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山东战事的急转而下,对于日本陆军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前不管是朝鲜战场还是山东战场,陆军的表现都和将领无能联系在了一起,唯有莱州会战这一仗,确确实实和将领的指挥能力无关,而是物质力量上的差距过大造成的。
对于日本的国民来说,海外死伤一两个日本人会让他们义愤填膺,认为不加以报复今后这样的灾难就会落到每个出国的日本人头上。以日本国土面积之狭小,资源之贫瘠,向海外大规模移民乃是国策,因此由不得日本人不重视国民在海外的安全问题。
只是当出兵海外的日本军人死伤数百上千时,国民中除了愤怒和加倍报复的声音之外,也会出现一些理智的声音,要求调查冲突背后的真相,不能让一小撮野心家把全体日本人带上全面战争的不归之路。
等到日军在海外死伤数万时,大多数国民就开始恢复理智了,要求理性的处理日支关系的声音开始占据了上风。毕竟要求军队出兵保护海外侨民的利益,和自己参军去海外和凶恶的支那军队进行战斗,这就是两回事了。
加上日本军部也无意再将战争持续下去,于是放松了对于社会新闻的管制,当然在报道上都是侧重于山东方面的战事,而对朝鲜的战事只是一笔带过,着重强调陆军的装备落后和支那军队的先进装备,以表示陆军之败乃是非战之罪,正是因为国会对陆军预算的处处刁难,才使得陆军成为了一只落后于支那军队的武力。
此前陆军控制的报纸长时间的鼓吹陆军将士的忠诚和勇敢,加上现在对于支那先进武器的描述,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算是把日本国民的注意力从战争本身转向了战争背后的问题。舆论对于国会中政友会压缩陆军预算的不满,对于内阁中立宪同志会主持的外交政略的失误的攻击,反倒是压过了对于陆军战败的批评。
一直坚持反对“增师案”的政友会议员们,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也开始变得态度有所软化;一向以强硬姿态示人的陆军,此次给自己换上了弱小形象之后,反倒是获得了大多数国民的体谅。反而是坚持日英同盟,认为应当在日英协调的基础上进行对华外交的加藤外相,遭到了诸多报刊的攻击,隐隐成为了本次对支战败的责任人。
原本在日本知识界开始走下坡路的亚细亚主义者,借助本次对支作战失利,反倒是有了重新焕发新生的意味了,比如在莱州会战的消息传到日本国内之后,有报纸就如此说道:“历史上日本与中国的关系不能改变,日本和中国是邻邦这一事实也不能改变。有着悠久历史渊源的日中两国,虽然不时地会出现争端,但还是应该保持友好亲善关系。
倘若日中两国像德法两国那样,成为永久结怨的国家,那么对于日中两国来说都是非常悲哀的。邻邦的关系非常紧密,就像兄弟间容易起争执一样,时而发生争端也是在说难免的,但是争执过后就应该冰释前嫌,不能使之成为宿怨。”
如果这篇文章是在10月15日之前刊登出来的,估计这家报社早就被爱国志士打上门去了,但是现在他们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在舆论界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在看到国内舆论上的转向之后,井上馨终于坐不住了,他于10月28日秘密邀请了山县和西园寺两位元老来自己的私宅中会晤。这两位一直对立的元老重臣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不约而同的乔转打扮而来,完全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
井上馨此时病体缠绵,已经很难长时间保持精力和人对话了,因此在两位元老抵达之后他也没有绕什么圈子,而是开门见山的对着两人说道:“大隈内阁已经不行了,我们需要确定下一任内阁首相人选。
在当前的国内外形势下,下一任内阁我看最好不要在陆、海军和立宪同志会中挑选,以免招致国民更多的反感。
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个能够尽快修复同支那关系的内阁,否则日本和支那之间即便结束了战争,也会互相生疑,导致双方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下去。欧洲法德之间的争斗,正是源于双方民众之间的敌视,而这样的敌视造成的结果,我们现在已经看到了,开战还不到三个月,双方的兵力损失已经超过了数十万人。
我国人口还不到6000万,支那的人口是我们7倍以上,而支那革命委员会现在直接治理下的人口也就3000多万。他们以我们一半多的人口都能和我国打成这样,一旦让他们取得支那更多的地方和人口,日本还怎么和支那相持下去?
所以,修补日支关系已经是势在必行。一个军人首相或是持对华强硬姿态的首相,显然是不可能获得支那人的信任的。我们需要一个温和一些,具备妥协精神的人来接任大隈。这就是我今天找两位过来谈话的原因。”
西园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因为政友会和陆军、立宪同志会的对立,他们所控制的国会虽然通过了对于战争的拨款,但是在政治上却是持保留态度的。因此井上侯爵的给出的条件,无疑就是在暗示让政友会推荐下一届首相的人选了。
只是西园寺虽然表示自己认同井上的意见,但是坐在另一方的山县却久久没有点头。直到井上有些不耐烦的向他催促道:“山县,前方都已经打成这幅模样了,你难道还不肯认输吗?”
山县有朋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本次内阁就是由立宪同志会主持的外交事务,加藤高明对于元老的无视,在外交上的自行其是,都证明了政党内阁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以自我为中心了。
结束战争之后修复日支关系虽然是必要的,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新首相不会在外交关系上再次脱离元老们的指导,实施我行我素的独立外交呢?
另外,和支那修复关系虽然是必要的,但是修复关系又不是我们表示出善意就算完成了,至少我们也应当了解支那方面是否愿意和我国互相提携吧?
最后,支那革命委员会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反日决心和对于朝鲜半岛事务的干预,都说明了这是一个很难和我国亲善的势力。井上侯所谓的修复日支关系,到底是打算和谁修复?北京的袁世凯,还是满洲的吴川?”
山县的问题倒是让井上沉默了下去,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道:“北京的袁世凯政府倒是好打交道,但是此人或可在过去的中国为一时之雄长,但是在今日之中国也只能做一个裱糊匠了。
反观满洲的革命委员会,人杰倍出,颇有旭日东升之势,我国若是不能与其交好,恐怕这修复日支关系也就无从谈起了。”
和室内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静寂,最后还是山县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说道:“朝鲜乃是我国之安危所在,要是朝鲜落入他国手中,则日本就得在九州岛布防,到时我国所花费的国防经费,将十倍于今日驻朝之费用。
满洲地广人稀,实乃是东亚最后一片可以大量殖民开发之土地,这片土地不仅远比北海道、桦太岛富饶广阔,而且也更适合于大量人群的居住。这对于我国日益繁衍增长的人口来说,是不可放弃的生存希望之地。
但是,想要把这两片土地纳入到日本的怀抱之中,就不能不削弱中国的力量。自唐以来,每每我国欲往大陆拓展之时,便是为一个统一的中国所挫败。因此,如果我们要是坐视革命委员会统一了支那,今后满洲和朝鲜,我国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获得了。”
西园寺终于有些不耐的反驳道:“山县公虽然说的是至诚之言,但是我国现在还有什么办法阻止革命委员会统一支那?借助此次对于我国的胜利,支那国内实际上已经再没有革命委员会的对手了。
我以为,与其费尽心机的去阻止支那统一,引来支那各界对于日本的不满,倒不如真诚的欢迎支那统一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并加强扶植支那国内的亲日势力。
日支两国之间的关系源远流长,虽然有过日清战争的不愉快,但是在日俄战争中我们还是得到了支那人不少帮助的,可见支那人亲近同为黄种人的日本而厌恶白种人的欧美列强,乃是天然的种族情绪。
眼下朝鲜、山东两场战事,支那人的民族意识已经被激发了出来,在这种时刻还想着朝鲜、满洲的土地而忽略了支那人的民族情感,那么日本和支那只会越走越远。
就连国内公然歧视支那人的美国人,现在也放下了身段拼命拉拢革命委员会,试图让革命委员会成为东亚敌对日本的一枚棋子,从而扩大他们在太平洋和东亚事务上的发言权。我实在不明白,作为支那的近邻和有着同文同种优势的日本,为何一定要把支那变为日本的敌人?
制定一个看似美妙的计划,却没有实施计划的能力,反而把亲近自己的朋友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这样的计划究竟能让谁受益?”
山县再次沉默了下去,井上此时也悠悠的说道:“英法已经明确表示,除非日本把库存的武器出售给他们,否则英法的金融市场将不会对日本开放。而且英法自己也在国内大量的筹集战争经费,就算向日本开放金融市场,恐怕也无多少资金可以购买日本的公债。
当前能够继续筹集资金的市场,实际上只有美国。只是美国金融市场已经把日本公债的年利提高到了6.5厘,几乎和北京政府的公债等级相近了。倒是革命委员会在美国发行的公债,年利基本稳定在4.5厘上下,因此如果我们再打下去,革命委员会能够借到的钱也还是多于我们的…”
第675章
10月28日在井上宅内的三位元老密会,最终还是山县做出了退让。只是西园寺公望谢绝了山县主张由自己来组阁的请求,而是向山县推荐了原敬,井上对于原敬也是称赞不已,面对二比一的不利局势下,山县只得松口。
不过鉴于原敬身上没有爵位,是一位真正的平民,这是自明治维新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一位平民将登上日本首相之位,因此山县要求在自己推荐原敬之前见一见他,至少要了解一下这位的政治理念。
西园寺和井上都接受了这个条件,之后西园寺也向山县承诺,在本届国会闭会之前,政友会将会支持“增师案”的通过。这样一来,双方也就达成了政治利益上的交换。
于此同时,在北京多日来一直在外会友,对于谈判事务没有怎么关心的周树模,终于在29日这天难得的没有出门,而是留在了旅馆内向王葆真、张寿增询问起了,两人各自负责的这块任务。
王葆真于是向周树模汇报道:“我们和日本之间分歧较大的问题有这样几个,第一就是日本反对就入侵山东一事赔礼道歉,他们始终主张自己是在履行日英同盟的义务,并不能算是故意破坏我国的中立地位;
第二,由于日本坚持前一项主张,因此他们反对向我国进行任何赔偿,他们认为日本出兵山东是应协约国所请,因此我方应当向整个协约国索偿,而不是单单针对日本。
第三,日方认为我军出兵朝鲜并无合理依据,他们认为马关条约并不适用于当下的朝鲜,因此我军越过边境的行动实际上就是对日本的入侵,因此他们要求我方尽快从朝鲜境内撤军,恢复朝鲜原来的势态,并对日本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第四,日方建议山东方面即刻停火,我军后撤20里,则他们可以保证日军会尽快撤离龙口,并在关税自主权的问题上保持沉默。
至于英国方面,他们也同样拒绝对破坏我国中立地位做出道歉,并认为英国并没有违背国际法。对于日军登陆所造成的赔偿问题,英国方面表示这是我们和日本之间的问题,他们不做任何评价。
英国方面同意由我们自行处理胶澳租借地的问题,但是他们希望把投降的德、奥军人和军舰交给他们。至于威海卫租借地,英国人说要等我们收回胶澳之后再来谈这个问题。
至于关税自主权、关税税款保管权、安格联的免职,领事裁判权、各项赔款暂时停付等问题,美国人认为可以讨论,德国和奥国人表示支持,但是其他列强都反对我们的要求。”
张寿增主要负责商业这块的交涉,他这边表示和各国商人交谈的还算愉快,和那些外交官相比,和这些商人们打交道倒是简单的多了。只要是有利可图的生意,他们都是愿意和革命委员会合作的。
周树模听完了两人的汇报之后,顺手捏了捏自己的胡子,方才说道:“看起来,日本人还是有所期待,而英国人还是觉得欧洲那边的压力不够大啊。朝鲜人和日本人谈的怎么样了?”
王葆真摇了摇头说道:“朝鲜人要求日本军队完全退出朝鲜半岛,并赔偿这些年来从朝鲜掠夺去的财富,至少不低于5亿日元,双方根本谈不下去。
不过朝鲜人手中抓着上万日军俘虏,还有近2、3万日军和日本侨民被围困在北朝鲜的大山里,日本终究是要赔偿一点的,否则就等于是让那些被围困的日军和侨民冻死和饿死在山里了,我想日本政府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吧。”
对于朝鲜人和日本人之间的谈判,周树模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他只是想要看看日本的态度而已。因此他很快就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外交部的代表,对于这场谈判的意见是什么?”
王葆真略一思索就张口回道:“曹汝霖和顾维钧的意思,能够让日本主动放弃庚子赔款,并让各国同意在战争期间暂停支付赔款利息,就已经是一极大胜利。
至于其他条件则应当抱着有则欣然的态度去交涉,实在是交涉不下的话,也应该做好放弃掉的准备。比如对于安格联的免职,让英国、日本就入侵山东道歉,交涉威海卫归还等几事,只能作为打破双方僵持局面条件先行放弃为好。”
周树模微微颔首,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发表自己的意见,反而先询问了王葆真道:“对于外交部的意见,你的看法又是什么?”
王葆真沉吟了数十秒后,稍稍有些犹豫的回道:“我觉得还是可以再等等,虽然谈判一直僵持下去,我们要额外的多花费一些物资。
但是,仗已经打到了这种程度,哪怕日军退去,我们也还是要帮助那些撤离家园的民众重建家园的,就这一点来说,就算战争现在结束了,我们的物资耗费也不会减少许多。而且把这些失去家园的民众集中起来安置,消耗反而要比分散遣返后更节省一些。
最后,现在在朝鲜、山东忍饥挨饿的到底是日军而不是我军。也就是说,比我们更着急结束谈判,把这些日军接回去的,应该是日本政府才对。因此现在日本代表的顽固姿态,我以为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如果我们乱了,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周树模瞧了一眼堂外草地上一地的黄叶,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等一等倒也无妨,不过你要注意一下,日本人有可能会和那边勾搭上,可不要被人钻了空子。有些人啊,真刀真枪干不过你,就会走歪门邪道了。日本人度量狭小,性格阴狠,他们做起事来可是没有下限的。”
对于这样的金玉良言,王葆真自然是虚心接受的。他来北京之前还对周树模提防了几分,但心这位前清的黑龙江巡抚会和北京这边搞私下联络,毕竟这北京政府里的许多人可都是周树模的旧相识。
不过这些天来周树模一直没有干涉过谈判方面的事务,倒是把每日去见了什么人都一一和他们交代了,才算是让王葆真放下了些许警惕。老实说,王葆真虽然和日本人打了不少交道,但是像今次担负这么重大责任还是头一回,此前在哈尔滨的涉外事务到底还是吴川下的最后决心。
因此王葆真对于今次谈判还是相当慎重的,而且不仅仅是他,就是外交部的几名代表,对于这场谈判也是认真非常。说到底,这也是民国成立以来,中国第一次在对外谈判中占据优势,对于民国刚成立不久就遇到了外蒙和西藏独立事件的民国外交部来说,本次对日英方面的外交谈判,也是他们洗刷在国民心目中坏印象的大好时机。
这也是顾维钧和外交部愿意对革命委员会进行配合的主要因素,两边都不愿意把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手好牌,打出个一塌糊涂的结局来。只不过顾维钧和外交部在谈判中略显保守,总想先拿到点什么再说。而王葆真则态度更为激进一些,试图借助这次机会多拿些权益回来。
只是让王葆真也有些患得患失的,是日本谈判代表这些天来镇定自若的姿态。看着日本人在谈判现场的表现,搞得战场上处于不利态势的倒是中国人了。而英法两国虽然在山东战事消息传来那几天态度有所软化,可很快他们的态度又变得强硬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被日本人给说服了。
俄国人虽然在口头上支持着革命委员会,但是却并没有在会场上对日本人施以压力。而美国人虽然态度坚定的支持革命委员会,可是英法俄对于美国的态度却有些微妙,似乎大有联合起来反对美国插手远东事务一般。
而因为领事裁判权和关税自主权的交涉还涉及到北京公使团,如意大利、比利时、荷兰等国的公使在参加会议时,几乎都采取了统一的反对意见,使得中、美两国在公使团参加的会议中几乎都是被围攻的对象。德国、奥匈公使不愿意刺激意大利和荷兰,因此对于这些问题采取了弃权。
王葆真有时觉得,革命委员会的力量还是弱了些,所以连维护自身的权利时,还要受到比利时这等快要亡国的小国公使的质疑,真正是岂有此理。
不过王葆真选择等待之后,转机确实也就到来了。10月28日,归化奥斯曼帝国的德国战列巡洋舰“戈本”号和轻巡洋舰“布雷斯劳”号,带着几艘土耳其鱼雷艇驶进黑海,炮轰了俄国的奥德萨、塞瓦斯托波尔和费奥多西亚的港口,并击沉了一艘俄国炮艇。
协约国还是犹豫了几天的,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向奥斯曼宣战,而是先提出了通牒要求奥斯曼帝国立刻赶走德国人。只是这个要求奥斯曼人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们自己的首都现在也处在德舰的炮口之下,更何况在激怒了协约国后再去得罪同盟国,奥斯曼人可不会认为战后协约国会放过他们。
因此奥斯曼人最终还是拒绝了协约国的最后通牒,11月4日俄国向奥斯曼帝国宣战,第二天,英法也对其宣战了,黑海海峡对于俄国完全关上了大门。
在10月30日,朱尔典接到了来自伦敦的格雷子爵的电文,电文中对其下达了极为严厉的措词,要求其必须在俄国向奥斯曼宣战前结束远东的日中冲突。除了不向中国人公开道歉赔款外,可以在其他方面对中国做出补偿。
于是在10月31日,一直在谈判会议中无动于衷的英国公使终于出声,表示英国将在3日内撤除对于青岛的封锁,如果日本不能在3天内和中国方面达成妥协,英国将单独和中国就山东问题进行交涉,不再干涉日中之间的冲突。
朱尔典的态度变化,让日置益公使一脸的难以置信,倒是林权助代表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保持了理智,对英法俄美四国公使做出了承诺,日本绝无拖延谈判将战争继续下去的意图。谈判的主导权终于倒向了中国。
也就在这一天,英法俄三国代表终于在伦敦共同发表了宣言,表示任何一国都不会和同盟国进行单独的媾和,或进行媾和条件的谈判。
第676章
10月15日到11月初,吴川即从哈尔滨南下视察了长春、铁岭、沈阳、抚顺、鞍山等地的工业建设,中间还抽空去了一趟凤城,慰问了中朝西线的部队,顺便和朝鲜人民党的一些领导人物进行了会晤。
到了这个时候,朝鲜战事的敌我双方损失倒也有了一个初步的总结。本次战事中,日军西线7万余兵力加上东线4万多兵力,总兵力约12万人,其中朝鲜仆从军约近5万人。
真日军在战场上被消灭的人数约万人,投降者约万人,还有近2万部队被包围于长津湖、丰山、甲山和白岩等处,而朝鲜仆从军则被消灭了五千余人,投降了近4万人,只有少数人员跟着日军撤回了南方。
因此在朝鲜战事中消灭的日伪军约为8万余人,而中俄朝联军这边,损失的人数也超过了6万,不过朝鲜人承担了其中9成以上的损失,因此对于中俄志愿军来说,人员的损失并不大。
当然,朝鲜人损失最惨重的时期,主要还是在志愿军没有跨过边境时,和日军独自奋战的那一个月里。对于中俄志愿军来说,朝鲜人民这一个月的坚持是极为重要的。这不仅给了中俄志愿军调配兵力和转运物资的时间,最重要的还是在战场上创造出了有利于联军作战的形态,顺便也拖疲了日军。
因此吴川在和朝鲜人民党同志会晤时,否定了中俄军队拯救了朝鲜人民的说法,而是对朝鲜同志说道:“是朝鲜人民的团结拯救了朝鲜民族,如果没有朝鲜人民付出的伟大牺牲,这场战争我们并不能这么轻易的打败日本侵略者。”
对于朝鲜人民党来说,吴川对于这场战争的评价,正是他们所亟需的。人民党通过这场战争虽然获得了巨大的威望,但是人民党在战争中损失的人员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补充回来的。日军发动的这场战争,终究还是削弱了人民党在北朝鲜的统治力。
但是,付出了如此巨大牺牲的人民党并不能够确定,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定位问题。如果这场战争的功劳完全归于中俄志愿军,虽然这是一个朝鲜人普遍认知的事实,要是没有中国同志的帮助,朝鲜民族的独立力量就再一次被日军给击败了。
只是这样的结论,会让人民党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他们号召动员了大量的同胞去和日军做顽强的抵抗,可是最后来解救朝鲜民族的却依然还是一群外国人,那么反过来也就证明了一件事,朝鲜并无独立之实力。这显然是和人民党的宣传是相违背的,朝鲜人民未必不会对独立失去信心。
不过吴川对于朝鲜战事所下的结论,却远远高出了朝鲜人民党的期望,这一结论不仅将会重新塑造朝鲜在国际上的形象,也稳固住了朝鲜人民党在国内的地位,粉碎了南方亲日派攻击人民党是中国人的走狗的恶毒攻击。
吴川之所以会下这样的结论,也是从实际的政治利益去考虑的。中俄志愿军跨过边境后的快速胜利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相较于前一个月的迟迟不出兵,颇有故意让朝鲜人消耗日军士气之嫌疑。这也是朝鲜南方亲日派攻击人民党是中国走狗的主要原因。
当前革命委员会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独立应付日军小规模进攻的朝鲜盟友,从而尽可能的减轻国民革命军身上的负担,毕竟东三省也就2000余万人口,革命委员会不可能不断的扩大军队编制,去承担更大的防卫圈子。
而北朝鲜独立之后,至少有3、4百万人从日本人手中解放了出来,如果这些朝鲜人能够激发起保卫家国的信心,那么革命委员会也就减少了许多麻烦。更何况,抬高了朝鲜人民党的地位,也有利于抬高共和党在反帝国主义同盟中的地位,朝鲜至少是一个对抗帝国主义成功的表率。
顺便,在抬出了朝鲜人民之后,东西两路联军指挥部也不用争什么首功了。原本作为偏师的东路军在战绩上完全把西路军给压到了,之前大战的时候双方还没人关心这个问题,但是随着联军和日军在铁原-开城一带僵持下来之后,两边就隐隐有些争功的意思了。
吴川既不想鼓励这种争功的举动,但也不想压制军队对于作战的积极性。正是因为有功劳可争,才证明了军队有渴望作战的勇气。当然,这并不包括那种上战场你去,功劳我领的军阀式部队的争功方式。
在接见了一批基层官兵和探望了伤兵医院,了解了将士的需求和供应状况之后,吴川这才安心的从凤城返回了抚顺,开始视察起了抚顺的新建工厂。
最重要的自然是抚顺煤矿,这座从日人手中收回的煤矿,日产量已经从5000吨提升到了8000吨,今年的煤炭产量已经突破了200万吨,占据了东北三省煤炭产能的五分之一。从德国引进的大量采煤、运煤的机械设备,正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现代化煤矿基地。
和日本人一样,占据了抚顺煤矿25%股权的巴登苯胺纯碱公司,不但利用了煤矿出产的煤焦油建成了一座大型煤化工厂,还成立了一间小型的利用煤矿上层油页岩加工燃油的工厂。不过革命委员会和巴登苯胺纯碱公司最大的合作项目,还是抚顺的合成氨厂。
青岛年产8000吨的合成氨厂由于一直在德国军方的控制之下,对于革命委员会和巴登苯胺纯碱公司来说,那间工厂既不能随意扩大产能,也不能按照市场去调节合成氨的价格,因此就像是一根鸡肋。
在革命委员会让出了抚顺煤矿25%的股权,和对巴登苯胺纯碱公司在东北建厂给与无偿土地拨给之后,巴登苯胺纯碱公司终于决定和革命委员会进行私下合作,在抚顺投资建设年产3万吨的合成氨厂。1914年10月底,这个新厂的第一套合成氨装置终于试车成功。
于此同时,革命委员会自己投资建设的一家小型合成氨厂,在留德学生赵楠的领导下也快要建设成功了,并且赵楠还成功的复制出了合成氨所需要的催化剂,这也就代表着革命委员会终于掌握了自建合成氨厂的能力。
吴川看着合成氨厂生产区纵横交错的粗大钢铁管道,一时情不自禁的向身边的赵楠说道:“真是不容易啊,没想到你能做的这么好。有了这个,我们总算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中国人民应该感谢你。”
赵楠的脸色涨的通红,连连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主席您的支持,我恐怕连合成氨研究所的大门都进不去。而且,没有革命委员会的全力支持,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建立这样一个小型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