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拉辛的极力要求下,吴川于是让宋云桐和其他人拟定一份贷款协议,而他则陪着克拉辛去了另外一间房间等待并交谈去了。
虽然吴川对于俄国革命的状况极为关注,但是就整个俄国社会的变化来说,他自然是及不上作为俄国布尔什维克一员的克拉辛了解的。两人交谈的重点,也就在于革命带给俄国社会各阶层生活的巨大变化,这一变化可比今年二月革命之后的变化要更为深刻。
谈到差不多时,克拉辛忍不住就向吴川问道:“…您觉得,当前我国革命还有什么样的缺失,或是需要注意什么样的问题吗?”
吴川瞧了他一眼,觉得克拉辛并不是想要试探自己,而是单纯的请教的意思,因此他思考了片刻之后便说道:“有列宁同志把舵,其他同志在其身后查漏补缺,我认为俄国革命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小的困难和挫折,但是我相信俄国同志有能力克服这些困难和挫折,并不需要我在边上多说什么。
当然,作为一名远离俄国革命的国外同志,我倒是真有一个建议请你转达给列宁同志及布尔什维克的中央委员们,我希望俄国同志小心民族主义对于社会主义事业的危害性。”
克拉辛有些误解了吴川的意思,他马上就为布尔什维克的民族政策进行了辩解,“我们一直都很关注民族自决的问题,对于沙皇时期对国内各少数民族的压迫,党一直都是持批判立场的。
列宁同志就曾经说过:旧俄罗斯帝国就是各民族的监狱,布尔什维克的革命就是把各民族从这所监狱中解救出来。虽然有些同志过去对于民族自决政策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是我认为在列宁同志的领导下,俄罗斯各民族是能够获得解放的…”
听完了克拉辛对于布尔什维克的民族政策的辩护,吴川这才摇着头说道:“我所要求你们所注意的并不是布尔什维克党的民族政策,而是那些被沙皇时代长期被压迫的少数民族的民族主义。
比如,刚刚在会议上对于援助计划有异议都成四川成汉的宋同志和孟同志,也许您会觉得他们缺乏一些对于俄国无产阶级革命的同情心,但是如果您知道他们过去生活的环境的话,就能够理解他们这种对于俄国革命的不信任感到底来源于什么地方。
这两位同志都是黑龙江人,他们自小就生活在沙皇俄国对于中国不断入侵的时代,沙俄军队对于中国人的暴行对于他们来说是记忆而不是记录。我可以把俄国的贵族、资本家和俄国的无产阶级分开看待,但并不表示其他人也能如此。
是的,俄国的无产阶级确实也受到了俄国贵族和资本家的压迫,但是我们和俄国无产阶级相比,还多了一重民族压迫和一重殖民主义压迫。我们愿意和俄国的无产阶级一起打倒俄国的沙皇、贵族和资本家,但并不表示我们对于俄国的大国沙文主义毫无担忧之心。
中国人有这样的担忧,中亚和东欧各民族难道就没有这样的担忧吗?他们也许会支持你们推翻俄国贵族和资本家的统治,但并不一定愿意接受全俄苏维埃的统治,如果你们不能让其他民族理解布尔什维克的民族政策是什么,那么就有可能被那些过去受到沙皇俄国压迫的民族上层人士利用这种对于大国沙文主义的恐惧感,动员起民族对抗和种族对抗的意识。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状况,那么无产阶级的革命就会变为民族间的战争,社会主义的事业就会遇到极大的挫折。”
对于吴川的警告,克拉辛将信将疑,虽然他觉得情况未必会变得这么糟糕,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对方的提醒的,毕竟他在哈尔滨的这些年,革命委员会的发展一直都很顺利,这其中的大部分功劳都应当归功于作为领导者的吴川,这样的人提出的警告,自然是不能轻视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云荣敲门进来通知了两人,宋云桐等委员们已经拟定好了贷款合同,正要请两人过去瞧一瞧。就在两人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吴川却又停下来对着克拉辛说道:“我有件私人的事务想要拜托你们帮忙一下,当然是在不妨碍俄国革命前提下的帮忙。”
克拉辛立刻停下了脚步说道:“当然可以,您想要我们帮什么忙呢?”
吴川沉吟了数秒后说道:“帮我传几句话给斯维尔德洛夫同志吧,他应当知道我还有个未婚妻在图拉乡下,她是乡下贵族家庭出身,在当前的革命环境里恐怕是属于斗争的对象。
对于她的家庭所拥有的土地和财产,我不持任何意见。不过我希望贵方能够安排一下,让她和她的家人前来哈尔滨,这是我对于她在道义上的责任。”
克拉辛马上点头认同的说道:“我回去后就把这事发给斯维尔德洛夫同志,只是从图拉到远东路途遥远,路上未必安全。假如一时难以送来哈尔滨的话,我们也会对她一家好好进行安置的…”
拿到了贷款草案的克拉辛,回去住所后就把关于贷款及一些问题整理成了文字,在第二天上午发了电报给彼得格勒。
在击败了克伦斯基对彼得格勒的进攻,和发动武装起义夺取了莫斯科之后,列宁所领导的人民委员会的主要任务就转向了争取前线部队的政治工作上来了。
俄国和德奥之间的战线,从北方的里加一直蔓延到南方的多瑙河口,分为了北部战线、西部战线、西南战线和罗马尼亚战线四条主要战线。这些战线上维持着数百万军队,如果这些军队被反革命的力量所拉拢,那么对于彼得格勒-莫斯科革命政权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是如果这些军队愿意服从于人民委员会的命令,则苏维埃政权就算是暂时稳定住了。
因此,在击败了克伦斯基领导的向彼得格勒进攻的部队之后,列宁和党的中央委员会就派出了大批的宣传员去前线,向着广大士兵宣传土地法令和和平法令,此外就是抓紧了对于旧军队的改组工作。
早在1914年战争爆发之后,布尔什维克就在前线部队中建立了党的基层组织,在这些基层组织的努力之下,加上残酷战争的打击,许多士兵都投向了布尔什维克。特别是北部战线和西部战线,在1916年夏季攻势失败后,就有整排的士兵公开表示拥护布尔什维克。到了十月革命爆发之后,更是整连、整团的士兵宣称自己拥护苏维埃政府了。
巴拉诺夫所率领的远东部队就在西部战线上,也因此他在西线的士兵中开始有了较高的名望。克伦斯基进攻彼得格勒失败之后,巴拉诺夫就开始呼吁前线士兵委员会支持新一届的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反对旧的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前线小组和全军委员会的命令。
在这样的时刻,中国同志能够这么快下定决心向俄国布尔什维克进行物资和金钱援助,对于列宁、托洛茨基等布尔什维克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第931章
斯莫尔尼宫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办公室内,托洛茨基指着摊在桌面上的地图向着人民委员会的委员们介绍着前线的局势,“去年11月5日,威廉和弗朗茨两位皇帝重建了波兰王国,当然这不过是德国人和奥地利人用来欺骗波兰人的傀儡政权。因为奥地利人的反对,波兰王国最终没有设立国王,于是改为摄政波兰王国,
波兰的罗兹是我国的棉纺织中心,亚韦斯托克的毛织业,伊拉尔杜夫的麻布产业同样规模巨大,这还不包括每年30万吨以上的钢铁产量和500万吨以上的煤炭产量。战前波兰的工业产值就占了我国总工业产值的15%以上,是我国西部的重要工业区。
摄政波兰王国的北部及西面边境地区为德国所管辖,称华沙总督府,以华沙为首府;南部由奥匈帝国管辖,称卢布林总督府,以卢布林为首府。但正式首都仍是华沙。我们派出的前往布列斯特要塞同德国人谈和的代表们汇报,德国和奥匈帝国皆不承认摄政波兰王国的政府和外交主权。
而奥匈帝国随着弗朗茨皇帝的去世,也隐隐被德国人控制住了政府,因此我们想要和平,就只能和德国人达成协议,否则和平就不会到来。
当然,在同德国人达成停战协议之前,我们要先把前线的军队抓在手中。克伦斯基逃亡之后,当前驻守莫吉廖夫的最高总司令大本营的是杜鹤宁将军,俄历11月9日我们用电报和其进行交涉,对方表示拒绝接受人民委员会的命令,列宁同志虽然当即免去了杜鹤宁将军临时代理最高总司令一职,并任命了克雷连柯准尉为总司令,但是大本营还在杜鹤宁的手中。
为了防止再出现如克伦斯基或莫斯科治安委员会对于革命的反扑,我建议我们应当尽快派出军队夺取大本营,并逮捕杜鹤宁…”
列宁随即接过话说道:“我支持托洛茨基同志的意见,我看我们不仅仅要逮捕杜鹤宁,还要逮捕马尼科夫斯基和马鲁舍夫斯基,对陆军部进行最坚决的清洗,清除高级指挥员中的不可靠分子。
我建议从各拉脱维亚步兵团和巴拉诺夫的部队中抽调可靠的指挥人员来彼得格勒,充实革命部队的指挥人员,并调动一个拉脱维亚步兵团来彼得格勒,加强对于彼得格勒的保卫工作。
另外,我们从陆军部获得的那些旧政府和临时政府所批准和缔结的秘密条约,都应该公布出去,然后以人民委员会的名义宣布立即无条件的废除这些条约中的全部规定。”
捷尔任斯基也举手赞成道:“我支持列宁同志的意见,对于那些反动军官和临时政府留下的破坏分子,我们早就应该对他们进行无情打击了。我建议,我们应当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负责镇压肃清那些反革命分子和破坏革命及生产的敌对分子。中国同志在这方面要比我们重视的多,效果也相当不错,我们完全可以学习下中国方面的经验。”
斯维尔德洛夫也点头附和道:“捷尔任斯基说的不错,新生的革命政权还是很弱小的,如果没有一个强力机构进行保卫的话,敌人就会从这方面下手。
我们的干部数量本就不足,物质条件也不如那些资本家和反动势力,如果再被他们用这种阴私的手段谋杀了我们的干部,破坏了我们的物资储备,那么敌人就会更加的猖獗起来,而群众也会被白色恐怖所吓倒而不敢站出来支持革命了。
用红色恐怖去压倒白色恐怖,从而让群众相信我们能够保卫住革命政权,我认为这是减少人民生命财产损失最好的办法。
不过说到中国,我还是想要提上一句,我们要废除所有的秘密协议,那么旧政府和临时政府,包括那个远东自治领同中国达成的协议,是不是也包括在内呢?”
斯维尔德洛夫问题让列宁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也许是觉得列宁的沉默是对这个问题有为难之处,布哈林不免出声道:“既然是贵族和资本家的政府所签订的协议,自然也应当一并包括在内,至于远东自治领根本就不算个政权,它所承诺的就更加不算数了。
中国同志既然和我们一样是信仰共产主义都成四川成汉的,那么就不应该把贵族和资本家的承诺强加给俄国的无产阶级。他们如果对于中俄之间的边界问题有什么异议,那么就应该和人民委员会来谈。”
斯维尔德洛夫瞧了还在思考的列宁一眼后,便再次强调道:“如果按照布哈林同志您的看法,那么我们究竟应当承认尼布楚条约还是北京条约?中俄远东地区的边界,可是在这些条约中变动过数次了。假如中国方面以我们的宣言为借口,要求远东恢复到尼布楚条约之前的两国边界状况,我们就被动了…”
列宁终于清了清喉咙说道:“中国的无产阶级同样是世界无产阶级的一部分,虽然当前的共和党还不算是一个纯粹的无产阶级政党,但是他们至少比社会革命党更靠近社会主义。
我认为吴川同志说的一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比如中俄边界问题应当交由两国政府去谈判协商,而不应该由布尔什维克和共和党进行秘密商议,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和旧政权又有什么不同呢?
废除一切秘密协议是必须的,不如此就不能揭穿各交战国政府试图用无产阶级的鲜血来瓜分世界的企图,但是旧政府和中国达成的协议不应当算在秘密协议之内,因为我们要揭穿的是资产阶级政府对于无产阶级的欺骗,而旧政府和中国之间签署的协议都算是帝国主义对于落后国家的压迫,我们不承认这些协议就等于成为了旧政府压迫中国人民的帮凶,这显然是不符合俄国无产阶级革命的先进性的。
更何况,我们现在正在谋求同德国及其他参战国达成不割地不赔款的和平,在这个时候却试图承认帝俄时期从中国割取的大片土地是合法的,这显然是不能说服其他各国的无产阶级的认同的。”
托洛茨基也鼓掌赞成道:“我支持列宁同志的看法。当前的国内外形势下,苏维埃政权能够存在下去将取决于两个重要条件,第一是和同盟国达成不割地不赔款的和平协议,只有和平才能让前线数百万军队拥护我们,而不是倒向资产阶级和地主;
第二是解决粮食问题,我国的主要粮食产地也就这几处,波罗的海三国、乌克兰、南俄和西伯利亚。现在乌克兰处于中央拉达政府的控制下,在德国人的支持下很有步波兰后尘,从我国独立出去的迹象,中亚拉达政府自然是不会给我们提供粮食的。
而南俄几乎被顿河哥萨克军政府控制了,军政府的首脑正是顿河哥萨克首领卡列金,他在彼得格勒爆发革命不久,就公然宣誓拒绝服从人民委员会。因此想要让他向莫斯科、彼得格勒送粮食,应当也是不大可能的。
于是我们剩下的唯一一个粮食产地,就只有西伯利亚了。虽然西伯利亚很大,有着丰富的粮食产能,但是以整个俄国欧洲部分的人口来计算,西伯利亚的粮食产量终究还是不足的。更不用提,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现金和工业品去同西伯利亚的农民去交换。
因此,来自于远东的商品,将会成为短时间内唯一的外国援助,在这个时候同中国同志交恶是没有道理的…”
在托洛茨基的强调下,人民委员会的各位委员们最终还是就远东的边界问题达成了一致,那就是默认现实,暂时不公开表态。假如革命委员会就中国和临时政府、远东自治领达成的协定要求人民委员会承认,那么人民委员会应当否定协议的有效性,然后同革命委员会重新签订一份公道的协议。
至于克拉辛提交的革命委员会对布尔什维克的贷款协议,各位委员们都表示没问题。至于斯维尔德洛夫则得到了另外一份电报,看完电报的内容之后,斯维尔德洛夫就带着信件去找了捷尔任斯基,希望这位斯莫尔尼宫的保卫队长能够分给自己两个可靠的人手下乡一趟。
捷尔任斯基得知了电报的内容后就点了两人去了图拉一趟,这个时候离开城市其实是非常不安全的,因为路上除了强盗和逃兵外,就是各种执法队伍。你要是掏不出通行证,搞不好就要被执法人员给枪决了。且各地区的通行证都是不同的,哪怕你手上拿着斯莫尔尼宫颁发的通行证,也未必有管辖地团部开出的通行证管用。
美国记者约翰.里德就曾经差点因为通行证送了命。他拿着斯莫尔尼宫签发的通行证坐车前往北方,结果半路上被拦了下来,两名执法队员拦住了他坐的车子,因为不认识字,觉得他手上的通行证和其他人不一样就把他扣下了。
里德一开始并不担忧,他觉得只要这两名士兵把他送到团部,自己的身份就可以被证明了。结果两名士兵走了一段路就让他去路边站好,似乎打算就地把他正法了。里德大叫大嚷了好一阵,才让两名士兵相信自己不是德国奸细,从而获得了被送去团部的机会。
因此,斯维尔德洛夫也只能找捷尔任斯基帮忙了,作为斯莫尔尼宫的保卫者,他手上倒是不缺乏办事干练的武装人员。不过捷尔任斯基也对斯维尔德洛夫说道:“现在乡下乱的很,像县内的贵族地主都是首先被打击的。派人去找可以,但是未必会有结果。”
斯维尔德洛夫则坦率的说道:“我们尽力就可以了,不过找到了之后一定要确保那位小姐的安全。我可不希望因为一家县内贵族而让吴对我们失去信任…”
第932章
设立在莫吉廖夫的最高总司令大本营是沙皇俄国指挥战争的参谋总部,二月革命之后这一大本营继续存在着。当前的总司令杜鹤宁将军是克伦斯基所任命的参谋总长,在克伦斯基向彼得格勒的进攻失败之后,他就自任为俄军的最高总司令了,也就是说杜鹤宁的总司令一职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能服众。
当人民委员会用广播公开撤去了其总司令的职位时,大本营附近的俄军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而被列宁任命为总司令的克雷连柯准尉,在被任命的第二天就带着一只小型卫队向着莫吉廖夫出发了,全然无视了彼得格勒和莫吉廖夫大本营之间那些倾向不明的俄军部队的存在。
十一月二十四日晚,克雷连柯的专列抵达普斯科夫,他随即命令北部战线司令契列米索夫来见自己。不过这位司令拒绝了克雷连柯的召见,于是被克雷连柯免去了其职务,并命令该部队的士兵委员会接替了其权力。
契列米索夫没有进行反抗,被士兵们逮捕了起来。初战告捷,使得克雷连柯于第二日继续前进,在德温斯克,他召见了第五集团军司令,对方也同样选择了拒绝,当天即被撤职。
克雷连柯向着大本营的前进,犹如拿破仑向着巴黎的进军,所到之处立刻获得了士兵们的欢迎,被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控制的全军委员会和那些军官们根本无法阻止克雷连柯对于士兵们的号召。
杜鹤宁虽然此时已经获得了协约国的承认,但是在克雷连柯的快速逼近下,还来不及组织起一支服从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特别是苏维埃政府还同时命令了第三集团军支持苏维埃的士兵们组建起了一支部队,由北向南进攻大本营,在明斯克让巴拉诺夫派出部队从南向北进攻大本营。
莫吉廖夫大本营内的军官们,面对三路进攻的局势一筹莫展,就连被他们视为可靠的哥萨克部队和突击部队,也拒绝在这样的局势下保护大本营了。
于是在克雷连柯抵达之前,大本营的军官们把关押在大本营内的科尔尼洛夫、邓尼金等反对临时政府的右翼军官们释放了出来,并和他们一起逃向了顿河方向,去投奔顿河军政府去了。
12月3日,克雷连柯抵达了莫吉廖夫大本营,大本营的士兵立刻投向了他,并逮捕了杜鹤宁。不过包围大本营的前线士兵们却把杜鹤宁从专列上扯了下来,然后活活的打死了他。作为西南战线司令部的军需总监和克伦斯基政府的参谋总长,前线士兵们对于其的怨恨是可以理解的。
人民委员会对于莫吉廖夫大本营的占领,等于是消灭了临时政府最后一个能对全国军政力量下令的机构,至此临时政府的中央权威组织算是消亡了。接下来人民委员会在国内的对手,将不再是一个能够把反革命联合起来的全国性政权,而是前临时政府的残余和地方反动势力了。
于此同时,俄国的苏维埃政权已经在二十个省城建立了起来。地方上较大的反动势力,一个是乌克兰的中央拉达政府,一个是顿河军政府,而在其他地方,革命的热潮如火如荼,哪怕如西伯利亚这样以富农为主的农业区,革命也从铁路沿线的城市向乡村渗透了。
在协约国还在研究着如何对付俄国这场无产阶级革命的时候,从哈尔滨前往西西伯利和亚莫斯科的货车却始终没有中断过。为了提高西伯利亚铁路的运力,加上俄国战争造成的铁路机车、货车大量损毁,革命委员会干脆在援助清单内增加了一批机车和货车。
在过去几年里,大型机械设备的引入和机车制造技术的购买,使得革命委员会的铁路车辆制造技术有了极大的提高,到了今年火车蒸汽机车的产能已经达到了28台每月,而货车也从20吨提升到了30吨。而机车的造价也在全部零部件国产化后降低了将近一半,因此趁着这个机会将一些旧车淘汰掉,倒也不坏。
对于人民委员会来说,不管是火车还是运来的各项物资,都极大的增强了俄国民众对于人民委员会的信心,特别是前线士兵对于人民委员会发下的防寒物品,最为欢迎。而西伯利亚的农民们,对于革命委员会运来的茶叶、速溶咖啡、衣物和农具也同样极为欢迎。
于此同时,金兹堡伯爵为代表的俄国资本家开始收购苏维埃政府从贵族和资本家手中没收的各种艺术品、金银饰品,这些艺术品和金银饰品通过火车运到远东,在亚洲出售一部分,大部分都运往了美国,在艺术评论家的造势下,一小部分一小部分的拍卖了出去,最少的也是俄国收购价的10倍,多的甚至达到了1000倍。
革命委员会从中截取了相当可观的利润,都成四川成汉仅仅11月份就获得了500-750万美元的收益。除此之外,因为莫斯科的沦陷,临时政府的垮台,因此原本运给临时政府的物资,最终都被西伯利亚州议会接收了。
金兹堡伯爵打通了西伯利亚州议会的渠道,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拿到了物资,然后运到了莫斯科,一部分用来支付艺术品和金银饰品的账,一部分则出售给了各地大大小小的黑市。至于西伯利亚州议会这里,这些权势人物倒卖了物资之后,就把钱存入了东北农业银行,或是通过东北农业银行购买革命委员会的债券或是远东自治领的土地,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于是,原本担忧向俄国布尔什维克的贷款会变成革命委员会财政黑洞的宋云桐发现,从俄国这边回流回来的资金,其实并不比革命委员会对俄国布尔什维克的贷款少多少。而对于俄国布尔什维克的物资援助和临时政府未垮台前的订单,倒是极大的促进了革命委员会的工业发展。
而在另一方面,远东自治领政府发行的第二期私有化债券也成功落幕了。本次债券流通后虽然有所贬值,不如前次发行的债券坚挺,但也比急速贬值的卢布要强。至少这批债券还能以面额的75%在市场上流通,美国资本的涌入是支持这批债券价格的基础。
临时政府垮台之后,俄国人更加不愿信任卢布了,甚至连俄国银行都不愿意相信了,于是中美银行开始在远东自治领内大肆建立银行网点,并吞并了该地区的俄国小银行。美国人用来购买自治领私有化债券的钱,很快就通过这些银行返还了回来。
革命委员会的资本变得越加雄厚了,更为重要的是,远东自治领政府根本无力应对卢布快速贬值的问题,为了稳定市场,远东自治领政府同革命委员会进行了数次会晤之后,决定发行新卢布以替换没有保障的旧卢布。
新卢布将以共和元为储备金,革命委员会将向远东自治领银行贷款3000万共和元,作为发行新卢布的保证金,而远东自治领将把手头上约32吨黄金作为抵押物交给东北农业银行。这样一来,远东自治领的私有化,最大的受益者反倒是革命委员会了。
而北朝鲜、远东自治领和革命委员会,三方的金融体系渐渐趋向于一体。对于宋云桐所领导的财政委员会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对于吴川来说,财政上的收益还只是一方面,政治上的收益才是他最为热切的。在十月革命没有爆发之前,虽然远东的保皇党和一部分有产者选择了和革命委员会妥协,但是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和布尔什维克等政治力量,对于滨海省的归属问题、中国军队在赤塔等地的驻扎还是相当反感的。
虽然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同布尔什维克斗的不可开交,但是在这些问题上倒是有许多人的观点相当一致,认为应当站在俄罗斯祖国和斯拉夫民族的立场上看待这些问题。
不过随着十月革命的爆发,这条脆弱的统一阵线就正式宣告瓦解了。中国工人对于俄国无产阶级的支持,使得滨海及远东地区的俄国工人开始发出声音,认为应当团结中国的无产阶级一起打倒中俄的资本家和地主。
而右派社会革命党及部分孟什维克则完全倒向了保皇党,他们认为布尔什维克发动的起义破坏了革命,是在扼杀社会主义。为了保卫社会主义,他们宁愿去同谢尔盖这样的保皇派分子合作了。至于那些又想坚持社会主义,又想保卫俄罗斯祖国的中间分子,他们的祖国当然不是无产阶级所建立的苏维埃俄国,则几乎被左右两翼的群众一起抛弃了。
可以说,俄国爆发的这场革命替革命委员会解决了一个极为头疼的问题,就是让那些刚刚回来的土地上的居民认同了革命委员会的统治。也只有在这样的认同之下,这些土地才算是真正回到了中国的怀抱。
12月15日,由第三师一部改编而来的新编陆军第一师二团在青岛上船前往欧洲,在同英国、法国的不断交涉下,双方终于达成了关于出兵等问题的一致。
中国军队将派出不少于三个师的兵力前往意大利前线,这些军队只需要携带轻武器,重武器由英法联军司令部进行解决。中国军队原则上服从英法联军司令部的指挥,不用服从意大利军方的指挥,但是联军司令部的命令不能直接下达中国军队,必须要通过赴欧参战司令部进行传达。
军队后勤供应及驻扎营地等问题,联军司令部应当予以解决,如果联军司令部无法解决,那么赴欧参战司令部将采取必要的手段自行解决,包括且不限于撤离战场的方式。
王承斌坐上客轮的时候还真有些踌躇,曹锟虽然辞去了北洋第三师师长的职位,但是这个位置也没有落在他手里。革命委员会把第三师一分为三,他、萧耀南、吴佩孚各领一军,北洋第三师这个旗号算是结束了。
萧耀南和吴佩孚的部队都送去了洛阳进行整训,而他的部队则被第一个送出了国。想到要出国去同奥地利人打仗,王承斌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不过他也不想错过了这次机会,革命委员会虽然不强迫他们出国参战,但是对于避战的军官都强迫退役了。
站在船头,被冷冽的海风吹着,王承斌不免想着,要是早知道革命委员会这么不讲情面,他当日还会不会卖了曹锟呢?思考了许久之后,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就算他不卖也还是会有人卖的,曹锟根本就没有对抗革命委员会的本钱啊。
第933章
吴川可不知道某个北洋将领在青岛港内的轮船上对未知的未来唉声叹气,他这些日子都在关注着俄国及美国政府的动向。
当沙皇独裁制度在1917年三月垮台之时,美国人是极其欢迎这场革命的,他们认为这将焕发俄国的战斗精神,并向美国的政治、经济和宗教影响打开大门,因此美国政府是最先承认临时政府地位的。
美国的生活杂志刊登过这样一幅漫画,一头熊背上骑着自由女神,女神的右手高举象征光明与自由的火炬,左手所执的白纸上写着1776和1917,周边是一群对之脱帽敬礼的俄国人。这副漫画实质上就是在暗示读者,俄国的二月革命就是美国的独立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