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通过印度人向日本人透露消息。说,美国人去印度大陆拍电影是个幌子,他们其实是真的去印度寻宝,美国人手中有一份英国人的日记,记录了宝藏的所在。我想日本人总应当会心动的。”
王亚樵有些愕然的说道:“日本人真的会相信这样荒诞的故事?要是当地没有这样的宝藏,他们恐怕也不会轻举妄动吧?”
吴川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我在欧洲的图书馆内看到过这样一个记录,说是印度的特拉凡科王国的国王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在自己供奉的神庙地下室内藏起了一批黄金珠宝,这座神庙建于16世纪,一直都受到国王家族的供奉。这个记录应当是真实的,我认为这批宝藏应当重见天日,然后用于印度民族的独立事业。印度独立分子应当会接受这个建议,他们也会去试图找一找宝藏,日本人就不会无动于衷。”
王亚樵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神话故事,不过看着吴川笃定的神情,他又有些将信将疑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张云荣敲门走了进来,走到吴川的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吴川便起身向王亚樵伸手说道:“具体的事务,明日会有人过去向你交代,你做好出发的准备。你要去的地方比南洋还有远,那里没有我们的人,你可一定要谨慎的利用好美国人和印度人,我希望你能够胜利归来…”
王亚樵和吴川握手告别,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中央交代的任务,随后就跟着张云荣离开了会客室。不过在走过了长长的走廊,预备出门之际,王亚樵终于忍不住向张云荣问道:“为什么门口要挂上牛棚两个字?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张云荣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的说道:“主席觉得这座小楼有些奢华了,因此给它起个牛棚的名字提醒自己,免得忘本。”
王亚樵楞了片刻,只能承认自己确实难以猜测到吴川的想法,他向对方道谢后便转身走出了小楼。而另一边,朱和中则走进了会客室内,向吴川汇报了海参崴炮击日本军舰事件。
吴川想了想就说道:“看到日本军舰无视警告强行闯入港口,而当即下令开炮的是中尉杨兴顺是吧?”
朱和中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当时位于海参崴的驻军司令部内还没有讨论出结果,杨兴顺中尉在警告无果后就擅自下令开炮了,现在海参崴驻军司令部已经将其关禁闭了。当然,我认为双方的在事件中的表现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日本军舰的行动太过突然,导致我方的指挥系统反应有些迟钝了。”
吴川瞧了他一眼后说道:“既然你也认为是指挥系统出现了问题,那么军事委员会应当就指挥系统出现的问题提出检讨并给出改进方案。至于海参崴的驻军司令部,也要对自己的反应迟钝做出解释,我不希望下一次再听到这样的汇报。”
朱和中只能严肃的回复道:“是,我会把您的指示传达给其他军事委员的。”
吴川微微颔首后继续往下说道:“至于杨兴顺中尉,擅自开炮是进行批评的,但是在保卫国土的行动上,还是应当进行嘉奖的。军事委员会可以考虑一下,对于其所率领的部队予以集体请功,对于其个人予以嘉奖。”
朱和中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吴川对于炮击日本军舰行动的肯定,也就等于为这件事定了性质,这下他倒是不用担心,军队因为这起事件被舆论攻击了。毕竟现在革命委员会正同日本方面进入了缓和期,革命委员会中的一些亚洲主义者,还是很看重中日友好的。
吴川接着又说道:“对于日本军舰的此次冒险行动,我们要态度坚决的进行还击,不仅仅是用岸炮进行还击,舆论上也要进行反击,日本军舰的受伤状况如何?”
朱和中马上回道:“舰身应当中了一到二炮,不过还能开走。”
吴川便说道:“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在明天的共和日报上对日本军舰入侵我国港口进行谴责,先瞧一瞧日本方面的回应。到底这是一起偶然事件,还是日本政府的预谋行动…”
这当然不是一起预谋行动,得知了共和日报对于海参崴事件的谴责态度之后,原敬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但是,他这边要求海军部给出解释的时候,加藤宽治却已经通过报纸发表了言论,宣称日本军舰进入海参崴是为了维护秩序和保护本国侨民,对于日本军舰遭到中国军队的炮击他感到难以理解,因为日本军舰本就有在中国内水航行的权力,且海参崴是否属于中国还是个问题。
第954章
加藤宽治的言论,就连加藤友三郎也无法压制下去了。虽然海军军令部部长岛村速雄是加藤友三郎的好友,两人上任以来一直合作愉快。但是海军军令部在海军中的地位,远不及陆军参谋本部在陆军中的地位。
因为海军前后大臣:西乡从道、桦山资纪、仁礼景范、山本权兵卫,不是维新元老就是海军元老,这些大佬彻底把军令部压制成了海军省的一个局,几乎没有多大的权力,就连海军的日常训练都是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说了算。
因此,负责海军日常工作的,其实是海军省的军务局。但是不凑巧的是,军务局长秋山真之因为腹膜炎正在箱根疗养,海军省的日常工作被军务局第一课的课长接手了。而加藤宽治的背后却是东乡平八郎元帅和伏见宫博恭王。
伏见宫博恭王的父亲伏见宫贞爱亲王是孝明天皇的养子,也就是明治天皇的兄弟,大正天皇的叔叔,当前在世皇室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因此军务局的课长根本不敢得罪加藤宽治,自然也就无从压制对方的言论了。
更何况,加藤宽治的言论对于海军中的激进派来说,也相当的有市场。既然日本的军舰能够随意的在长江等中国内水航行,凭什么不能进入海参崴?就算真的要抗议,也得是俄国人啊。
如果日本默认海参崴属于中国,又承认中国军队炮击日本军舰的行为是合理的,那么日本军舰岂不是连中国内水也不能自由航行了?这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面对加藤友三郎的回复,原敬也不得不在这样的压力下为加藤宽治的行为背书,向中国政府行文质疑中国军队在海参崴驻扎的合法性及向大日本帝国军舰开炮的行为。日本政府声称自己的军舰进入海参崴港,只是为了保护本国侨民而已,因此难以理解中国军队开炮的举动。
于此同时,原敬也对驻华公使川上俊彦下令,要求其同革命委员会的驻京代表尽快就海参崴事件达成协调,以平息国内越来越激烈的舆论。
面对川上公使的请求,负责外交事务的王葆真对此感到非常迷惑,他不由向川上说道:“海参崴事件完全是贵方挑起的,所谓平息事态,也应当是贵方先做出平息事态的姿态,我方才能有所回应。
而现在,贵方上下都认为日本军舰擅自闯入海参崴是日本的权力,我方的警告、驱逐等一系列行动反而是不合常理的。老实说,公使先生,我真的有些不大明白,我该如何配合您,才能平息事态了。”
川上俊彦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诚恳的说道:“只要贵方愿意就炮击事件作出一个道歉声明,那么我们这边就可以安抚住国民的不满,从而和平的解决这件事了。”
王葆真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回应了,他考虑了好久才斟酌着语句说道:“公使先生,我希望您能明白一件事,是贵国的军舰擅自闯入了海参崴港才受到了炮击,并不是我们的军舰跑去了日本的港口进行了炮击。
这是一起严重的入侵事件,我们现在保存着克制,并不代表我们认同了贵国军舰有随意进出我国港口的权力。当下应当是贵国政府向我国人民进行道歉,而不是相反,如果你们真想要的是和平的话。”
川上俊彦难以说服王葆真,只能失望而去。对于日本的外交官来说,现在对于革命委员会施以威胁是毫无作用的,反而会促使双方之间的关系进一步破裂,从而使得他们此前做的许多工作白费。因此川上俊彦自然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他也无法去更改日本当前的立场,那只会让他招致国内的不满,最终也就只能寄希望于中国方面为了维护中日友好的大局退让了。
当然,在过去这一战术对于中国人是很有效的,不管是满清官员还是民国官员,从来都是把外交当成头等大事,为了维系对外友好的局面,他们都能体谅外国友人不能退让的苦衷,宁可让中国人委屈一些,也不能让外国朋友不满意,毕竟外交无小事么。
因此,哪怕日本友人公然在满蒙地区拉拢都成四川成汉土匪和蒙古王公,满清朝廷和民国政府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哪怕日本军人在调查中国的地形和军事部署,只要表明了自己身份,中国方面也只能礼送其归国而已。
而革命委员会的出现完全坏了这些旧规矩,之前禁止外国现役军人在中国自由旅行不说,还以间谍罪名抓了不少日本人。然后是对辽河、松花江、鸭绿江及渤海北部地区的外国商船、军舰航行设置障碍,现在更是对擅闯海参崴港口的日本军舰进行炮击了。
和革命委员会打了这么久交道的川上俊彦,也就对向对方施压以迫使对方让步的战术毫无兴趣了,因为革命委员会在外交方面的政策其实是很明确的,就是要逐步的收回各国在华享有的特权。过去日本也曾经这么做过,川上自然知道施压是没有效果的。
当然,他也能够理解国内军人的愤怒,日本在华特权毕竟是通过日清、日俄两次大战所确立的,中国人不接受日本的在华特权,实质上就是否定了日本在两次大战后的胜利成果,也难怪一直主张同中国和平相处的海军,今次也会有人站出来要求中国为海参崴事件道歉了。
从王葆真住所离开的川上俊彦,在回日本公使馆的途中不免想着,“这件事情究竟能否平息下去,就要看军方对于战争的意愿有多强,国内政界各派系之间的互相博弈结果,对于中国的外交交涉只能先保持联系,以待变局了…”
对于日本国内来说,海参崴事件确实是引爆了一部分国民的愤怒,认为此次炮击日本军舰事件正说明了日本在国际地位上的下降,也说明了日本此前对华所采取的和平政策并没有换来中国人的“善意”,因此在舆论的有意识引导下,叫嚣着收复北朝鲜失土和占领北桦太岛的呼声开始渐渐高涨了起来。
虽然北朝鲜是一个独立国家,但是在日本人看来,北朝鲜依旧是中国的保护国,是中国人从日本人手中抢走的国土。而北桦太岛,在日本人看来,它同中国之间的联系远不及同日本之间的联系,既然俄国要放弃这片领土,那么北桦太岛就应当归属于日本而不是中国。
而在国民舆论聚焦于海参崴事件之后,日本的政客和资产阶级发现,国民对于物价上涨的关注倒是少了不少,于是也纷纷开始表态,认为当前对于中国方面的外交政策过于软弱了,外务省应当在对华交涉中更加强硬一些。
于是原敬很快就从舆论的引导中看到了幕后推手,山县有朋和后藤新平正试图把国民的思想引导到由政府主导的狂热中,以此抵消俄国革命对于国民思想的影响和国内物价上涨引发的国民不满情绪。
毕竟在十月革命爆发后不久,日本的社会主义者突然就冒出了头,公然在报纸上发表了祝贺俄国革命的文字,“对于你们在结束可恶的战争中和革命中的巨大成功,我们衷心表示祝贺。”
而在之前,包括原敬在内的日本政治精英们都认为,日本的社会主义者已经在政府的教育下,学会了循规蹈矩的生活了。这也是原敬敢于让日本社会主义者拥有一定活动权力的前提,他需要通过这些日本社会主义者同革命委员会之间沟通上,但他们必须是无害的。
但是俄国革命爆发之后日本国内出现的一些社会主义者的宣传活动表示,他们并不是无害的,他们依然试图推翻天皇、军部、地主和财阀对于日本的统治,这就很让人伤脑筋了。
这一事件也让原敬意识到,陆军和海军哪怕斗争的再激烈,可在对外扩张的政策上,双方却是存在着默契的。陆海军对于国内的控制,也是根深蒂固的。
面对着国内物价的不断上涨,除了过多资本的流入日本外,黄金对于白银的兑换价格不断下跌,也使得采用金本位的日本对于采用银本位的中国及东南亚地区出现了通货膨胀问题。这两个因素的相乘下,原敬和大藏相还没能找出应对之策,现在军部又在煽动国民支持对华战争,就更是让原敬感到心力交瘁了。
于此同时,革命委员会在报纸上做出的回应也越来越强硬,丝毫没有向日本做出退让的意思。到了1月底,革命委员会突然宣布,要同俄罗斯远东自治领和朝鲜民主共和国实施联合军事演习,以对抗外来之敌的入侵,时间就定在了4月中旬。
突然之间,日中关系就走向了破裂,两国之间的战争疑云开始扩大了。东北亚的形势变化,首先就让美国和法国退缩了,美国和法国在协约国的最高军事会议上向英国和日本施压,表示一旦日本和中国之间爆发战争,美国和法国将保持中立,并要求英国也做出这样的表态。另外,关于开辟远东战线的问题,必须要先获得中国的支持。
美法所指的中国,都是指位于东北的革命委员会而不是北京政府了。英国人虽然没有在美法代表的压迫下立刻屈服,但也在私下向日本方面提出要求,要求日本尽快的妥善解决同中国方面冲突的风险,否则英国将不会在这场冲突中启动英日同盟。
英国外交大臣对于日本驻英大使如是说道:“我国虽然理解贵方保卫在华利益的行动,但是在这个时候派遣军舰闯入海参崴显然是不恰当的。贵方的行动无疑是承认了中国拥有对于海参崴的主权,如果我们不承认这一点,中国人就能以此事件为借口拒绝远东干涉军登陆…”
第955章
2月4日,秋山真之因为病情恶化在小田原山下龟三郎的别墅去世,享年49岁。2月5日,海军内部提出的继任人选和加藤宽治关系密切。2月6日,在野党在国会会议上提出了,对铁路扩建弊案中牵涉到的政友会党员进行问责的议案。
虽然原敬自己是一个清廉寡欲,生活简朴的人,但是政友会的许多党员却大肆收受财阀的贿赂,为财阀的利益制定了许多向财阀输送利益的议案。政友会提出的铁路扩建计划,原本是为了改善日本各地的交通问题,原敬希望以此完善扩充现有的铁路网,在全国普及铁路为目标。
但是铁路所经过的地区,必然会带来地价的快速上涨,因此先修什么地方的铁路和预先知道铁路路线经过的地区,资本家就能提前买下这些地区的土地,从而在铁路修建计划公布之后,等待地价上涨后再卖出获利。
这种垂手可得的财富,政友会的许多党员自然不会放过,许多人向财阀出售消息,或是和财阀合作炒作土地牟利。日本的国民对于这些借助政治特权牟利的国会议员自然没什么好感,在野党虽然未必比政友会干净多少,但是在铁路扩建计划中他们可没得到什么好处,都被主导铁路扩建计划的政友会议员给吃下去了,他们同样也是不甘心的。
只是此前在野党对政友会党员的舞弊案的揭发,并没有引发过多的社会震动,毕竟战争景气还是颇能安抚一部分国人的。而原敬自从上台以来,所推动的四大政策也几乎颇见成效,比如制定了道路法、城市规划法,开始对都市进行正规建设;在振兴产业方面,原敬内阁设立了临时财政经济调查会,根据该会议提出的建议实施各项政策;教育上向私立大学提供政府补助金,并推动了教育改革。
可以说,原敬担任首相的这两年,日本的经济朝气蓬勃,公共基础设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铁路、通信、道路、港湾都有了很大的发展。钢铁、造船、化学等产业受到重视,日本正借助欧洲战争的机会,调整着日本过去失衡的轻重工业比例。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野党对于政友会党员的舞弊攻击,就难以引发公众的共鸣了。但是1917年下半年开始的物价快速上涨,特别是进入1918年之后的米价暴涨,使得战争景气带来的经济繁荣有些褪色了,而海参崴炮击事件也激发了国民对于政府的不满。
这个时候在野党再次提出对于政友会党员的舞弊案,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国民对于政友会产生了普遍的不满,连带着对于原敬的爱戴都消失了不少。
2月9日晚,原敬过去工作过的《每日新闻》社资深记者,也是同其关系密切的海老俊来到了他在东京腰越的住宅拜访他。
海老俊此次上门拜访的目的很是明确,就是觉得眼下的舆论对于政友会和原敬都相当的不妙,因此他专程过来提醒原敬要小心军部的毒刃。
“…宪政党此次对您和政友会出手,背后很明显有着军部的影子。先是军舰擅自闯入海参崴,接着是陆军出声煽动国民的情绪,然后就有了宪政党在国会追究政友会党员的舞弊案。首相阁下,有人正在编织着一张针对您和政友会的大网啊。”
在海老俊面前,原敬显得比在自己的那些政治盟友面前更加的放松一些,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位三十出头的年青人和自己一样,也是有着变革日本社会的理想主义者,所以他才会准许对方随时踏入自己的家中。就某种程度上而言,海老俊比那些国会中的政友会议员更像是他的同志。
盘腿坐在茶室草席上的原敬,一边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对海老俊说道:“其实我也有所察觉了。军队和社会舆论、宪政党配合的这么好,要说他们是各自行事,我也是不大相信的。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想要对华开战吗?”
海老俊摇着头回道:“阁下,我看军部未必是想要对华开战,国民并没有打仗的意思啊。”
原敬放下了揉着太阳穴的手,认真的看着海老俊说道:“国民没有打仗的意思吗?可我听说,国民给予各大报社的求战信件和对于海军的捐款,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了。”
海老俊撇了撇嘴后说道:“我在大坂有个都成四川成汉朋友是制作铜灯头的,就是灯泡上的那个铜灯头。他家的产品主要是出口给中国,前天上午他参加了商会组织的恳谈会,在会上严厉的指责了中国人一通,不仅和大家一起向海军捐了款,还共同写了一封信给《每日新闻》社,号召国民应当团结起来抵制中国人的产品,直到中国向日本帝国道歉为止。
可是你猜,他开完会回家后做了什么?”
原敬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对方,并没有开口猜测,海老俊于是耸了耸肩,又自己回答道:“他回家后就给中国的顾客发了一个电报,说现在日中之间的关系紧张的很,因此他建议中国的顾客提前储备一批铜灯头,以防止两国关系继续恶化,各自禁止贸易而导致对方断货。
在日清和日俄战争之前,就连街头的小孩都在玩着击沉清国军舰和打倒俄国鬼子的游戏,但是现在我看不到街头有小孩在玩战争游戏。而商人们则把爱国喊成了口号,背后却忙着同中国人做生意,丝毫没有为了国家而牺牲自家生意的意思。
就算是军部,我看他们也是想要用这件事攻击您下台,而不是真的想要和中国人开战,否则军部早就开始订购军粮和其他军需用品了。”
“呵呵,军部。”原敬也只能冷笑了几声,却又长叹了一声说道:“军部总是强调统帅权,动辄抬出皇室对政界施压,这种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思想,真是让人忧虑啊。若是不能扫除军部所存在的这种弊端,国家和皇室总有一天要被军部所拖累的。
老实说,我个人其实对于首相的位置并无恋栈不去的意思,但是我还有几件事没有完成,所以心有不甘而已。一是推动司法陪审制度;二是修改选举制度,扩大拥有选举权的人数;三就是同中国达成和解,推动日中贸易协定在国会的通过。
若是这三件事能够在我手中完成,那么就此下台又有什么关系呢。山县和后藤终究还是小看了我啊。”
海老俊默然许久,方才犹豫的开口说道:“阁下为何不以退为进,以辞职交换军部支持国会通过您所想要的三项动议?要我说,当下你继续留在这个位置上,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已。”
本就想过辞职的原敬不由认真的思考起了海老俊的提议,思考只后他发觉对方其实说的一点都不错,如果国会能够通过自己所主张的三项议案的话,他离开首相官邸也没什么不好。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还留在台上被朝野攻击做什么呢?
当下能够按住军队不发动对华战争的人,肯定不包括他。因此只要他继续担任首相一日,军部煽动国民情绪要求开战,他就无法做任何事了。他很清楚,现在的日本最不需要的就是战争,特别是同中国人的战争。只要稍稍具有一些经济常识,就不会有人觉得和自己最重要的贸易伙伴进行冲突能够让自己获利。
而军部若只是为了这个首相的位置逼迫自己,那么他倒是不介意用这个位置换取自己的政治理念。接下来,原敬和海老俊交谈的就是正常的朋友间的话题了,他很小心的避开了自己还没有考虑成熟的政治话题。而海老俊此次上门也是为了给原敬提个醒,见到对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2月10日到11日,思考清楚的原敬特意去拜访了西园寺和山县,向两人暗示了自己想要辞职休息一段时间的念头。14日晚,田中义一代表寺内正毅拜访了原敬,田中在原敬宅中足足待了将近4个小时,直到凌晨方才离开。
2月17日,原敬在国会上发表演说,反对把海参崴事件扩大化,认为这就是一个误会,日中关系应当继续朝着互相提携的道路前进。在演说的结尾,他表示自己最近因为足疾而感到困扰,因此预备辞去首相的职位。
原敬宣布辞职的消息压倒了他反对对华开战的主张,也让国民忽略了他在国会上提出的三议案。作为日本第一个平民首相,虽然原敬依然是一个保守派政治家,他自己也曾经对外这样说过:“实际上将来民主主义发展是件可怕的事情,对此我与官僚势力有相同的担忧。所不同之处在于官僚势力想阻断这种潮流,而我是想不让这种潮流发展过快,进行疏导,使之不致引起大乱。”
他反对藩阀政治,但也不是日本进步知识分子想要的民主主义的支持者,但是他就任首相的这两年,依然还是对日本的藩阀政治造成了动摇,进一步加强了政党政治的影响力。因此他的辞职还是引起了不少日本知识分子的同情。
而日本国民对于原敬打压藩阀政治和实施政治、经济上的自由政策也是颇为赞赏的,因此在原敬提出辞职之后,对于原敬和政友会的攻击声音顿时减少了许多。这给原敬下台前所推出的三议案的通过,创造了一个较为良好的舆论环境。
第956章
在火车上看到破旧的正阳门时,耿谨文突然感到有些不大协调,虽然北京前门车站造型相当的洋气,毕竟是英国人设计的欧式风格建筑,哪怕建成逾12年,车站看上去也还是颇为新颖的,但他就是感觉和周边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就好像是在一片白色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块绿色的油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样的不协调感是来自于他对于上海的印象。在上海住了这么久,他所看到的都是成片的洋楼,哪怕法租界此前扩界强占的土地,一旦纳入租界就迅速的欧洲化了。上海居民很容易就服从了租界的建筑风格,凡是在租界内的新建筑都会情不自禁的欧洲化。
但是北京这边却不同,哪怕前门车站建成了将近12年,周边的建筑依旧还是成片的四合院,除了车站之外他就没有看到一幢欧洲式样的建筑,显然京城的居民要比上海的居民顽固的多。哪怕洋人把车站建到了北京人的家门口,他们也依然照着过去的方式生活着。
而正阳门的面貌和他上次离开北京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一定要评价的话,耿谨文觉得似乎这座城门看起来更加衰败了。
来接站的张寿增看到耿谨文站在站台上望着正阳门默然不语,不由向他说道:“耿兄在南方待的久了,是不是有些不适应北方的气候了?”
耿谨文从自己的思考中清醒了过来,看着张寿增微笑的回道:“说句实话,我就没有习惯过南方的冬天,那里的冬天不下雪,下雨,搞的整个冬天又湿又冷,我是天天怀念北方的冬天啊…”
张寿增于是一边闲聊着,一边带着耿谨文一行人向车站外走去,跟随耿谨文北上的人足有30余人,除了警卫之外,就是被耿谨文带来北京的工作人员。幸好之前就收到了耿谨文打来的电报,所以张寿增来接站倒是带上了足够的汽车。
耿谨文和张寿增上了一辆全封闭车身的小汽车,和那种敞开式的汽车相比,这种封闭车身的汽车更适合于冬季,当然价格也比敞开式汽车要贵的多。不过和东北相比,关内能够用的上汽车的都是富贵人家,自然也就不会在乎这点价差了。
汽车朝着内城开去,瞧着一路上的景象,耿谨文不由开口说道:“我路过沧州的时候,看到那边的大水还没有完全退去,不知河北的灾情现在怎么样了?这正阳门外看起来流浪者并不多么。”
张寿增道:“去年我们强行接管了北京之外的河北地面后,就立刻动员了军队维持灾区秩序,又从东北、山东抽调党员接管了各县的物资分配和救灾事务。
受灾最厉害的几个地区,人口基本都被迁移到了山东、河南进行临时安置,到1月份为止大约往外安置了五十多万人吧。因为我们对于灾民的安置比较有组织,所以那些从灾区逃离的灾民听说后,又主动返回家乡接受我们组织的迁移安置了。
北京这边,11月、12月的逃荒者还是很多的,不过上个月就基本都离开北京了。这里虽然是京城,但是一天也就管两顿粥,晚上连个取暖的地方都没有,就算是本地的乞丐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何况是这些两手空空的灾民。
他们回去还有可能得到我们的救济,待在这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耿谨文只能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这北洋政府也真是够无能的,连自己脚底下的灾情都救治不了,和满清朝廷完全是一丘之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