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青砖墙面,好久才压低着声音说道:“你是说,我们要选择支持共和党的主张?这让党内大部分的同志如何看我?”
戴季陶诚恳的说道:“党内大部分同志也只是嘴上反对,他们不过是想要逼迫总理您去同共和党对抗,但是他们自己可没单独同共和党对抗的勇气。
如果有人真的想要同共和党对抗到底,那么总理不妨劝说他们退党自己去乡间组织民团去。本党现在应在政治上和共和党进行斗争,而不是把自己置于政府之外的反对派,这对于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我们可以支持消灭地主阶级,也可以支持土地改革,但是我们可以反对暴力掠夺地主土地的土地改革方式,要求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让地主阶级在时间中消亡…”
第1011章
“…从这张地图上能够看得出来,东北三省在建成了中长铁路、北京-丹东铁路、新民-黑河铁路、长春-图们江铁路为骨干的铁路网之后,基本形成了哈尔滨、长春和沈阳三个铁路枢纽中心。
在经过电气化改造之后,从哈尔滨到大连的列车速度已经提高到了60公里每小时,除林区及山区支线之外的其他线路,列车速度也达到了45公里每小时。
哈尔滨到海参崴750公里,需时16小时;沈阳到丹东240公里,需时5小时;沈阳到大连380公,需时6个半小时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在一天之内,从哈尔滨、沈阳向以上地区派出一师兵力,三天之内运输2-3师的援军。
而从日本的门司到大连或海参崴,海上航程至少需要2-3天,再考虑到从海参崴到哈尔滨一线的地广人稀补给困难,日军想要登陆东北作战,最佳的选择就剩下了从大连、丹东登陆,或者是从朝鲜半岛向北推进。
从欧战以来日本航运业的发展程度来看,在只使用本国船只担任后勤运输的状况下,日本每月能够保障200万吨物资运抵大陆,在没有外部物资补充的状况下,日本大约能够坚持8-10个月。
而我方这边,以哈尔滨、长春、吉林为后勤中心对滨海地区进行物资补给,每月的转运能力可以达到450万,依托东北的物资和生产能力,至少可以坚持10个月以上。
因此,只要能够保证东北地区的核心地区不受战火损耗,那么在1对1的状况下,日本绝无可能以突袭战的方式在前期迅速击溃我们;而在没有外部支持的状况下,日本也无法以消耗战的方式拖垮我们。
但是以东北当前的人力和自然资源,依旧是挡不住在协约国集团支持下的日本发动的全面进攻,因此尽快消化晋冀鲁豫四省的人力和地方资源,控制住渤海的通行权,才能保证我国有将列强拒之门外的力量。
不过根据我们的研究,想要消化掌握晋冀鲁豫四省,最好要先掌握陕西、甘肃和宁夏。这三省虽然经济不够发达,却是连接东南西北的交通枢纽,也是我国的心脏。这三省北通新疆、外蒙,西连青海、西藏、四川,东与内蒙、山西相接,南边就是河南、湖北。
西安、兰州、银川、归绥、大同、太原、洛阳,这些围绕着黄河的城市只要能够联通起来,那么这些城市所在的区域就能建立一个类似于东北的工业带。这一工业带远离沿海,同北面的俄罗斯又有高山、大漠相隔,可以说将是我国最为安全的工业地区。
一旦这一工业带能够建成,那么东北工业区除了能够获得一个安全稳定的后方基地外,它也能够配合东北工业区把华北地区的帝国主义势力挤压和驱逐出去。而有了这一工业中心,我们也就不必再担心帝国主义从海上入侵我国,因为新疆、外蒙、内蒙、四川和西南地区的自然、人力资源将会汇集于此,从而支持我们和入侵者打一场持久战,我相信没有那个帝国主义联盟能够打得起这样的消耗战…”
吴川满意的向身边坐着的朱和中说道:“参谋总部这次倒是找对人了,这位林上尉是什么履历?”
朱和中心中有些得意的说道:“林资善上尉是哈尔滨起义时的外围成员,那时他还在读高中。革命之后他就被派往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留学,后来海军缺乏后备人才,他被招募转入了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
不过他在海军学院读了一年之后,认为当前中国需要的不是海军而是陆军,因此打报告要求转入陆军学校学习,当时我和蒋百里亲自拍板同意了他的转学申请,最后他进入了美国陆军军事学院学习。
和其他的军事留学生不同,林资善上尉在军事之外的科目也非常出色,是去年秋季归国的留学生中眼界最为开阔,因此我就把他留在了参谋总部。在您对参谋总部提出了研究东北亚军事力量对比课题之后,他承担了主要的研究工作。”
吴川想了想便侧着头对朱和中说道:“他都成四川成汉在宏观战略上分析的很好,不过我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细节。让他到基层去沉淀一段时间,了解一下我们基层部队的真实情况,然后再对我军真实的战斗力作一个分析。依赖于纸面数据做出的战略分析是不可靠的。”
朱和中点头同意了吴川的建议,此时林资善上尉的汇报也差不多结束了,随着幻灯机被关上,会议室内的灯光被打开,围坐在长方形会议桌前的各位中央委员们面前顿时大放光明了起来。
吴川鼓着掌对站在会议桌另一头的林资善说道:“林参谋的分析汇报很不错,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精彩的分析。”
当林资善及其助手从会议室离去之后,随着房门被关上,吴川这才对着室内的各位中央委员们说道:“今天请大家过来听一听参谋总部的关于东北亚军事力量比较的汇报,一是为了让大家对我们自己的力量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二就是在这个基础之上讨论一下战后的发展纲要。”
宋云桐有些不解的提问道:“战争就要结束了吗可是欧洲那边不是打的正激烈吗?虽说美国参战将会使得协约国获得对同盟国压倒性的优势,但是现在德国在西线的进攻似乎还占有优势啊,这场战争恐怕在年内结束不了吧?”
对于宋云桐的疑问,都不需要吴川开口,朱和中已经胸有成竹的为其解答道:“是,从3月21日开始,德军在西线的攻势极为凌厉,一度让英法军队丢失了不少阵地,但是现在不是1914年而是1918年,战争已经进行了快要4年,德军的进攻就好像是一个重病患者的回光返照,看起来是病情有所好转,但实际上却是把最后一点生机都焕发出来了。
根据我们得到有关于德国的一些情报,从去年秋天开始,德国的肉类消费已经下降到了战前的五分之一,油脂消费是战前的九分之一,糖类消费是战前五分之三,面粉消费是战前的二分之一,只有土豆的消费是和战前持平的。去年冬天德国许多家庭是依赖着野外的萝卜才能填饱肚子。
1917年夏天,德国政府给城市居民供应的食品热量已经降低到了1000卡每天,而战前德国卫生局认为每人每日最低热量指标是2280卡。按照我们得到的一些德国城市的医院数据,5岁以下儿童的死亡率已经达到了50%,几乎和一个落后的农业国相当了。而死于结核病、营养不良的病人也比战前增加了一半以上。
在工业生产能力上,大约也降低到了战前的四分之三,德国的人力资源也接近枯竭,每三名工人中就有一位女性,这在战前是不可想象的。在交通运输上效率也大大下降了,比如战前从东线开往西线的军列只要2-3天,但是现在则要10-12天。
从以上这些情报我们很容易就能获得这样一个结论,德国的战争潜力已经耗尽了。这也是为什么,德国无法尽快的和苏俄达成和平协议,非要苏俄做出大量赔偿的原因。如果德国无法从苏俄这里获得足够的粮食和其他物资,那么德国就不能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而德国人在东线的举动,也为其在西线的失败埋下了种子。正因为德国无法将东线的力量尽快的调动到西线,直接导致了其进攻攻势不能形成连续动作,从而为英法填补战线上的空缺赢得了时间。
因此,参谋总部非常确定,一旦德国人在西线从进攻转为防御,就是德国正式进入失败的倒计时阶段了。因为,德国已经没有可能再发起一场这样规模的进攻了。而从俄罗斯帝国的突然崩溃情况来看,德国恐怕也无可能在没有胜利希望的前景下持久的防御下去。因此,德国或是在协约国军队攻入柏林前投降,否则就会在柏林复制十月革命…”
朱和中的详细解释,算是打消了各位委员们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不管是党内的左派还是右派,事实上都不希望欧洲的战争在年内结束,左派希望战争的延续能够给帝国主义带去更多的打击,从而有利于无产阶级政权的崛起,右派则是不希望中断目前的战争景气期,这种躺在家里看着金钱源源不断的进来的感觉确实美好。
在各位委员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欧洲战争结束对于革命委员会的影响时,宋云桐最先反应了过来,忧心忡忡的出声说道:“欧洲战争如果在年内结束的话,那么欧洲是否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进口大量的物资战争结束,海上危险的解除,那么航运业恐怕也要遭到极大的打击了。英美的商船一旦从军事运输中解放出来,估计我们的商船竞争力就不太够了。航运业不景气,肯定会牵连到造船产业,而造船产业又关系到钢铁产业,这是接二连三的一连串打击啊。”
吴川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阻止了宋云桐说下去,在其他委员会看向自己之后,他才出声说道:“欧洲战争的结束,必然会令各国的需求发生变化,国际贸易将会迎来一个较大的调整期,这是客观存在的。
但是,我们不能头疼医头,脚痛医脚,盲目的去追逐国际市场的变化,那么最终只会让我国的经济成为国际市场的附庸,从而受制于人。
我召集各位同志过来讨论战后的发展纲要,就是为了解决我国在战后所面临的诸多问题,我国出口所存在的缺陷也是其中的一个问题。但是问题么,只要找到解决办法就好了,没必要担心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从投身革命以来,在坐的同志那个没有遇到过问题的?你们现在一个个都坐在了这里,那么问题又去了哪里?”
各位委员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吴川于是一边打量着委员们的神情,一边接着说道:“找出问题,解决问题,这不是什么难事。真正的难点是如何在一个原则下去解决所有问题。”
宋云桐不由有些疑惑的问道:“坚持一个原则我是支持的,但是战争结束后我们所面临的诸多问题恐怕不能以单一原则去统一解决吧?光是和欧美进行贸易,又要同俄共布保持意识形态的一致,恐怕就不能在单一原则下解决这两者之间的分歧。”
吴川看了他一眼,方才温和而有力的说道:“列宁同志说过:辩证法是研究对象的本质自身中的矛盾。而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我们认识世界最重要的工具就是唯物辩证法。
我认为,这个世界是由无数矛盾总和而成的集合体,我们要认识世界的实质,就得首先承认矛盾是客观存在的,也是对立统一的。
和欧美列强进行贸易,同俄共布保持意识形态的一致,这是矛盾的对立,那么它们的统一点在什么地方?为了让中国的无产阶级政权能够生存下去,这就是统一点。
我想大家应该很清楚一点,从1840年英国以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之后,帝国主义试图把中国变为自己的殖民地的图谋就没有熄灭过。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日俄战争,正是帝国主义试图灭亡及分割中国的高潮期。
为什么中国没有如同美国和印度那样完全的变为西方的殖民地,并不是我们能打,也不是帝国主义起了恻隐之心。而是我们的体量太大,而帝国主义之间又存在着矛盾,这才使得中国没有完全的沦为列强的殖民地。
但是,如果继续让满清统治下去的话,那么中国迟早会成为下一个印度,所以才会出现辛亥革命。但是打倒了满清,帝国主义并不会就此熄灭灭亡中国的野心,袁世凯执政的这几年我们也看的很清楚了,列强一直试图让北洋成为第二个满清,而北洋政府也几乎没有说不的权力。
为什么北洋政府不能对列强说不?因为它没有实力。为什么北洋没有实力,因为虽然我们打倒了皇帝,但是中国社会的本质没有变,依然还是一个农业国。欧洲大战已经很好的展示了,工业国之间的战争是一个什么状况,不要说欧洲列强联手,就是单独一个欧洲列强,我们也一样打不过。
所以,打倒皇帝不过是为中国的工业化扫清了障碍,假如我们不尽快的完成从农业国向工业国的转变,那么我们依然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落后就要挨打。和欧美列强保持贸易往来,正是为了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关上国门闭门造车是很难完成这个目标的,而帝国主义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那么如何让帝国主义给我们留出完成工业化的时间,首先就要破坏帝国主义之间的联合,其次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对抗帝国主义的力量。俄罗斯帝国的崩溃,不仅极大的削弱了帝国主义的力量,还为我国消除了北方边境的威胁,如果我们不和俄共布达成意识形态上的一致,反而协助帝国主义去剿灭俄国的无产阶级政权,那么我们就是在为自己挖掘墓穴…”
第1012章
吴川再次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会议桌前的各位委员,这才总结道:“所以,党指导下一阶段的工作原则就是:巩固中国无产阶级政权的存在,壮大中国的无产阶级群体,削弱帝国主义的力量。”
各位委员沉默了片刻,就纷纷鼓掌表示接受了吴川提出的这一原则。和数年前相比,在坐的委员们显然已经成熟了许多,他们也习惯了吴川所建立的,先统一思想然后再讨论具体问题的议事办法。
在经历了多次的会议之后,各位委员们也发现了这种议事办法的好处。在会议召开之前先统一思想,也就使得接下来提出反对意见的委员必须要使得自己的反对意见符合这一事前统一的思想,而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
民国初年的国会乱象,其实就是各党派一味以门户私利为重,他们对政策的反对和赞成完全是取决于本党或本人的私利,而不是为了某个伟大原则而做出的妥协。这种没有规则的民主最终使得国会失去了对于政府的约束,既然各党团在国会内只为自身的利益考虑,那么掌握了政权的北洋集团为什么还要听各党团的废话呢?
共和党的民主集中制也正是建立在这样的议事章程上,才能真正的落实下去。当然,这样的议事章程对于那些马列理论掌握不深的领导人也是比较麻烦的,毕竟统一思想是统一同志们的世界观,作为一个无产阶级政党自然不能用其他思想去统一党员的世界观,因此对于马列理论掌握不好的委员们,正在自然的被夺走话语权。
但即便是如此,共和党的组织性和决策效率也远远的超过了其他党团。遵从于传统文化的地主阶级根本就没有统一思想这个概念,他们只会通过血缘、姻亲、师生、同学关系去拉帮结派,以维护小团体的利益;而中国的资产阶级力量太过弱小,这直接导致了资产阶级民主派不得不向外国资本家和国内的地主阶级妥协,也就使得他们很难有完全统一的主张。
因此哪怕对于这套章程颇有意见的党员,在和其他党团做了比较之后,最终还是认可了这套议事章程。而且在思想统一的原则下讨论问题,不管是支持或反对意见都不会造成委员之间的个人冲突,抱有这样目的在会上发言的,首先会遭到全体委员们的抵制。
在认同了吴川提出的下一阶段的工作原则后,梁廷栋也就自然的向吴川发问道:“那么吴川同志是否能够就战后的具体路线做一个阐述呢?”
“当然可以。”吴川对着梁廷栋微微颔首,然后便说道,“中国无产阶级政权之所以能够存在,是依赖于帝国主义之间的争斗;而想要巩固无产阶级的政权,光是依赖于帝国主义之间的争斗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一只合格的无产阶级先锋队和拥有足够数量的无产阶级。
什么是合格的无产阶级先锋队,至少应当是一个由拥有着共同理想的革命者所组成的组织,而不是由一群官迷组成的官员后备队伍。这五六年来,党的组织确实发展的很快,但是这些党员们究竟有多少是了解了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又有多少是从心里认同了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我认为十个里面有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粗略一点的划分,党内现在可以分为左中右三派,右派认为应当在布尔什维克主义的领导下发展资本主义,中间派则主张发展国家资本主义,左派则主张没收一切私有资本。就我本人而言,我觉得自己大约站在中间偏左的立场。
同志们想一想吧,在地主阶级没有被消灭以前,我们还能主张党是先进而革命的,但是等到我们消灭了地主阶级之后,我们还能继续宣称自己是先进而革命的吗?我看,我们中的一部分人就会沦为保守主义者了。这就是客观存在的现实,不会因为我们的否认而自动的消亡。
所以,党要保持自身的先进性和革命性,首先就要保持党员的先进性和革命性。如何去保持党员的先进性和革命性,其一在于思想教育,其二在于不断的输入新血。
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党要保持自身的活力,就得不断的更新思想,引入新的革命者。所以,我们不仅在入党时要严格的进行政治审查,入党之后也要时时关注党员的成长,对那些跟不上组织步伐的党员进行教育帮助,绝不能让他们成为党内的落后分子,
只有这样一个始终保持先进性和革命性的无产阶级政党,才能代表无产阶级牢牢控制住政权,而不至于让政权落入反动阶级的手中。
至于扩大无产阶级的数量,这一点我觉得都成四川成汉就不用多加解释了,没有足够的无产阶级,那么我们就不可能镇压住反动势力的反扑。从国内外的历史来看,没有那个反动阶层是自愿退出历史舞台的,不管是奴隶主还是封建地主。为了对抗这些反动阶层,我们就得扩大无产阶级政权的基础,确保我们的力量始终能够压制住这些反动力量。
至于削弱帝国主义的力量,就如我之前所说,帝国主义对于灭亡中国的野心是不会消失的,因此想要遏制帝国主义灭亡中国的野心,就必须增强自己的力量,削弱对方的力量。
如何削弱帝国主义的力量,我认为我们应当首先正确的认识我们所处的世界,了解什么是帝国主义?为什么帝国主义如此强大?”
各位委员听的都很认真,显然他们对于吴川提出的问题也非常感兴趣。吴川稍稍停顿了几分钟,组织了下脑子里的语言后说道:“帝国主义就是资本主义的垄断阶段。列宁同志对于帝国主义有一个相当具体的定义:帝国主义是发展到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的统治已经确立、资本输出具有突出意义、国际托拉斯开始瓜分世界、一些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已把世界全部领土瓜分完毕这一阶段的资本主义。
也就是说,帝国主义的经济基础就在于金融垄断资本主义。相关论述大家可以去看列宁同志的帝国主义论,我们今天只讨论金融垄断资本主义对于世界的统治方式。
同志们应当有所了解,工业生产的集中必然会导致工业垄断组织的诞生,而一个工业垄断组织必然存在三个要素:资本的集中、生产的集中和市场的垄断。
东北发展工业化也有一段时间了,搞经济的同志应当清楚,这三要素中最为麻烦的是对于市场的开拓和筹集产业资本。
比如,在日俄战争之前东北的棉布进口国主要是英国和美国,但是在日俄战争之后,日本棉布就迅速的压倒了美国棉布和英国棉布,成为了东北市场上的垄断者。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因为日本从俄国人手中获得了南满的控制权后,就把银行开设到了东北。他们用自己印刷的纸币收购东北的物产,也就迫使了东北的商人不得不优先采购日本的工业品,因为要把日元更换为黄金,然后再去购买英国和美国的工业品,东北的商人就要付出极大的成本,而英国和美国的商人是不会收取日元的。
而在另一方面,在不平等条约下,我国想要发展工业或基础建设,只能向四国银行团借款,而不能直接在国际市场上融资。如日本这样一个本就缺乏资本的国家,也不肯放弃向中国贷款的机会。因为中国向四国银行团贷款,利率最少也是五厘,但是日本在国际市场上进行融资的成本也就在4厘上下,也就是说哪怕是做中间人,日本银行业也是有所获利的。这还不包括,各项贷款合同中我国所抵押出去的利权,也是国际银行家的收益。
由此可见,金融垄断资本主义对于世界的统治,要比直接的殖民主义隐蔽的多,也深入的多。毕竟殖民者是有限的,我们可以通过远离他们来躲避被殖民统治的命运。但是,金融垄断资本通过对于世界各地民众的社会生活的改造,把全球日益的纳入了一个统一的社会化生产和交换的圈子,除非我们拒绝现代化,否则我们就不可能避开它。
这就是帝国主义强大的原因,它通过全球贸易和对工业、金融的垄断,从而能够集中起全球的资源来对付一两个起来反抗的民族或国家。除了像我国和俄国这等体量的国家,其他国家和民族是难以和帝国主义相抗衡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俄国重新回到帝国主义的怀抱中去。”
梁廷栋不由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么我们同帝国主义维持贸易关系,是否会促成金融垄断资本对于我国经济的控制?假如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我们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
吴川摊开手坦诚的说道:“只要我们想要利用国际资本发展本国的工业,那么国际资本对于我国的经济渗透就不可避免。而以中国当前的资本积累和技术能力,想要不依赖外国的资本、技术完成工业化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帝国主义必然会对我国采取军事干涉、贸易封锁等手段颠覆东北的政权。
此外,在经过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积累之后,当前世界的电气科技正处于爆发的前夜,一旦帝国主义对我们采取封锁措施,那么我们将会错过这次科技爆发所带来的发展红利。所以,即便有着这样的危险,我们也还是必须融入到当前世界的贸易体系当中去,直到我们和苏俄都恢复过来为止。至于最后的保障,就取决于无产阶级政权到时是否存在。”
宋云桐微微颔首,他是赞同吴川说地话的,不过梁廷栋和徐景魁几位委员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听出了吴川对于和国际金融垄断资本的搏斗并无十足的把握。
不过吴川很快就接着说道:“当然,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并不需要面对一个统一的帝国主义金融垄断资本集团。这场欧洲大战不仅削弱了帝国主义集团的力量,也动摇了英法金融垄断资本对于世界的统治,我们将有幸看到资本主义世界中第一次国家间金融垄断资本集团的更替。
随着美国在这场大战中所吸取的大量黄金,和向欧洲各国所放出的大量贷款,美元初步具备了向英镑-法郎体系发起挑战的基础。因此战后美国资本必然试图接收英法金融垄断集团对于世界经济的控制权力,虽然这场大战极大的削弱了英法帝国主义的力量,但是英法帝国主义自上个世纪中叶以来所建立的世界殖民体系并不会轰然倒塌。
而美国虽然在工业生产能力及黄金储备上都超过了欧洲,但是英法在军事上的优势和遍布世界各地的殖民地,将极大的削弱美国金融垄断资本集团对于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帝国主义之间争夺世界金融霸权的争斗,正是我们可以借助国际资本发展的契机。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强调一点,资本主义的金融垄断资本是建立在金本位制度上的。正是因为全球所认同的金本位制度,国际资本才能自由的在国际间流动,并确定全球商品的定价。如果没有金本位制度的存在,国际资本就不能自由的在各国流动,各地民众也难以用相同的货币给商品定价,那么国际贸易体系就无法建立。
如果说封建社会运转的根本在于权力,那么资本社会运转的根本就在于黄金,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任何事物都是可以标上价格的,没有黄金你就没法让这个社会运转起来。
为什么金本位对于资本主义如此重要,那么我们可以往历史中去找一找原因,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尚未确立之前,金银之间的比价其实并不如现在这么大,仅仅在明代前期,金银的比价也长期停留在1:5或1:6的水准。但是航海大发现促成的东西方贸易规模的暴涨,直接导致了世界白银向东方的集中。
同志们应当都接受过资本论的初步解读,那么我们也应当很清楚,商品的价值是由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形劳动所决定的,不管是中国人、印度人、非洲人、欧洲人还是美国人,在相同的生产条件下,生产同一类商品所付出的劳动应当是等值的。
但是航海大发现时期的贸易品,却违背了这一客观规律,因为东方出产的商品大多都属于特产,而西方却没有特产能够弥补东西方贸易逆差造成的巨大缺口,因此他们只能支付金银等硬通货。为了解决东西方贸易所出现的巨大逆差,欧洲各国采用了两个办法,第一就是寻找出产金银的海外殖民地;第二就是抛弃白银货币建立了金本位制度,通过扭曲金银之间的比价,来扭曲东西方商品的价值。
前者为欧洲各国在海外找到了大量原料产地,而后者则促成了资本主义的诞生。当欧洲资本主义发展到工业革命的阶段之后,全球的黄金及黄金产地也差不多都被西方列强所占据了。正因为西方列强掌握了全球大部分黄金及黄金产地,也就使得东方后发国家即便完成了初步工业化,也无法在国际资本中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结合前面的结论,我们就可以推断出,我们今天在欧洲大战期间所赚取的这点利润,在战后很快就会在西方所主导的国际金融秩序中重新被吸取回去。
所以想要建立社会主义的全球贸易体系,我们首先要打破的就是国际金本位制度,建立起在劳动价值上的国际商品交换体系。
当然,以我国加上苏俄的经济力量,现在还不足以建立起这个国际商品交换体系。因此我们还需要在国际资本体系中暂时生存下去,而为了防止美元顺利的接过英镑-法郎这一世界货币体系,我们有必要站在英镑体系中平衡英美的货币霸权争夺,以尽可能的延缓欧洲金融垄断资本集团和美国金融垄断资本集团的合流…”
作者的话:2021年到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013章
决定了方向之后,接下来的细节讨论上,各位委员们总算可以发挥出自己的看法了,在数年的工作之中他们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已经不再像革命之初那么天真而幼稚了。
五月十五日,共和党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关于革命委员会在战后的路线问题讨论的第三天,一个意外的消息打断了会议。克拉辛代表俄共布向共和党中央传达了一个突发事件,捷克军团在西伯利亚铁路沿线叛变了。
这个消息让共和党各位中央委员们都感到很愕然,会议室中宋云桐当即就向克拉辛发问道:“捷克军团怎么会叛变?已经进入我国境内的近1万捷克人都很安分守己,我从来没有收到他们有什么闹事的举动,明天就是第一批捷克人上船返回欧洲的日子,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叛乱?这没有理由啊。”
克拉辛瞧了宋云桐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吴川诚恳的说道:“现在的事实就是,捷克军队在车里雅宾斯克车站袭击了当地的苏维埃,并处决了苏维埃的部分成员。而从萨马拉到伊尔库茨克的铁路沿线城市都有着捷克军队的驻扎,除了乌法被工人国际师所控制外,其他城市都有被捷克军队攻击的危险。
当然,人民委员会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是,西伯利亚的反动势力和帝国主义会借助捷克军团的叛乱生事。为了防止出现这一状况,人民委员会希望中国同志能够暂时切断赤塔以西的铁路运输,以防止帝国主义把捷克军团绑上对付人民委员会的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