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丹尼斯的解释让威尔逊更加觉得恼火了,他不免怒气冲冲的说道:“是的,美国海军当然应当捍卫海上航行的自由权利,但是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挑衅协约国,这将会使得英国对我国产生警惕,接下来同英国的外交,也许将会让我们做出更多的让步。”
丹尼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撇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豪斯上校,这位威尔逊总统最为信任的政治顾问很快就帮着丹尼斯解释道:“总统先生,我以为事情倒也还不至于这么糟糕。就目前欧洲的情况来看,撑不住的并不是德国,倒是俄国和法国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眼下的时局是协约国更需要我国的帮助,而不是我国需要尽快的介入这场战争。我以为中国人在东亚搞出一点动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中国人一动,日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且荷兰并不是协约国的一员,我不明白中国和荷兰之间发生的冲突,为什么英国和日本要加以干涩。假如他们明明知道我们站在中国人身后,还要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我倒是要怀疑英国是否能够兑现现在对于我国许诺的事情了。
我以为,我们有必要坚定的支持中国人,至少我们可以通过中国人去试探英国和日本对于我国的真正态度,避免他们在战后过河拆桥啊。”
丹尼斯也很快的附和道:“海军部也是这样的想法,如果英国连荷兰在海外的殖民地都不肯让出来,又让我们如何相信英国在战后会允许我国对世界事务发表什么建议呢?”
在两人的劝说下,威尔逊不免有些犹豫了,他一直都认为和德国人相比,英国是理智而绅士的,一旦英国明白了自己已经无法承担管理世界的重担,那么就应该慢慢的接受新世界的到来,一个在美国管理下的新世界,这不仅将造福于全人类,同样也能让英国收益于这个新秩序。
看着威尔逊陷入了沉思,豪斯上校大致明白总统先生这是又有所犹豫了,在见证了这场欧洲大战之后,总统先生大约就不会再考虑用武力去动摇英国的全球殖民体系,因为战争而死去的欧洲人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美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平日里大家也自称自己是美利坚民族而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日耳曼人、爱尔兰人、荷兰人、丹麦人等,但是大家私下里还是把欧洲当做是自己的精神家园的。否则就无法解释,美国富翁会这么热衷于同英国贵州联姻,而美国人又那么喜欢去欧洲旅行。
这场欧洲大战虽然给美国带来了极大的财富,但也同时在摧毁着美国人心目中所怀念的那个老欧洲,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了老欧洲,那么美国统治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美国不还是一群野蛮人的头领吗?这就是威尔逊总统试图阻止欧洲继续毁灭自己的这场大战的理由。
就某种程度上而言,中国人向美国的靠拢虽然极得美国精英们的赞赏。但是和中国相比,美国的精英们其实更希望英国这个世界霸主向美国低头,这才能让美国人感到时代真正的变换了。
豪斯上校想了想,不由上前一步说道:“总统先生,现在国内舆论都倾向于支持中国人,反对英日插手中荷之间的争端。如果我们在这件事上持相反立场的话,也许会让共和党抓住机会,他们可一向是反对干涉欧洲事务的,现在英日摆出的这种姿态,只能让他们更加的煽动起选民的情绪。”
威尔逊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平静的对着江浙浙湖浙两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提威尔逊总统还没有下定决心,东亚这边却越来越热闹了。随着荷兰东印度群岛的舰队和中国舰队陷入对峙的局面后,爪哇、苏门答腊等地突然就爆发了多处起义和暴动,同样是要求荷兰人放弃对于东印度群岛的殖民统治,还各民族以独立。
在天津,革命委员会的军队进入了各租界后,不断的清查各租界的人口,将一些过去隐藏在租界内的帮会头子或犯罪分子都清扫了出来。甚至还逮捕了几名日本人和法国人,理由就是贩卖毒品且数量巨大。
在哈尔滨,高级法庭正式向彼得堡发出了通告,要求沙俄政府派出代表就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等惨案做出解释。而革命委员会也向俄国驻哈尔滨总领事发出了通告,要求按照《中俄瑷珲条约》的条款取消滨海边疆区的非法编制,并撤离该地区的俄国驻军。
革命委员会这种四处出击的势头,不要说让各国看傻了眼,就连国内各界也变得有些无所适从了起来。要知道,一开始除了少部分人觉得革命委员会这是发了疯了,其他各界人士还是站在了革命委员会的一边,认为革命委员会的行动不过是为了争回国权,保卫民族利益。
当然,虽然大家是站在革命委员会这边的,但是大家却也是情不自禁的把自己代入到弱者的一方,认为这是一场悲愤的抗争,甚至还有些年青的学生们写了血书寄到了天津,为革命委员会的行动鼓劲加油,希望他们和洋人抗争到底的。
但是事情现在却正慢慢的起了变化,革命委员会要求收回天津各租界的风传,国人当然是能够理解的。这些租界一个个俨然是国中之国,就像是贴在中国地图上的狗皮膏药,租界内又是警察,又是军队,明明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中国人却必须要得到洋人的同意才能进入,这不无端端的变成了二等人了么?
只要有点志气的年轻人,又怎么能够忍受下去呢。这也是中国民族主义形成的外来刺激,正是通过了这些租界的存在,中国人才发现这个世界是要分你我的,否则这样一步步下去,中国就要成为第二个被灭绝的印第安人了。
不过,革命委员会除了天津之外,又向俄国发难。一边要求俄国政府对于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等惨案进行赔偿;一边要求俄国履行《中俄瑷珲条约》。这思路就跑的有些远了,虽然大家很乐意俄国就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等惨案做出赔偿,但是对于滨海边疆区这种完全搞不清方位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关心是否收回了。
假如有的选择的话,恐怕国人更愿意收回国内的所有租界,彻底的把那些洋人的军队和炮艇赶出中国的土地和内河。哪怕是收回香港也比什么滨海边疆区,更值得大家关注一下。
而革命委员会派出海军跑去南洋和荷兰人争夺纳土纳群岛,就有更多人感到不理解了。除了那些年轻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大受鼓舞外,知识界和商业界的主流都认为,革命委员会这一步扯的有些远了,中国的海上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了,怎么能够和荷兰人去争夺纳土纳群岛呢?
更何况少数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荷兰人的身后就是英国人,大英帝国虽然还在欧洲大战抽不出手来,但是英国人的盟友日本人可也足够压制中国海军那几艘可怜的老旧军舰了。而一旦革命委员会从南洋退回来,那么那些在南洋的华侨岂不是又要被荷兰人报复了吗?
于此同时,久在海外没有出声的孙中山,也通过报纸批评了革命委员会四处出击,完全破坏了国际秩序,有可能让中国当前的大好建设局面毁于一旦。
寓居日本的孙中山及中华革命党大部分骨干,在过去两年里几乎放弃了政治生活。之所以会如此,一是孙黄的决裂导致原国民党分裂成了中华革命党和欧事研究会两个部分;二则是陈其美的死亡,使得中华革命党失去了在上海的基业,难以再国内发挥出影响力了;三就是因为革命委员会对北洋的压制和合作,使得国内维持了政治上的稳定,这也就让日本人觉得中华革命党似乎无用了,也就很少给予资助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流寓日本的中华革命党和欧事研究会成员除了少部分通过同盟会渠道跑去同革命委员会合作的,大部分倒是整天忙于如何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了。
随着革命委员会在天津挑起了事端之后,日本方面终于又想到了孙中山和黄兴,于是派人送去了一笔资金后,向孙中山建议应当重新整合中华革命党和欧事研究会,而日本也会尽力帮助孙、黄返回中国去。
作为一名政治人物,在国外长久的寓居显然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政治生命。经过了两年沉淀的孙中山也觉得是时候归国了,否则国人都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于是他向居住在美国的黄兴发了电报,邀请他来日本重商大计。
只是不巧的很,正预备从美国前往日本的黄兴,却在出发前一天因胃出血入院了,最终于10月31日,因食道与胃静脉屈张破裂出血而不幸过世了。这对于孙中山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第792章
不过国内对于黄兴这位辛亥革命元老的死亡却并没有关注太多,除了几份日本报纸和同盟会名下的报纸外刊登了关于黄兴病倒并不治而一系列消息外,主流媒体都在关注革命委员会此次挑起和列强争端的结果,或者说,革命委员会是否打算站到同盟国一边对抗协约国。
虽然革命委员会始终坚持当前的欧洲战争是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和中国这样的受帝国主义压迫的半殖民地国家无关。这个半殖民地国家还是革命委员会公开在报纸上提出的,之前不管是满清还是中华民国政府都是要面子的,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东亚大国。
革命委员会的这一声明不免撕开了某些人的脸皮,让他们再难以将过去那个天朝上国的最后光辉笼罩在自己身上了。袁世凯虽然恼怒于革命委员会的自行其是,但在外人面前却也只能表示中央政府并不能控制某些党派领袖的言论自由,但这些言论并不能代表中央政府的看法。
袁世凯其实也被吴川最近的举动搞的有些焦头烂额,他把天津交给对方,一是真的有些承受不起英法的施压,本就在革命委员会再旁的虎视眈眈之下,他如果再对开滦煤矿罢工事件和法租界扩界行动采取和稀泥的办法,必然会成为对方攻击中央政府的名义,这将令中央政府所剩不多的政治威望都要伊于胡底了。
二是他也希望通过列强,把一部分压力转嫁到革命委员会身上,从而分担中央政府的外交压力。只不过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吴川这一局居然玩的这么大,一口气就把协约国都给得罪了,大有带着中央政府和德、奥结盟的势头。
袁世凯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选择,北洋政府虽然在政治上有见识的人不多,但是在军事上还是有些人才的。作为一个被英国海军连续殴打了两次,又经历了甲午战争,旁观了日俄战争的国家,北洋政府内部也就很自然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德国无法打破英国的海上霸权,那么这场战争就不可能赢得胜利。
虽然北洋政府内部这些人的判断是基于本国的历史而得出的结论,但是他们现在并不知道,他们的结论恰恰是正确的。只是既然北洋内部认为德国必然失败,自然也就不可能去支持革命委员会去同德、奥结盟的想法,倒是有不少人还悄悄的写信给吴川等革命委员会的领导人物,向他们指明了这一点。
不过吴川的这一顿乱拳完全打乱了袁世凯和北京政府的设想,原本在他们看来,革命委员会也许能够得罪日本人和俄国人,但绝无可能连英、法两国也一起得罪了。
过去革命委员会窝在东北,和英法之间的交集不多,双方之间自然矛盾不大。但是现在革命委员会既然派兵入关了,不过是天津到山海关铁路的驻军问题,还是天津租界的问题,都将会使得英法和革命委员会之间爆发冲突,那么日俄之外再加上英法的外交压力,革命委员会至少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伪装成民族独立的旗帜了。
只要能够让国人看到,过去满口打倒帝国主义的共和党人在列强一致的施压下,也不过只能委曲求全,那么中央政府的为难之处也就能够获得国人的同情,从而逆转双方在国人中的口碑了。
只是让袁世凯弄不明白的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连一点妥协余地都没有的法国人,对上革命委员会却突然就软如汤锅里的面条了,英、俄、日居然没有站在法国人一边对着革命委员会发难,反而也默不作声的接受了革命委员会的条件。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英、法、俄、日向革命委员会要求的底限,也不过就是革命委员会不得侵犯领事馆和驻军营地,但是默许了革命委员会派出军队在领事馆和驻军营地外设立岗哨,至于意大利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意大利驻军在革命委员会用装甲车堵门的状况下,不得不向革命委员会交出了所有武器,并在革命委员会的监督下把放下了武器的驻军转移到了对方所要求的新驻地。
此前还气势汹汹的意大利领事,除了向革命委员会和天津发出抗议外,几乎就没有什么能做的。比利时倒是占了个便宜,因为比利时没有在租界内驻军,所以不用受到这样的屈辱。不过协约国成员这次倒是在革命委员会面前大大的跌了个跟头,成为了天津市民最喜闻乐见的话题。
然而,袁世凯依旧没看明白,如此强大的协约国为什么要对革命委员会如此退让。倒是朱尔典这边试图让北京加入协约国一方的企图是越来越明显了,比如他最信任的财政部次长梁士诒似乎就被朱尔典说动了,认为当前北京宣布加入协约国一方,对于北京来说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一方面能够让英国和法国知道,在中国只有他们北洋集团才是英法在华利益的保护者;另一方面借助英法的支持,北京还可以趁机锻炼一支新军来抵抗革命委员会的崛起之势。
眼下的北洋集团上下虽然已经失去了和革江浙浙湖浙命委员会争夺未来的念头,但是北洋集团内部的既得利益者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下政治舞台,总是希望北洋政权能够多延续一段时间。因此趁着赴欧参战的机会,锻炼出一只新军,未尝不是一剂续命良药。
袁世凯在北京思前想后的时候,哈尔滨这边也是一片异议不断。虽然吴川此前说服了党内,要加强武装以应对帝国主义有可能对革命委员会的下手,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首先去挑衅帝国主义的在华利益,甚至是在亚洲的利益。
吴川的这一步跨的实在是有些大,基本是一直想要废除那些中俄不平等条约的民族主义者,也有些退缩了回去。他们虽然想要废除那些不平等条约,收回中东路、滨海边疆区,甚至是黑龙江及黑龙江以北的地区,但是他们还没想过在这样的局势下向俄国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毕竟这些民族主义者的想法是建立在这些年东北建设的大发展上,认为革命委员会是有能力对付俄国在远东的力量,才试图在一定的安定局势下逼迫俄国人放弃这些不平等条约,但却并不希望因此遭到协约国的合围,他们也知道革命委员会的力量极限在什么地方。
比如宋云桐在坚持到10月初后,鉴于协约国各方舆论对于革命委员会的不利报道,也有些难以无条件的支持吴川把这一赌局继续延续下去了,不由主动要求召开政治局会议,就目前的革命委员会外交问题进行再一次的商谈。
宋云桐也知道光凭自己的力量是难以说服吴川的,因此特意将在东北的中央执行委员都召集到了哈尔滨,召开了这场郑重其事的政治局会议。
只是在他们还没有发言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机会。吴川在开会时拿出了几分文件,对着众人说道:“在这场会议开始以前,我要给各位看几分文件,只限于中央执行委员内部传阅,之后我们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讨论。”
吴川拿出的几份文件是什么呢?一份是关于彼得堡的情况,根据这份文件的报告,七月份俄国外交大臣萨宗诺夫的辞职并不简单,而是因为对沙皇的抗议而辞职的。那么他抗议什么呢?抗议沙皇通过宫廷近幸党和德国讨论单独媾和。
另外一份文件则注明了,俄德之间已经在八月份正式接触了,主导俄德媾和的正是宫廷近幸党的首脑人物-拉斯普廷。英国驻彼得堡大使已经获得了这个情报。
还有一份文件则是来自于美国,美国海军部已经承诺,如果日本插手纳土纳事件,那么海军部将会说服美国政府,延迟出兵欧洲的决定,并支持革命委员会帮助朝鲜民族完成统一事业。
而且威尔逊总统已经决定要插手纳土纳群岛的归属问题,于10月初将会召开美英之间的外交交涉,之后将视乎双方的交涉建立起一个解决纳土纳群岛归属的外交会议。
另外的一些文件,则是对于英、法、俄、日四国的军事及经济力量的评估,根据这些文体的数据来看,英、法、俄三国的财政都处于破产的边缘,一旦失去了美国、中国、日本的贷款,主要还是美国的贷款,那么协约国距离自己的失败也就是一步之遥。
在这些文件列举的数据面前,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就吴川的决定提出质疑了。毕竟他们自己就算是劝说吴川成功,也拿不出一个解决目前时局的方案。但是如果照着吴川现在开辟的道路走下去,反倒是能够让革命委员会更上一个台阶了。
吴川等着各位中央执行委员看完文件后才缓缓说道:“光凭东北的人口,我们也许可以在列强无暇插手的局势下对付一下日本或是俄国的远东力量,但是等到欧洲战争结束之后,这片土地上的资源和人口还是不足以保护住中国的独立的。
趁着欧洲大战将帝国主义集团的力量消耗殆尽的时候,占据华北地区的土地和人口,才算是真正让我们有了保卫中国的物质基础。辽宁、山东、河北一旦联系起来,渤海也就成为了内海,这样列强就无法再把势力深入北中国地区,依靠着哈尔滨-长春-大连、安东-大连-烟台、沈阳-天津-济南,这三条基准国防防御线,我们至少能够把东北及华北的腹地保护起来。
以当前列强的远洋作战能力,是难以支持和一个控制人口近亿规模的初级工业体进行长期作战的。哪怕他们把日本武装到牙齿也不行…”
第793章
看过了手中的文件之后,宋云桐感觉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有了这些文件打底,今天这场会议显然又是大家受教育的时刻到了。
如果说过去和吴川一起发动革命的时候,大家也并不觉得吴川在见识上离自己有多远,只不过对方对于海外局势的了解和对革命的前途确实看的比大家远一点而已。
但是,随着革命形势的不断变化,宋云桐却发现自己是有些跟不上吴川的脚步了,不仅是他自己,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有这样的看法。越是脱离具体问题,特别是在政治形势上的判断,吴川的目光就要比他们看的远的多,也正确的多。
也幸亏政治局会议讨论这些务虚问题的时候都是小范围的会议,因此大家再怎么丢脸也就是在那么几个人面前丢脸,不会让其他同志知道自己这些人在吴川面前开政治务虚会时都是被教育的对象。
虽然宋云桐知道吴川说的确实是正确的,但是这种在思想上和智力上远远落后于人的感觉,真的让人高兴不起来。这样下去,宋云桐觉得党内同志今后恐怕更加不敢质疑吴川的决定了,这位党的领袖都快要变成永远正确了,这样下去大家还如何辅助吴川工作呢?
不过有人显然并不在乎吴川一直永远正确下去,他们反而因为吴川的正确判断而变得兴高采烈了起来,比如朱和中就兴高采烈的附和着吴川的话语说道:“这样看来,我们要回滨海边疆区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了。彼得堡现在已经顾不上远东了,而英法也未必会为俄国出这个头。
不过纳土纳群岛,我们不是非要和荷兰人争到底吧?那里离我们可实在是太远了,我们的海上力量恐怕无法在那里长期坚持下去…”
梁廷栋却并不赞成朱和中的乐观,他看着吴川说道:“主席,就现在这些文件上汇总的情报,未必能够让俄国人这么轻易的吐出滨海边疆区来。俄国人的贪婪是有目共睹的,而英法恐怕并不会乐意我们在这个时候向俄国远东出手,从而给彼得堡找到退出战争更多的理由。更何况美国人的态度,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决心有多大啊,不要把我们哄上了屋顶,他们却抽梯子跑路了,我们可就坐蜡了。”
宋云桐并没有出声,只是注视着吴川,等待着他的继续表态。吴川看了一眼在座的委员后,点了点头说道:“朱委员和梁委员提出的意见很好,那么我就再谈谈我的主张吧。
确实,彼得堡现在无暇顾及远东,是因为彼得堡现在面临着更大的危机。就如同去年末时我向大家讲过,随着俄国在战事中的不利,俄国国内爆发革命的概率正在加大。1916年夏天,俄国虽然在东线发动了一次出色的战术进攻,但是从目前我们受到的情报来看,这依旧是一次得不偿失的战术进攻。
虽然俄军差点打穿了奥匈帝国的防线,但是俄军糟糕的后勤和友军部队的迟缓,却没有把这场战术胜利上升为战略胜利。相反,这场进攻现在已经成为了俄军进攻部队的噩梦,德军对于奥匈部队的及时支援,使得俄军正遭受着又一次大规模人员伤亡的战役。
按照现有的情报就能看的出,俄军在东线的进攻很快就会转为溃败,也许到10月底或11月中旬,俄军就会退回到进攻的出发点的位置。也就是说,1916年俄军的进攻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好处,不过是替西线的英法联军解了凡尔登战役的围困。
因此从今年的欧洲战事中,我们基本可以看到这样两个结论,俄军已经无力再战,正因为军中上下的厌战情绪高涨,才会打出这样虎头蛇尾的进攻。同样,奥匈帝国也快撑不住了,只能依赖德国和土耳其的支援,勉强维持战争而已。
至于德国,兵力不足的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不管是东线和西线,德军都有击败一侧敌人的能力,但是偏偏德国要面对的正是东西两线的战争,使得德军不停的在东西两线奔波,最终只能维持当前的局势,而无法破局。
而英法在这一年里的战斗也是不值一提,除了在凡尔登战役中还表现出了一定的勇气之外,在进攻方面也一样难以突破德军的防线。以索姆河会战中一天死伤6万人的战斗来看,英法的士气也快要到头了。
所以,我们基本就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江浙浙湖浙,德俄媾和才是协约国当前最为担心的,能够左右协约国是否赢得战争胜利的一个关键。至于天津租界和海关问题,俄国远东地区和我们的土地或旧案纠纷,又或者我们和荷兰人之间的冲突,都不及这一关键问题重要。
因此,这也是我国的关键时刻,错过了这一时刻,我们就休想协约国在这些问题上加以让步,甚至是让他们想一想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纳土纳群岛固然离我们较远,且我们的海上力量也不足以看护这一群岛。但是只有我们现在先正名了岛屿的归属权力,日后才有正当的理由收回它。中国不可能只龟缩在本土,看着这些域外国家瓜分我们门前的一切,那样我们就会被列强锁死在东亚一角。
以中国的人口数量,想要进一步向工业化社会发展,光靠本土的资源是肯定不足的,我们必须要获得海外的资源加以利用,特别是我们本土几乎没有橡胶、石油、高品质的铁矿石及其他有益矿产等。
而想要获得这些资源,就不得不打通海上航行通道。那么纳土纳群岛对于我国来说就变得意义重大了,没有这个支点,我们就无法对南洋地区加以更直接的影响,也不能对马六甲海峡加以一定的控制权力。一旦我们对马六甲海峡毫无影响力,也就意味着今后中国商船想要出入印度洋,就得看别人的脸色,这是决不能容许的。
所以在我看来,虽然纳土纳群岛对于我国的意义,也许要几十年后才能发挥出来,但是这却是对于我国最为重要的一个争端,不可不力争。至于争下来之后,哪怕是和美国人合作,也要保住我国对纳土纳群岛的主权。
然后就是关于同俄国交涉旧案及滨海边疆区的问题。是的,俄国人的贪婪确实是个问题,哪怕是那些布尔什维克成员也拥有着一种沙文主义的想法。所以,在支持俄国革命的同时,我们得先看清楚俄国布尔什维克究竟是否值得我们去支持。
那么用什么去看清俄国的布尔什维克呢?当然是用他们是否愿意平等待我的方式,来确定俄国布尔什维克的真正理念。我们现在是向沙皇俄国要回正当的权利,而不是向俄国人民索取他们的土地,如果他们连这一点都不能理解,那么我认为俄国布尔什维克就未必是一个坚持马列主义的革命组织了。
以中国和俄国漫长的陆地边界,和两国之间留存的诸多边界问题,假如我们连靠近北满的远东边界问题都解决不了,日后还如何同革命之后的俄国保持互信?我们不可能留着一个威胁着自己的安全隐患,这既是对中国人民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无产阶级联合事业的不负责任。
一旦我们和俄国布尔什维克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思想冲突,那么我们只能举着无产阶级的理论去纠正他们,从而避免他们进一步危害无产阶级的革命。这对于共和党来说极为重要,是关系着我们是否能够继续领导中国革命的关键,如果我们在思想论战中失败了,那么党的存在基础也就灭亡了。
所以,对于旧案和滨海边疆区的问题,我们要站在更高的政治角度去看,而不是仅仅当做一桩领土纠纷来看。当然,这种斗争是要讲策略的,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可以解决的。
比如,当前我们要对俄国施压最好的办法,不是向绥芬河、满洲里、佳木斯增加兵力,而是下令驻库伦的军队做好北进的准备,把俄国人在外蒙古的驻军完全的驱逐出去。通往库伦的铁路不是修通了吗?那么就快速的运输给养和军队过去,明年开春之后就要入驻买卖城等地区。
此外,由库伦通往买卖城和张家口的公路要尽快修通,还要尽快把铁路建设提上日程。而巴音图门到库伦的铁路要继续向西,修通到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然后继续往西进入北疆,至少要在10年内修到塔城,这样东北、外蒙、北疆才能联成一体,抵挡住俄国对我西北、华北腹地的威胁。
至于天津租界和天津海关问题,现在看来到不过是件小事了,只要英国在纳土纳群岛的归属权上让步,那么就不可能不在天津租界和天津海关问题上让步,否则英国的政治家们就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了。
因此我们在天津问题上主要注意两件事就够了,防止英国驻华外交官为了个人利益扭曲英国政府的外交意图。看住日本人,不要让他们铤而走险…”
今天的这场政治局会议实在是让各位委员印象深刻,不过大家确实无言去反对吴川的主张,因为他们无法拒绝吴川给他们描绘的这个美好未来。虽然此前各位委员只关心何时能够入关统一中国,然后慢慢收回租界和其他给予列强的特权,因此无暇去思考未来的中国需要如何在世界立足。
但是今天听过了吴川的讲解后,一个隐约的未来中国形象已经出现了,没有人不希望这样一个新中国诞生于自己手上,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反对她的实现。和这样一个伟大的梦想相比,进入北京城的目标确实显得有些卑微了。
第794章
正如吴川的预料,英国和法国政府之所以迟迟不能对革命委员会的一系列行动给予还击,确实是因为这场大战戳破了帝国主义外在的坚硬外壳,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凡尔登战役能够坚守,不仅仅是依赖于法国士兵的爱国精神,同样也是因为法国统帅部实施的机枪督战纪律,无法后撤的法军士兵,只能在地狱般的前线和德军士兵一起生存下去,这也是凡尔登战役的局部作战是本次大战中最为残酷的战斗。
可以说,法军虽然最终守住了凡尔登要塞,但是法军士兵们对于法军军官们的不满也是与日俱增,这种军队中出现的大规模不满情绪,正让法国统帅部感到惊恐不已。在这种时刻,法国政府那里还能顾得上远东的一个租界问题和俄国人同中国人之间的矛盾,法国的政治精英们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控制住军队,防止出现一次类似于巴黎公社式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