路和拖曳弹药车的骡马群的隐蔽,使得革命军很快就判断出了日军可能的大炮阵地和弹药储备地点。

  14日白天,革命军派出了几架飞机对这些疑似大炮阵地、弹药库的地点进行了一场火力侦查,日军的反应很快就让革命军指挥部判断出来日军主要的大炮阵地和前线弹药库。

  因此在15日8时,18架轰炸机加上12架战斗机首先对日军的大炮阵地和前线弹药库进行了一轮攻击,这一轮攻击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

  日军在苗家和朱桥之间的一个重要弹药库被破坏,这使得之后日军前线的大炮在打光了手边的30发日配给后就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革命军的大炮慢条斯理的在本军的阵地上用炮弹犁地。

  而日军可以用来反炮兵的150毫米榴弹炮阵地因为遭遇到了革命军飞机的反复扫射,使得炮手死伤惨重,几乎就没有在这场大炮会战中发挥出什么作用。

  驻守于朱桥镇上的第15旅团旅团长蚁川五郎作,在革命军大炮开始轰鸣的时候还试图控制局面,要求各部队固守阵地等待炮击结束,准备对革命军之后出击的步兵部队进行反击。但是等到革命军的大炮射击了一个半小时也未曾停止下来,脸色惨白的蚁川少将便只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不能发出一语了。

  在这等程度的炮击下,他和前线各部队已经不可能再联系上了。而对于前线部队伤亡一无所知的他,也无法再发布任何指令下去了,就算他还能发布指令,能否把这样的指令传达给前线部队也是个问题。至少前线部队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派人回来通报情况了。

  站在平里店观察所观望的张孝准等人,也同样被这样的炮击方式给震撼到了。望远镜中那些从浅壕中跳出,如无头苍蝇一样在阵地上乱跑,最终变为一团血肉的日军士兵,告诉了这些中国军官在这座用炮火编织起来的牢笼内,什么战术条例都失去了效果。

  邓振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站在另一头的德国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同僚们说道:“这些德国军人可真是够冷血的,这样子打仗,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啊。”

  站在邓振镛身边的军官们都是微微颔首,完全没有了往日战胜敌人的兴奋之意。面对这样的作战方式,士兵完全就成为了如子弹、炮弹一样的消耗品。即便他们今次站在了胜利的一方,也不能不对这样的战争模式生起恐惧。

  只有张孝准还能保持冷静的对邓振镛告诫道:“注意你的身份,在这里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邓振镛打了哈哈,立刻转换了话题说道:“难怪主席一刻不停的督促着炼钢厂和化学厂的建设,要是以后战争就是这样的模式,那么没有重工业的国家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

  几乎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过了许久张孝准才叹了口气说道:“幸好,我们赶上了…”

第669章

  10月15日11点30分,第三野战师第15团2营跨过了平里店处的王河浮桥,11点45分王河东岸的首道防线为革命军所夺取,除了少数被震晕的日军官兵外,这道防线上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自然也就没遇到什么抵抗。

  11点50分革命军的炮击终于停下,12点整第15团穿过了血色的麦田地占领了日军的第二道防线,第三野战师的主力开始渡河。12点15分第15团抵达苗家一线,也就是炮击区域的边缘地带,在这里终于遇到了零星抵抗。

  不过这些日军显然都已经被之前的炮击给打蒙了,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看到革命军出现在视野中后,就拿着步枪冲向了革命军的队伍,犹如一头头穷途末路的野兽来拼命了一般。不过这种失去了组织和理智的士兵,在有组织的武装部队面前只能成为活靶子。

  好在日军中这等疯子并不多,更多的是侥幸从刚刚炮击中生存下来的日军士兵,完全丧失了作战的勇气,在见到革命军士兵出现后,就第一时间放下了武器投降。

  第15旅团旅团长蚁川五郎作少将虽然试图收拢剩下的人马在朱桥镇就地展开抵抗,至少要把南路的崛内支队解救出来,但是从前线侥幸生还的日军已经全然失去了编制,他们不仅不理会蚁川派出拦截的旅团司令部人员,甚至还有丧失了理智的士兵对这些拦截他们逃亡的旅团司令部人员开了枪。

  仅仅在一周前,这些高唱着“吾等乃官军,敌人为天地不容的朝廷之敌…拔出武士刀,带着必死觉悟向前进…”的歌曲,意志昂扬的登上了轮船跨海而来,试图在异国土地上展现武勇的陆军健儿,结果在这片土地上第一次拔刀,带着必死觉悟向前进攻的对象,居然是一群试图拦截他们逃亡的上级军官,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了。

  第15旅团的大崩溃,带动了驻守于朱桥镇的日军辎重部队的动摇,最终连蚁川少将派出拦截的军官也加入了逃亡部队,只有少数人返回了朱桥镇的旅团司令部,向蚁川少将报告了军队已经完全丧失了荣誉感,除了不到50人的司令部剩余人员外,镇内外的部队都擅自逃离了自己的岗位。

  蚁川五郎作拒绝了部下请求其向后撤离的要求,他把所有人都赶出了自己所在的房间,关好门后便选择了使用手枪自杀。蚁川少将的部下无法带走他的尸体,于是拿走了他的随身物件后就放火点燃了这间房子。

  在蚁川少将的部下离开没有十分钟,第15团三营就抵达了朱桥镇,革命军的士兵并没有急着去追赶败亡的日军,而是先组织起了救火队扑灭日军在镇上放的火。

  朱桥镇日军的这一逃亡,就等于是让革命军关上了驻扎于王河上游南路日军的逃亡之路。崛内支队下属的19联队遭到了第三野战师和第六野战师的前后夹击,又收到了第15旅团总崩溃的消息后,士气顿时大坏,于下午14点20分也陷入了全线崩溃,除了联队长带着部分人员冒险进入了东面的山区绕道返回龙口,其他部队在被革命军分隔于各阵地后,纷纷打出了白旗。

  第三野战师第14、17步兵团朝着第15旅团的败兵追了下去,一直追到了黄山馆以西5公里处,看到有日军占据了革命军的旧壕沟严阵以待,加上天色已黑,方才收兵后退至距离黄山馆6.5公里处的辛庄整理部队。

  不过真崎甚三郎大佐的主动作为虽然成为了本次莱州会战中的一个亮点,挽救不少同僚的生命,但是对于山东攻略军的败局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了。就在下午的时候,革命军另一路人马也从莱西、招远方向发起了进攻,驻守此地的内藤支队虽然凭借着地势拖到了天黑,但是在王河前线败退的消息传回后,也只能趁着晚上继续后撤了。

  原先日军在王河一线有军队2.5万人,南路的崛内支队约8000人,北路的蚁川支队约1.7万人。但是15日早上爆发的莱州会战,北路的蚁川支队撤回黄山馆的还不到5000人,而崛内支队约逃回的只有数百,据说崛内龙明少将倒是没落入支那人手中,而是逃入了东部的山中,但是谁不清楚他究竟能不能翻越山区返回龙口。

  防守招远-罗山一线的内藤支队虽然扛住了支那军的出击,但是这半天多时间的激烈战斗也损失将近千人。也就是说,山东攻略军眼下把各处的部队都收拢到一块,总兵力也只剩下了2万5千人不到的样子,仅仅一天的时间,山东攻略军就损失了近半人马和几乎80%的大炮、45%的弹药、40%的其他物资。

  不管小原中将和山梨参谋长如何难以置信,眼下也只有放弃各处防御把部队都收拢到龙口港附近,否则就凭日军眼下支离破碎的部队,只能一口口的被支那军给吞食了。

  10月15日的晚上,注定又是东京内阁的一个不眠之夜了。刚刚躺下又被内阁紧急召集来开会的海相八代六郎,走进内阁的会议室时看到穿戴整齐的陆相冈市之助,再看了一眼其他内阁同僚身上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免出语嘲讽道:“看起来今晚又是关于陆军的紧急会议了,我差点都以为陆军这是参加了欧洲的大战,而不是在东亚欺负支那人了。”冈市之助却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陆军倒是很愿意和海军换一个角色,我们倒是敢驾驶着商船去征伐太平洋上的德国人,不知海军愿不愿意上岸去和你们眼中弱小的支那人较量一番?这仗打到了现在,还有人认为革命委员会是过去软弱无能的支那人的话,那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自从陆军在朝鲜失利以来,冈市陆相对于八代六郎颇有避让三分的意思,今日这位居然变的如此硬气,倒是让八代六郎楞了一下。坐在会议桌上首的大隈重信显然心情坏的很,几乎没有兴情听陆海相进行习惯性的斗嘴,他一边擦着手中的老花眼镜,一边对着八代说道:“海相还是赶紧坐下来吧,今天的时间紧迫的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八代看着会议桌边上的同僚一脸严肃的神情,终于咽下了想要反驳陆相的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到海相坐下之后,大隈即出声道:“人既然都到齐了,陆相你就简单的把事情交代一下把,然后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拿出一个决定出来。”

  冈市陆相起身对着大隈首相鞠了一躬之后,便挺直了身体目不斜视的对着会议桌前的同僚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今日在山东爆发的会战,并加以总结道:“此次莱州会战,支那革命军至少动用了不少于200门的火炮和数十架飞机。

  支那人在这场会战中投射的炮弹至少有数万发,我第15混成旅团至少有7、8千名将士直接陨落在了炮战当中,战斗的激烈程度甚至还要超过奉天会战。虽然参与莱州会战的双方部队人数远不能同奉天会战的日俄部队人数相比,但是此次会战支那炮兵投射弹药的密度,却是奉天会战远远不能及的。

  如果强行加以比较的话,只有现在欧洲大战爆发的几场会战可以相提并论。也就是说,当前和陆军对阵的支那革命军,是一只足以参加欧洲大战和列强对阵的强大军队,他既不是我们过去所熟悉的满清军队,也不是那支轻易就被我们吓住的虚有其表的北洋军。

  败给这样的敌人,陆军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当然作为陆军大臣,我愿意为此次不明智的出兵负起责任,我已经向首相阁下提交了辞职信。”

  八代这下是真的愕然了,他下意识的出口问道:“支那人今天在莱州主动发起会战,还一次性消灭了我们7000多陆军,陆相你不是再开玩笑吧?”

  已经递交了辞职信的冈市,现在倒是无欲则刚了,他冷淡的点头回应道:“是在炮战中损失了7000多人,整个会战中山东攻略军实际减员已经超过了2万人。就目前来看,山东攻略计划已经完全破产,我们必须要尽快和支那谈判言和,把山东、朝鲜部队接回来。否则恐怕国民的愤怒是无人可以承担的。”

  当陆军选择了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八代海相倒是不敢过于刺激对方了。虽然海军最近意气风发,在太平洋抢夺了不少岛屿,但是陆军在朝鲜、山东两地却碰了个灰头土脸。严格来说,海军没有配合陆军守卫朝鲜的海路,而是分出舰队南下争夺德属殖民地的行动,也是导致陆军在朝鲜北部陷入了重重围困的一个重要因素。

  因此一旦刺激对方过剩,陆军干脆撕破脸和海军干起来,西门子受贿案的风波可没完全平息下去呢,天知道陆军头脑发热之后会干出什么勾当来。

  加藤高明是会议室中内阁阁僚中最为不安的一个,陆军在山东的大失败,也就意味着他所主张的对华外交政策完全破产。这个时候向支那彻底投降认输,他之前对外宣称的为了捍卫盟国利益而出兵青岛的主张,现在就是国民用来绞死他的一条枷锁。

  他思考再三后不免向陆相问道:“陆军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在会战失利后言和,这和签订城下之盟有什么区别?”

  冈市瞧了加藤外相一眼,又低头看着面前会议桌的桌面说道:“我已经担负起了责任,加藤外相也应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才行。朝鲜、山东失陷的陆军健儿已经超过了5万,如果再拖延下去,这个数字也许很快就会突破7万人。

  整个陆军的兵力眼下也不过才20余万,算起来我们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弱的兵力,如果想要反扑的话,那么我们就得像日俄大战那样全面发动国民,但是国民还会信任我们吗?

  而且上次日俄战争,我们是仰仗了英、美的资金支持,但是现在欧洲大战爆发,英美已经不可能出手帮助我国。如果加藤外相坚持要打下去的话,就请先解决军费的问题吧…”

第670章

  加藤高明当然解决不了军费问题,5500万日元的特别军事费用,原本是想着足够完成征讨北朝鲜乱民和对德属亚洲、太平洋属地的作战了。

  可现在光是朝鲜战事就花掉了4800万日元,山东及太平洋战事的开销也已经突破了3000万日元,如果现在要进行如日俄战争时期的全面动员,那么战争费用就得用亿而不是千万为单位来计算了。

  日俄战争17亿的总开销支出,和当前超过34亿的国家负债,哪怕再怎么胆大妄为的日本政客,也不敢继续在对华作战的赌台上跟下去了。

  毕竟他们即便倾尽全力击败了革命委员会,对方也不过是中国的一只地方力量,所以日本帝国很有可能赢得最终胜利却无法从中国身上获得任何收益。日本花费十几二十亿日元,就是为了帮助袁世凯政府消灭一个地方势力,日本国民恐怕在战后首先会撕碎了那些叫嚣战争的政客吧。

  加藤高明注视着犹如老僧入定的陆相许久,终于不怎么情愿的问道:“那么山县、大山两位元老的意见是什么?是否要结束对支战争,陆军总要尊重一下元老们的意见吧。”

  冈市陆相不慌不忙的说道:“元老们不过是为国家的大政方针保驾护航,政治上的责任当然应该由实际主事者来承担。当前日支之间的冲突已经非元老能够左右,只有内阁才能进行下定决心。在这个时候去麻烦元老们,我以为这是把内阁的责任推卸给元老的不义之举,恕我难以认同。”

  满脸疲惫的大隈重信出声叫停了外相和陆相的争执,“好了,和平一事已经毋庸多论。我日本和中国是相识上千年的邻邦,今后这样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本次我国出兵讨伐德国,实乃是为了履行日英同盟之义务,并不是为了入侵中国。双方之间出现了这样的误会,导致战火频频,两国民众互相埋怨、敌视,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东亚之福。

  因此我决定尽快解决日中之间的争端,恢复此前的日中关系。加藤外相,既然我们是为了履行日英同盟的义务才加入的这场战争,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同英国盟友沟通,妥善的解决日中之间的冲突,把那些皇国的忠勇之士带回来。

  至于冈市陆相,你的辞职我暂时不会受理,既然是你开启的战争,自然也就该由你来划上句号,难不成你还指望下一任陆军大臣来替你解决这些麻烦吗…”

  相对于东京,北京获得山东战场的消息要快的多。15日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叫喊起了关于山东战事变化的“号外”来了。当日军在莱州战败的消息传到北京日本公使馆的时候,林权助正在和袁世凯的英文秘书蔡廷干进行谈话。

  随着日置益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了这个坏消息后,林权助不得不匆匆结束了和蔡廷干的谈话。把蔡廷干送出公使馆的大门后,刚刚强制镇静的日置益,这才有些惶恐的对着林权助求教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袁世凯恐怕是不会为大日本帝国去火中取栗的。”

  林权助抬头看了看蔚蓝色的天空,方才不温不火的回道:“等吧,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中了,先等东京拿出一个新的指示出来,然后祈祷协约国在欧洲战场上能够有好消息,那么支那革命委员会总要有所顾忌的。否则…”

  虽然林权助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日置益倒是能够听得出林权助的言外之意,日本手中的牌已经不多了,而革命委员会现在却还有底牌没出,日本现在已经处于了绝对的下风。

  英法公使听到了山东战事的新消息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协约国之前和革命委员会谈了半个多月的清单,终于以英法做出了一定的让步而签订了下来。

  这份清单包括:卡车1000辆,500英镑每辆;鞋子50万双,军服50万套,自行车10000辆,5英镑每辆;30公斤一桶的快干漆10万桶,2.25英镑一桶;电话1万5千台;电话线1万公里,电报机1000台,各式刷子100万把,再加上方便面、罐头等食品和杂项,总金额800万英镑。

  这800万英镑的款项支付,其中200万英镑以本年度的债券利息支付,另外600万英镑则支付现金。英国承认10月15日之前革命委员会向德奥购买的船只,10月15日之后的船舶交易合同则必须先获得英法公使团的承认,否则合同无效,协约国依旧会将此类船只进行扣押。

  这份清单合同中的70%货物都是输送给俄国的,剩下的30%货物才是英法自用的。事实上,英法一开始并不怎么看好革命委员会的制造业产能,他们其实更想革命委员会为俄国提供军工生产能力,毕竟从美国东部往俄国运输货物实在是过于浪费航运能力了。

  但是革命委员会坚持在本国对外冲突未停止之前绝不出售军火,使得英法不得不先同革命委员会制定了这一份大多是日用品的清单合同。对于英法来说,他们在这份合同中最为在意的,一个是革命委员会提供的同类商品单价要比美国低廉,就是种类有些少;一个便是快干漆和各种刷子,除了中国以外的地区谁也无法提供这么多质量优异的油漆和刷子。

  之前英法已经注意到了中国的桐油和猪鬃在同类产品中的优势,不过英法采用的通过洋行、买办进行收购的办法,未免有些落伍了。特别是洋行和买办有意压低商品价格的行为,使得桐油和猪鬃的价格一直徘徊于低位。

  而在1912年下半年革命委员会开辟了南方局,开始专门就长江流域各地区的特产、商品进行分类扶植以来,茶叶、棉花、瓷器、桐油、猪鬃、钨砂、各类矿石等产能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改善。

  特别是桐油、猪鬃、钨砂、铁矿石、有色金属矿石几类生产,更是得到了革命委员会大量的贷款和政治保护,使得中国南方年产30万吨桐油,几乎有25万吨产出为革命委员会所包销。此外还控制了南方猪鬃的一半贸易额,接近九成的钨砂贸易额和七成的有色金属矿砂贸易额。

  和过去各地买办直接向洋行出口原材料不同,革命委员会采取了进一步加工才出口。凭借着德国和革命委员会自身的市场,加上不断扩大的美国市场,英法洋行对于这些原材料的采购数量呈现了急剧下降的趋势,到了欧洲大战爆发时,英法洋行虽然提高了收购价格,但也难以扭转这个趋势。

  通过比较优势来看,向中国采购桐油、猪鬃等原材料回国进行加工,还不如直接购买革命委员会提供的快干漆和成品刷子,不仅可以极大的降低成本,也舒缓了国内的劳动力匮乏问题。而通过敲定这次采购,英法也突然发现,如果革命委员会真的能够在合同期限内完成这份清单的话,那么增加在中国的采购数量显然要比增加在美国的采购数量要划算。

  而且在政治上来说,欠中国的债务要比欠美国的债务安全的多;从经济上来衡量,现在给中国订单虽然增强了中国的经济,但这种增强并不足以让中国成长为一个挑战英国的对手,最多也就是让中国赢得更多的自主权罢了。

  但是增强美国的力量却是有着一个可预见的后果,那就是在英国打垮了德国这个挑战者之后,又为自己竖立了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因此在得到了15日山东战事的结果之后,英法两国公使一改之前的拖沓态度,首先就在经济上和革命委员会达成了协议。

  而在外国公使们纷纷改变态度之前,莱州会战的结果对于国人和北京政府的震动无疑是巨大的。这是镇南关大捷以来,中国军队第二次取得一次毋庸置疑的会战胜利。相比起革命军在朝鲜战场上的胜利,山东战事更带有保卫国家的民族叙事性,而且这场战争就在中国的领土上,自然也就更能获得民众的情感共鸣。

  原先在上海、武汉、广州等大城市爆发的工人、市民反日英联军入侵抗议,顺着这份向四方传出的胜利电文,迅速的在整个南方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民族云淡风潮。原本对于革命漠不关心的群体,现在也开始在报纸上搜索起关于革命委员会的消息来了。

  去年夏天以来愈演愈烈的孔教运动和复辟潮流,在革命军获得的对外战争胜利激发起的民族意识面前,开始全面溃散。一批原本冷眼旁观世事的中立知识分子,开始迸发出革命的热情,对报纸和小说中开始讴歌起革命思想和民族主义来了。

  比如时任教育部佥事的周樟寿,之前把空闲的时间都放在了校编谢承的《后汉书》、《嵇康集》等古文上。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莱州会战的胜利消息后,开始放下古文校编,转而认真的学习起了革命委员会发起的白话文运动,开始为新文化出声呐喊,并对旧文化进行了深刻的批评。

  面对社会舆论的转向,复古礼教运动的颓势,袁世凯也不得不做出了回应,第一下令逮捕劳乃宣等鼓吹复辟论的满清遗老,并在报纸上公开登文表示自己无意复辟帝制;第二便是取消了今年的祭孔仪式,原本正在筹划的祭天典礼办事机构更是悄没声息的被解散了。

  于此同时,袁世凯也招来了徐世昌,正式讨论起了关于革命委员会对于中央政府的要求。徐世昌沉吟了半天后对袁说道:“在革命委员会取得如此大捷之后,中央想要继续压制他们恐怕未必能够让人信服了。

  答应革命委员会在中央派出顾问,至少也能绝了革命委员会自行其事的借口,从这一点来看不能说是件坏事。此外,中央在此次战事中判断失误,做出的一些决定令各省商民颇为非议。假使我们和革命委员会展开对立,各省恐怕会以居中观望者为多。

  而以革命委员会此次对日战事中展现出来的武力,中央想要以武力解决革命委员会已经不太可能。既然如此,倒不如分给他们一些权力,我们也好借助革命委员会的权威震慑各省,先行改革之政,统一了全国的军政,然后再徐徐图之,方是稳妥。”

  袁世凯并没有马上回应徐世昌,他望着庭院中的一棵枫树看了许久,才语气低沉的说道:“从昨日莱州战事的消息传回开始,陆军部各将官就纷纷上书,说当前北京的局势危矣,应当尽快把段总长请回来,才能挡得住革命军的反手一击。东海兄,你对这事怎么看?”

  徐世昌望着袁世凯的背影,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芝泉固有大才,但总统的命令岂能朝令夕改。我看芝泉复职一事还是放一放吧。”

  袁世凯站着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之后方才说道:“那就照着东海兄的意思去办,沈观那里,就拜托东海兄去交涉了。告诉沈观,吴畏之终究不过是一个不知根底的野猴子,就算骤然发迹,又如何能够让天下人心服?

  如今革命委员会如烈火烹油,自然会有人锦上添花,但是只要革命委员会遇挫一次,还会有几人能够坚持跟着吴畏之?我不信,这吴畏之次次行险,次次都能过关…”

第671章

  10月17日,林西镇守使、帮办热河军务米振标通电北京宣布本军改旗易帜,接受国民革命军的改编。

  米振标在电文上为自己的行为列举了三个理由,第一是热河连续三年受灾,今年又再次爆发了虫灾,虽然他频频请示中央,但是中央始终没有拨下什么赈灾款项,热河民众大多已经活不下去了;

  第二毅军统领、督理热河军务兼热河都统、昭武上将军姜桂题,自从上任以来不仅没有设法解救民众之苦,反而放开了鸦片种植,这一举动不仅毒害了热河民众,其从鸦片种植中收取的税金也大多落入了自己的腰包,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言,是用来贴补军费的;

  第三毅军镇守边省,此地又多灾害,军队所需物资全赖后方接济,但自毅军调驻热河之后,不仅物资供应不及时,还常常被克扣军饷,军士大多怨气满腹。

  米振标最后在电文中总结道:“…中央对于反对共和残害国民的辫子军嘘寒问暖,唯恐彼辈有所不满。对于在边省保卫国家的军人却不闻不问,就好似我们是后娘养的妾生子。亲疏远近之姿态,宁不令人心寒?吾辈乃是为国家守土,非为一家一姓守户,故我军上下一致同意接受国民革命军之改编,今后天下再无毅军矣。”

  米振标的言论自然是激起了袁世凯的大不满,他一边发电报质问革命委员会此举是什么用意,一边又下令切断了关内外铁路。大有革命委员会不给出一个交代,北京就要让辽东和山东的交通断绝一样。

  吴川于是以自己的名义通电中央政府,对热河事件做了一个交代:“…毅军起于安徽,平定过阿古柏之乱、参加过甲午战争,于国家统一和维护国家主权方面是有功劳的。但是这只军队中大部分人员都已经过了40,戎马半生却依旧是孤单一人,国家对待他们难道不亏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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