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所以,这是一个未必会实现的承诺。太感谢您了,我知道该怎么劝说父亲了。不过,你今天似乎提早了半个小时过来了。”
吴川点了点头说道:“是,一会我有个会议要开,所以我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下午的谈话时间取消了。”
安娜有些好奇的问道:“如果只是这样一件小事,你没必要亲自过来吧。”
吴川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注视着安娜的双眼,让她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去,他这才长叹了一声说道:“确实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要和你谈一谈,我首先应当感谢你这些日子来和我讲述了关于当前俄国的情况,这让我对于俄国真实的社会状况有了一个了解。
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对于俄国的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因此这样的谈话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所以,我也是来通知安娜小姐你,您当前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安娜突然觉得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有些难受。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重新抬起头,脸上浮出了微笑看着吴川说道:“相比起您为我和我的家人所作的,我为您所作的完全不值一提。如果我的谈话能够帮助到您,那么我就感到很欣慰了。很感激您这些日子对我的招待…”
吴川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语快速的说道:“事实上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求你,俄国是中国陆上相邻的最大国家,两国之间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对于这样一个邻居,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无法忽视的。虽然在正式的场合我已经有了不少了解俄国的助手,但我认为我还缺少一位了解俄国历史文化和风俗习惯的私人助手,您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职位?”
安娜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不过,你难道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吴川一时无言以对,场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为了避免继续尴尬下去,他只好自嘲道:“以前我说话也不这样,不过现在倒是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安娜有些理解了吴川现在的生活,于是便转移了话题说道:“好吧,如果你没有其他要说的,我也打算去给父亲发电报去了,我不希望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吴川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也别过于担心,我会让张云荣关注一下你父亲的处境,有什么事会尽快告诉你的…”
当吴川从安娜居住的小楼离开,跟在他身后的张云荣终于鼓足了勇气向他说道:“如果安娜小姐要留下工作的话,恐怕就不能住在这里了,这里是招待您的客人所居住的公寓。另外您的办公室想要增加人员的话,还需要进行政治审查,安娜小姐的背景恐怕…”
吴川脚下不停,语气轻松的回道:“当然,所以安娜不是办公室的成员,她只是我个人聘请的私人秘书,她的工资从我的账户中支出,先定为每月100元好了。另外,我住的楼下不是有空的客房么?找人把房间收拾一下,然后让安娜自己看着添置一些家具好了,费用也从我的账户中支出。”
“这个,这个其他委员会不会有意见?”跟在吴川身后的张云荣有些为难的提醒道。
吴川突然停下了脚步,张云荣差点就超了过去,就在他赶紧停下时,吴川这边已经对着他说道:“假如有委员关心这件事,那么就提醒他,这是我的个人事务,只要没有危害到组织,那么组织就不应该干涉。当然,对于组织的关心,我表示感谢。”
张云荣正在思考吴川的话语时,看着吴川已经转身继续向前,想要结束两人间的谈话了,他一时着急便脱口问道:“那么您真的打算和安娜小姐结婚了吗?”
吴川停下脚步,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看澄清的天空,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和其他人相比,安娜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当然,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差不多已经没什么选择的自由了,而安娜至少是我的选择。这个问题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之后,吴川就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了,张云荣愣了一下方才跟了上去,不过他不再试图劝说什么了,在两人走过之后,这条隐藏于树林中的小道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五月下旬的东京,天气已经颇为炎热,虽然上野公园的樱花已经凋谢了,但是芝樱和紫藤花却开的正艳。不过寺内首相却无暇关注这些美景,因为他正为自己所面临的复杂局势夙夜难寐。
站在下面反对原敬首相的时候,寺内正毅完全感受不到压力,他只要站在陆军的立场向内阁施压就可以了。但是等到把原敬赶下台,他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开始轮到他受到来自政界和经济界的压力了。甚至于,陆军内部的分歧也让他左右为难了起来。
作为陆军中长洲派的代表,虽然寺内的政治主张是承继了山县有朋的政治理念,对外要确保大陆军政策,对内则要维持长洲派在陆军中的领导地位。但是这种来自于旧日本藩阀政治的理念,已经越来越难以被年青一代所认可了。
像山县有朋这一代人,因为自小所生活的环境和接受的传统教育,在他们心中长洲藩还是高于日本国的地位的。为了长洲藩可以牺牲日本国的利益,但为了日本国的利益牺牲长洲藩的利益则不可。因为他们坚信,只要长洲藩不消亡,就可以重建日本,但是日本却不可以拯救自己。
这种观念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于陆军中非长洲藩出身的军官都很难获得晋升的机会。而在政治上,长洲派也试图破坏明治时期遗留下来的政治架构,谋求由长洲派领导的陆军单一主导日本的政治,建立起一个类似于德国的军国体制。
但是明治维新确实摧毁了藩阀政治存在的基础,甲午战争之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已经越来越认同统一的日本国和大和民族的民族国家观念,对于旧日本的藩国理念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陆军年青军官,虽然认同德意志帝国的军国主义,但是对于长洲派的狭隘地域观念却并不感冒,因为在他们的思想中只有一个统一的日本国。
而且这些年青军官由于没有经历过日本差点亡国的时期,他们成长于一个日本欣欣向荣的时期,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没有妥协求存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如果政界和经济界敢于阻扰陆军改造日本的伟大计划,那么就应该对他们施以无情的斗争。
这种想法显然已经超过了山县和寺内这代人的认知,在他们眼中日本并不算强大,虽然在日清战争中日本以微弱的代价获得了巨大利益,但是在日俄战争中,在列强中排名靠后的俄罗斯帝国就给了他们一个沉痛的教训。
而且哪怕是懦弱的中国,仅仅只是换了一些人领导中国人,就展现出了勃勃生机,在南满、朝鲜和山东给了日本狠狠一击。作为朝鲜总督和陆军中强硬派的代表,寺内在没有入阁之前,自然是要持强硬态度,力主对中国全面开战,以维护陆军的地位和吸引年青军人的好感。
但是等他坐上了首相宝座之后,他就不能不考虑这样几个问题,“发动全面战争之后,日本究竟能否战胜中国?战胜之后中国人是否能拿出巨额的军费赔偿?”
作者的话:为昨天的情人鼓掌。
第1016章
就在寺内正毅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思考着日中关系的变化时,他的秘书官进来向他报告,陆军大臣田中义一在等候他的接见。站在窗口的寺内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对着自己的秘书官吩咐道:“让他进来吧,然后沏两杯茶过来。”
在秘书官的引导下,田中义一进入了寺内的办公室,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田中义一就向着寺内汇报道:“当前在中国出差的各官送回的情报已经基本汇总于参谋本部,陆军省也得到了一份。
军务局的幕僚官对这些资料进行分析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假如这些派往中国出差军官搜集到的资料没有多少出入的话,那么在铁路较为密集的满洲地区和中国军队决战,我国并无胜算,即便有英国盟友在背后支持我们也一样。
因为在当前的满洲地区,道路交通设施要比日俄战争时期完善的多,不仅几条骨干铁路都完成了复线建设,其较为偏远的地区也建立了大量的砂土公路同铁路网进行了连接。按照这些资料的估算,从满洲境内任一县城出发,抵达哈尔滨、长春、沈阳三座中心城市,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天。
而满洲之革命委员会虽然已经把势力向华北地区渗透,但是除了山东和河北之外,其他地区并未驻扎其所宣称的甲等师团。虽然我们并没有完全找到这些甲等师团的驻扎地点,但是我们推断至少有7-9个甲等师团依旧驻扎在满洲地区,至少3-4个甲等师团驻扎在南满地区。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复制日清、日俄战争的突袭作战,成功的几率已经不大。而且朝鲜人在中国人的支持下,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一道把朝鲜半岛分为两半的防御阵地。这道阵地在37度线和38度线之间,由铁丝网、壕沟和机枪堡垒组成,部分地区还设置了地雷带,其纵深超过了10公里,最厚的地区约有20余公里。
参谋本部作战课此前让朝鲜军制造了几次小冲突,但是并没有找到这道防线的薄弱点。因此作战课认为,正面进攻这道防线并不明智,从防线后方进行登陆作战,然后从防线后方消灭驻守阵地的朝鲜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样一来,登陆作战的部队有可能遭到中国援助朝鲜人的部队的夹击,这一作战计划风险同样不小。
此外,根据本次中国人举办的防登陆演习来看,在中国人有所防备的开阔海岸进行登陆恐怕并不明智,有可能会重蹈英法进攻达达尼尔海峡的败绩。
因此参谋本部认为,我军想要进攻中国最好应当远离满洲地区,并获得足够的运力,至少一次能够运输两师团以上的兵力,方才能够在中国沿海建立起一个稳固的登陆点。因此最为合适的登陆作战地区,其实应当是上海到南京这段长江口。”
寺内正毅顿时语气不善的说道:“上原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脑袋坏了?从长江口登陆当然是最简单的,但是我们要是那样做了,英国人首先就要把我们视为敌人了。只要革命委员会的军队不兵临长江,英国人就不会允许包括我国在内的各国军队在长江口登陆。革命委员会在袁世凯去世之后,也没有越过淮河一线向南方发展,估计就是不愿意同英国人撕破脸。
而且,革命委员会在北方,我们却在南方登陆,中国南方的地方势力和冯国璋等旧北洋势力,显然不可能相信我们是去帮助他们对抗革命委员会的。我们如果选择了这一方案,中国国内反对革命委员会的势力恐怕也会倒向革命委员会来对付我们了。
仅仅是对付一个还没有消化北中国的革命委员会,我们已经要拿出最大的力量了,现在如果中国人统一在革命委员会的旗帜下对抗我们,那么我们还有胜利的可能吗?这就是一个看似美妙,却一无是处的计划。参谋本部中难道就没有其他声音了吗”
田中义一能够理解寺内首相的不满,海军强行从英国人控制的荷兰小弟中挖出了半个婆罗洲,实际上已经打乱了英国在东南亚所建立的秩序。英国人并不是不眼馋荷属东印度群岛,也不是没有力量迫使荷兰人把东印度群岛的管理权交给自己。
只不过英国人不希望给其他列强一个错觉,以为强国可以从小国手中夺取殖民地。美国人从西班牙人手中夺走了古巴和菲律宾,结果就导致了德国认为自己也可以用武力夺取那些欧洲小国的海外殖民地。这种错误的示范,直接导致了同盟国和协约国两大阵营的对抗。
因此,只要荷兰人屈从于英国所建立的全球殖民体系,那么英国人并不在意荷兰人在名义上享有东印度群岛的宗主权力。有着英国人的保护,英国人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傻大胆敢于挑战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归属。
只是这场欧洲大战确实耗尽了英国的国力都成四川成汉,而不在英国计算之内的革命委员会的崛起,又打破了东亚地区美日的势力均衡。革命委员会站在美国立场上向荷兰人对东印度群岛的主权提出质疑,日本不能也无法对抗这两国势力的挤压,因此只能看着荷兰人向中美两国低头。
这一旁观也令日本发现,英国在东亚的霸权似乎没那么稳固,而荷兰人完全就是一块鱼腩,谁都可以上去咬一口。日本海军于是就试探的去咬了一口,结果也证实了当前的英国确实是被大战耗尽了国力,面对这一挑衅行动,英国采取了退让,顺便还和法国人、美国人一起瓜分了荷属东印度群岛的一部分。
海军的行动虽然给日本带来了极大的利益,至少有四分之一个日本列岛的新土地被纳入了日本,但是英日之间的同盟互信关系也走到了破裂的边缘。在这样的形势下,日本对于英国也存有了几许疑虑,日本人担心在日本和中国开战之后,英国也许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从而让日本骑虎难下。
在日俄战争中,在本次大战中,英国人都是用着模棱两可的言论,让英国的对手自动的跳入了战争的泥潭,然后英国又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从而给自己的对手以沉重的打击。遏制中国的进步虽然是日本不少政治精英的共同认识,但是对于西方列强的步步进逼,日本人也不是不担忧的。
惹恼了英国人之后,再去和中国人拼个你死我活,这显然不会是日本上层人士的认识。哪怕如寺内正毅,想要的也是一场如日清战争这样的辉煌胜利,而不是如日俄战争这样的惨胜。前者可以打断中国的进步,和让日本汲取中国的财富以发展日本的经济;后者则只会让日本倒退到日清战争之前。
田中虽然心里有着这样的觉悟,但是口中没有停留的向寺内首相解释道:“以菊池和大竹为首的青年将校以为,参照欧洲战争的经验,日本和中国一旦开战就应当是总体战的形式。他们认为仅仅是军队方面的动员是不够的,需要国家各个机关在经济和工业方面进行动员。也就是说,日中再战必然是一场国力之战。
不过上原、田中等人认为:缺乏自给自足能力的帝国进行欧战这样的长期战争绝对是个禁物。因此,作为陆军的作战指导方针是,在开战初期就要集中尽可能多的精干部队…在开战初期就要给与敌人巨大的打击使其不能够有重新振作的机会…据此,帝国陆军如果能够做到就应有必要…拥有多数的常备军。
事实上两派都不赞成现在和中国开战,后者认为我们的常备军还不够多;前者则认为想要发动一场总体战需要一块资源丰富的土地,也就是说至少要把婆罗洲开发出来,才能解决帝国发动总体战所需的资源。”
“所以,他们就拿出了这样一个作战计划敷衍我么?”寺内正毅不满的摘下了眼镜丢在了办公桌上,田中顿时闭上了嘴,不过他也看出首相对华开战的欲望正不断的削弱,毕竟这场战争正遭到了举国一致的反对。
寺内心里其实也很明白,整个国家每一个阶层此时都不愿意打仗,就连出兵欧洲都遭到了议员们的大肆批评,如果不是中国已经出兵,日本不得不对英国盟友表明自己的立场,那么出兵欧洲的议案都未必能够通过。
特别是经济界,他们反对现在参与任何战争,更是反对和中国开战。在经济界的人士看来,当前的战争景气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日本的产品从来没有那么被外界需求过。
比如对于日本越来越重要的棉纺织业,在1899年日本全国的纱锭已经超过了100万枚,资本额在3300万日元以上,当年日本棉纱出口超过34万包,进口只有2万7千包,日本的棉纱棉布市场基本饱和。从这一年开始,日本棉纺织业想要发展,就只能向海外扩张了。
而鉴于日本的弱小,其所扩张的海外市场只能是中国,至于海外其他地区,日本的棉纱棉布几乎都没有市场。这也就造成了中国政治经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日本的棉纺织业就先受到了打击。为了抵御外部市场的风险,日本棉纺织业进行了第一次整合,这不仅增强了日本纺织公司的实力,也极大的提高了日本棉产品的质量。
日俄战争的爆发刺激了对于棉纱的需求,不仅让日本全国的纱锭超过了150万枚,年产棉纱达到了90万包,也开始了日本纺织公司在海外的投资设厂。如果不是革命委员会的崛起,日本对于南满铁路控制权的失去,那么日本几乎已经控制了东北的棉纱市场和粗布市场。
欧洲战争的爆发,首先就让欧美的棉产品让出了大部分的世界市场,从而给了日本棉产品一个对外扩张的机会。特别是在印度、东南亚和中国地区,日本的棉产品正在快速的填补英国产品退去后留下的空缺。
1918年,中国境内约有纱锭510万枚,革命委员会投资的纱锭约为250万枚,英国人投资了20万枚,日本投资了30万枚,剩下的则属于中国私人资本。虽然日本在华投资的纱锭超过了英国,但是相比起中国棉纺织业的快速发展,还是稍有逊色的。
但是在印度,因为兰开夏的棉纱在战时无法维持对于印度的输出,日本的棉纱则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1913年,日本出口印度的棉纱也就3000包;但是到了1917年,日本棉纱已经占据了印度市场64%的份额,英国降低到了21%,中国棉纱占据了14%的印度市场。
在荷属东印度的棉业市场,战前荷兰人和英国人各占40%,但是到了1918年,荷兰布降到了5%以下,日本布上升到30%,中国布上升到了50%的市场份额。日本国内纺织业的资本,几乎比战前翻了一倍。
1915年下半年,日本纺织公司的股息是15.5%;1916年下半年为23.5%;1917年则达到了41.1%;在这样丰厚的利润支持下,日本经济界只觉得人力资源不足,哪里还愿意让陆军和自己争夺劳动力呢。
而在政治上,当前的日本也不适合挑起一场战争。虽然1917年日本财政收入超过了10亿日元,比1914年日本财政收入6.18亿日元增长了将近一倍,但是增加的财政收入几乎都投入到了造舰计划、军备整顿计划和基础设施的投入上,对于民生的投入几乎没什么增长。
在1914年,日本全国5203.9万人,有74%的人口居住在常住人口1万人以下的乡村中,可以说和中国一样是一个农业国。但是战争景气,使得大量的农村劳动力进入了城市,1914年日本工厂就业人数为85万人,到了1918年已经达到了120万人。
但是日本政府并没有为城市人口的急剧增长做好准备,城市郊区出现了大批的贫民窟,这些人不能获得干净的食水和平价的食物,甚至连睡觉都不能有翻身的地方。同一时期中国东北地区的工厂就业人数从60万人增长到了250万人,但是从1912年开始革命委员会就已经对于东北工业城市进行了规划和超前的基本建设投入,因此基本没有出现过于激烈的阶级矛盾。
而且革命委员会虽然和日本一样,在战争期间采取了以出口为经济导向,但是革命委员会名下拥有的国有经济规模远超过日本政府,因此革命委员会能够以法律对工人的工资和福利进行保障,而无需理会私人资本的叫嚣。
在大量的农村劳动力涌入城市之后,工人工资的增长速度显然是不能超过物价上涨的幅度的,毕竟在充足的劳动力的保证下,资本家只会雇佣接受较低工资和无需保险的农民工。
1914年,日本纺织厂男工平均工资为450厘,女工为290厘。到了1918年,男工为513厘,女工为348厘,五年时间,增长不过14%(男工)20%(女工),而同期,物价指数却增长了200%。1石米从十多日元疯涨到了1918年3月的34日元.
而在东北,以1914年的物价指数和工人工资指数为100的话,那么1918年的物价指数大概才升到135,工人工资的指数则达到了185。在日本社会主义者将两国的经济发展状况和工人生活水准加以比较之后,就开始对日本资本家和政府进行了极力的批评,认为日本的资本家把战争景气的红利都放入了自己的腰包,而人民几乎一无所获,日本政府对此则视若无睹,这简直就是犯罪。
由于日本的资本家还没有学会,“过于优厚的待遇是在养懒人…国企就是用国民的税金养活一群懒人…他们是人民富豪而不是什么压迫工人的资本家,他们的企业是养活了大多数工人的民营企业而不是什么私人企业…想想这些工人过去在农村连白米饭都吃不上的生活,现在吃上了白米饭的工人居然忘恩负义的攻击养活了他们的资本家,他们既然不情愿被资本家剥削,就应该滚回乡下去吃番薯…”等等奇谈怪论,因此只能要求政府加强对于工厂的保卫。这自然就引发了工人阶级和政府之间的冲突。
第1017章
寺内正毅在田中面前还是稍稍坦率一些的,纠结了他两个月之久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明晰的决断,“看起来,当前确实不适合对华全面开战啊。接下来,我们应当把婆罗洲的开发主导权从海军那里夺取过来,把婆罗洲的资源用于陆军的扩张,才能为日后的战争做好准备啊。不能让海军把这片皇国之基给糟蹋了,那就等于是白白浪费了陆军当前做出的忍耐所换来的机会。”
田中沉默了片刻方才婉转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前的局势确实不适合对华全面开战,但是下官以为,我们也不能毫无作为的看着俄国全面赤化,这将极大的增长日中两国过激派的影响力,于我万世一系的皇国体制不利。
而且,共和党所主导的革命委员会一直对俄国过激主义抱有同情,俄国的赤化将有可能改变中俄两国过去的敌对状态。就我日本帝国所处的地理环境而言,中美之间的友好互动已经让我国在太平洋方向上有了腹背受敌的威胁,上次俄国大公前来访问日本,我们原本已经同俄罗斯帝国达成了协约,要在战后共同对付革命委员会,但是俄国国内两次革命,将我们和俄国人之间达成的协约完全化为了乌有。
因此,当俄国赤化之后,中国不仅失去了来自北方的威胁,还让帝国处在了美、中、俄三国的敌意包围之中,如果再加上朝鲜半岛上那些反对日韩合并的朝鲜人,我们周边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因此,我们决不能就这么看着美、中、俄三国接近。
这三国能够接近的原因,就在于中国的居中协调。不管是中国过激主义者和俄国过激派的接近,还是共和党对于美国资本的依赖,实质上就是以中国为车轴,将俄国和美国这两个车轮安装在车轴上。但是美国资本对于俄国过激派并无好感,美国政府也是宣称支持自由俄国的。
因此,我们应当促成协约国联合出兵干涉俄国革命的行动,而且我听说在两周之前,捷克军团在西伯利亚地区掀起了一场兵变,英美正因为此事向俄国过激派发出了抗议,并正重新考虑出兵俄国一事。我觉得帝国应当站在英美的立场上对中国施加压力,迫使中国也加入干涉军,从而破坏中国和俄国过激派之间的互信。
只要中俄之间恢复对立的局势,那么中国就无法把兵力完全用于防备我国。而我国在外交上也就有了腾挪的余地,不至于为周边三国所敌视。”
寺内正毅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互握,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方才点头认同道:“不错,即便我们当前不能发动对华战争,但也不能让中国人继续改善周边的国际环境,这将会让我国处于不利的地位。
再说了,帝国想要维持住在东洋的地位,中国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障碍。要么它向帝国屈服,要么…总之,这片区域内不可能容纳两个大国。日中之间,迟早是要有一战的,我们必须为此做好准备。”
田中也认同的附和道:“以此次欧战观之,各帝国主义无不野心勃勃试图用武力征服世界,英法连同属欧洲的德奥都不愿分享统治世界的权力,更何况是人种、文化大不相同的日本帝国。
如果不是同盟国的战力超过了英法的想象,下官以为在英法消灭了同盟国之后,未必不会对美国和帝国下手,从而完成他们征服世界的目标。
所以,帝国不欲沦为第二个德国,就不得不同各国争锋于世界。而想要同英法这样的殖民大国相抗衡,日本就需要东亚大陆作为根基。日本想要屹立于东洋,就不得不征服大陆;日本想要保卫黄种人的文化不为白种人所消灭,也不得不征服大陆。
而想要征服大陆,帝国需要的就不是海军而是陆军。从欧战的经验来看,我国的陆军不仅数量不足,军人的素养和武备也不如欧人多矣。陆军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变革和扩军,才能满足日后帝国的需要啊。”
寺内微微颔首回道:“关于陆军改革一事,你可以先拟定个计划上来,让我先看看…”
和田中进行了会谈之后,寺内思考了半个下午,终于让秘书官替自己安排了晚上和原敬的会面。晚上七点,寺内正毅乘坐着一辆东北产的小汽车抵达了鹿鸣馆对面的帝国饭店。在灯光的照耀下,以白石饰面的帝国饭店展现出了和白天不一样的华丽感。
不过让寺内有些意外的是,今晚帝国饭店都成四川成汉门口停了许多华丽的马车和汽车,他于是没有立刻下车,转而对着坐在前座的秘书官吩咐道:“去打听一下,今晚帝国饭店接待了谁?如果不方便的话,就请一山先生更换地方吧。”
秘书官下车后不久就返了回来,俯身在车窗外向寺内汇报道:“阁下,打听清楚了,是山本唯三郎在帝国饭店宴请商界的人士,为了展现他从朝鲜狩猎回来的老虎,和品尝虎肉。”
寺内松了口气道:“原来他开的虎宴是在今天啊,这些暴发户也实在是太无聊了,打到几只老虎有什么可炫耀的,你让饭店安排一下,不要让我们同这些碰面…”
被寺内称之为暴发户的山本唯三郎,是资产接近四千万日元的日本海运巨头,此时他正陪着几名宾客一起鉴赏着自己打死的两头老虎的合影,并不无得意的向客人介绍道:“据说加藤清正殿下当年侵入朝鲜时曾经捕杀了几十头老虎,被部下称之为‘虎退治’,此次我组建‘山本征虎军’在朝鲜南部搜索了一圈就打到2只老虎,可见加藤清正殿下当日杀的老虎确实不是传闻啊。”
端着一杯红酒站在放大的照片前的内田信也不由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山本先生以后可以被称之为‘虎大尽’了,因为朝鲜的老虎都被你打完了。”
红光满面的山本唯三郎愣了一下,便大笑着说道:“‘虎大尽’,这个外号不错。真希望有机会去朝鲜北部再去看看,总不能让内田先生白给我起这个外号啊。哈哈…”
山本唯三郎召开的“虎宴”还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打虎经历,因此这场宴会是以西式冷餐会进行的,以方便被他邀请来的各路宾客就近观看他同猎杀的老虎的合影,因此宴会厅内倒是比普通的宴席要热闹的多。
宾客们按照自己的身份和人际关系聚集成了一个个小圈子,一边谈论着山本在朝鲜的猎虎行动,一边则交流着圈内的新闻。除了某些人在这些圈子之间来回走动着,大多数人都几乎不会动弹地方。
在宴会厅的一角,有两名宾客却并没有融入这些圈子,两人各自拿着一个盘子站在那里望着房间中心的山本唯三郎的圈子交谈着。
大田一雄漫不经心的用叉子翻着盘子里的食物,口中却非常谨慎的向身边的年轻人介绍道:“站在山本对面的是内田汽船的创始人内田信也,1914年内田汽船只有一艘破船,不到两万日元的资本金,但是第二年就拥有了16艘船,公司股票的红利达到了60%。今年他又创办了内田造船,资本金为200万日元,可谓是船成金的典型代表。
在内田左手边的是山下汽船的创始人山下龟三郎,他是日俄战争时期发家的海运巨头,一战爆发后设立了大连山下轮船公司,还和涩泽荣一一起创立扶桑海上保险公司。据说去年他的航运公司利润达到了2900万日元…”
听到这个数字,岸本诚一郎也不仅有些动容了。此时的日本首相一年薪水也不过才1.2万日元,各部大臣则是8000日元,这些航运巨头借助欧战景气赢得的利润也实在是太令人咂舌了。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1913年日本商船每吨造价不过50日元,租价才3日元每吨;但是去年商船每吨造价已经达到了670日元,国内航线每吨租价30日元,欧洲航线每吨租价45日元,这个利润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就在年轻人略一走神的时候,明面身份为东京《读卖新闻》报记者,暗里为日共成员的大田已经接着向他说道:“这些资本家赚了钱后并没有给为他们工作的船员提高什么待遇,甚至连保险都不肯为那些跑欧洲航线的船员上,因为战争导致的船只损失,保险公司拒绝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