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为自己的兴趣花钱可从无节制,山本请了1、200人去朝鲜捕猎老虎,还在自家庭院池子中倒满牛奶,出高价找来艺妓夜夜笙歌,以显示自己的财力。内田信也在神户建了一座占地15000平方米的巨大庄园,还仿照皇家园林冠名为“御殿”;山下龟三郎一人就在全国修建了100多个高级会所…这些人就是日本身上的毒瘤。
不过你要注意的是山下龟三郎,他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实业家,他的亲属有松方正义、镇村金五、河合良成这些政治家,也有岩崎胜太郎这样的财阀和柳泽保申这样的华族,可以说是一个有着深厚背景的资本家。我们需要你接近他,去接触日本上层人士的圈子,并从中搜集情报…”
当宴会厅内各色人士正热闹着的时候,楼上某个和式房间内寺内正毅这位现任首相和原敬这位前首相也坐在了一起,两人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盘用冰块铺底的生鱼片,除此之外就是一钵插花和两瓶清酒,看起来简单之极。
当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人之后,一幅军人坐姿的寺内首相便开门见山的向对方说道:“一山先生,今次冒昧邀请您过来一晤,其实是有事想要拜托。”
坐姿随意的原敬一边给自己倒着酒,一边心情放松的回道:“伯爵阁下有什么吩咐尽管道来,不过我这才过了两天安生的日子,你可不能又让我不得安歇啊。”
“看的出来,一山先生您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只有坐上了这个位置才会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难处啊。”寺内有感而发的感叹了一句,脸上的严肃神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原敬只是微笑不语,没有去接对方的话语,他可不觉得寺内和自己有倒苦水的交情。果然,一杯酒下肚之后,寺内便转入了正题,向他说道:“本届内阁组建的过于仓促,内阁和议会之间的关系尚未理顺,我在组阁之初就宣布过,要把本届内阁建成举国一致的内阁,对待议会中的各党派将采取秉公持平的立场。
但是议会中有不少议员却并不相信我的承诺。比如本月初的议会会议中,我向各位议员们提出:使用武器的战争就要结束,为应付即将到来的经济战争应致力于举国一致,维持、发展工商业,振兴贸易。但是有人却说:因为当前内阁不是政党内阁,所以议会中没有执政党,我所提出的政策在议会中难以通过,因此不具备现实意义。一山先生您不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荒唐吗?”
原敬笑了笑说道:“这样的言论确实是有些过激了,我以为只要有利于国家而又不损害党派利益的政策,还是应当支持的。不过‘广兴会议,决万机于公议’这是先皇所颁发的五条誓约之一,我可不敢就此发表什么意见,也无力阻止其他人发表自己的意见。”
寺内的眼皮猛跳了数下,房间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不过很快寺内就出声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道:“政友会是当前议会的第一大党,对于政府所颁发的政策也较为支持,我当然不会再要求一山先生您做什么为难的事。
不过当前我国所处的外部环境如此的凶险,议会如果不能和政府携手合作,那么对于日本国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议会和政府继续这样对立下去,政府什么事都办不了,最终必然会以某一方解散为结局。
以一山先生的见识应当知道,欧战已经接近尾声,德国人的进攻已经越来越无力了,早则年末,迟则明年初,这场大战都将降下帷幕。如果议会和政府不能协调一致,那么我国就无法参与到战后的战利品分配当中去,这于我国实是一大损失。”
原敬思考了片刻,放下了筷子看着寺内说道:“伯爵阁下应该知道,政友会虽然是议会内的第一大党,但是没有宪政会和国民党的支持,政府想要做什么依然是相当困难的。”
寺内点头认同了原敬的看法,并立刻说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想要建立临时外交调查会,请一山先生,加藤和犬养两位党魁一起担任委员。为处理战后事务和调整对华政策提供意见,也好让政府颁发外交政策之前,先同各党统一意见。”
原敬顿时陷入了沉默,他很明白寺内现在在做什么,其实对方就是拿着政权贿赂他们这些党派高层,从而换取党派在议会内支持政府。这显然是有违政党政治的原则的,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寺内的说法也是不错的。
历时4年之久的大战终于看到了结束的曙光,战后的国际格局显然将会出现一个极大的变化。比如,俄国的赤色革命让旧俄罗斯帝国的势力范围完全失去,甚至连过去吞并的领土都吐出了不少;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已经处在了解体的边缘;德国的情况虽然最好,但是也未必能够避免战后被肢解的命运。
在这种局势下,美国和中国都已经在试图填补这些列强让出的势力空白区域,而日本不过跟在这两国身后就咬到了一大块肥肉。在这个时候搞国内的政治斗争,简直就是一种犯罪啊。
原敬拿起了面前的酒杯敬了寺内一杯道:“我可以帮你劝说木堂先生,但是另一位我就无能为力了。”
寺内马上回道:“即便宪政会那边出了问题,有你和木堂先生的支持,政府和议会之间也能完成协调了。”
第1018章
达成了合作的基础之后,寺内正毅就继续把话题深入了下去,“因为婆罗洲一事,帝国和英国盟友之间出现了一些误解,而俄国赤色革命的爆发,也让帝国和俄国所缔结的同盟关系被破坏。
一山先生你也清楚,帝国的外交关系是建立在日英同盟和日俄同盟的基础上的,现在这两大同盟关系都出现了问题,也就意味着帝国的外交陷入了困境。
相反的是,我们的邻居却建立起了和美国、赤俄之间的友善关系,并缓和了同英、法的矛盾。以现在的国际形势发展下去,帝国反而要陷入到中美俄三国建立起来的包围圈里了。
帝国的根基在于亚洲,更在于东亚,自从我们合并了韩国之后,帝国原本已经隐隐接触到了统治东亚的那个宝座。但是革命委员会的出现,导致中国的局势出现了偏离我们所预料的变化。
我不想讨论谁该为中国的变化负责的问题,但是您所执政时期定下的对华外交政策:不支持中国某一特定政党,尽力阻扰共和党统一中国。
从目前的国际形势来看已经是难以实施下去了,我们必须加强对于中国政局的影响,并协调同美国的外交关系。我希望你能在对美、对华的外交上给予一些建议。”
原敬嚼着口中的生鱼片,舌上传来的美味并没有打搅到他的思考,半刻之后他就回道:“我一直都是主张日美协调,不能过于介入英美之间的争端的。以日本的国力,协助英国对抗美国,虽然能够让日本获得一些好处,但也有可能让日本遭到美国的敌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国内的亲英派始终认为,日英同盟是日本帝国在国际秩序中存在的基础,因此惹的英国人不快就是在毁灭帝国的根基,伦敦有点风吹草动,东京就好像地震了一样。此次海军出兵婆罗洲,老实说虽然给日英同盟造成了一些裂缝,但是也治好了不少恐英人士的软骨病,我以为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伯爵阁下能够力主通过日美协调的外交方针,那么对于帝国的未来可谓是一件好事。以我看来,帝国和美国之间其实并无多大的实际冲突,我们和美国人之间的问题主要就在三个方面:英美矛盾,日本人在美地位问题,日美对华方针的不一致。
英美矛盾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对美协调中不要引起英国盟友的误会;日本人在美地位问题,实际上主要还是国民感情的问题,只要能够安抚住国民,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同美国达成妥协;至于日美对华方针的不一致立场,这才是最麻烦的一点。”
原敬停顿了好久,才接着说道:“美国对于中国的需求,就和英国对于日本的需求是一样的,只要日英同盟存在一天,那么美国就不可能抛弃中国,对此问题我也没有可行的建议。”
原敬的话语再一次坚定了寺内心中的决定,他拿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后,长叹了一声说道:“帝国五十年的奋斗,仅仅因为出了一个吴川就压制住了,真是让人不甘心啊。可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让中国人团结在一面旗帜下,哪怕是动用武力也应当阻止中国这种崛起的势头,否则中国的豪杰之士就会一个个的冒出来,就和我国的幕末时期志士不断涌现一样,这就是一国的国运啊。”
原敬把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但是现在不是和中国开战的时机,不仅国际上没有人支持我们,就是中国内部也会因此而不得不团结在共和党的旗下。我们等于是在和一个拥有5亿人口的大国单挑,光是人力上的对耗,都能把我们耗死。”
寺内微微颔首道:“我也认为当前并不是对华开战的时机。不过,既然美国无法抛弃中国,那么我们就只能试一试让中国人远离美国了。对美协调的事我可以找人去办,但是对华协调方面,我希望你能出面。”
不待原敬出声,寺内就快速的接着说道:“今日能够左右中国政局的只有共和党,不管是北洋、中华革命党还是其他的党派,都不可能和共和党相抗衡。而能够左右共和党的,只有吴川。
我们过去犯了不少错误,误以为可以借助都成四川成汉中国国内的其他政治力量打压共和党或是取代吴川,但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和浪费资源。在短期内想要让日本和中国的关系恢复正常,我们就必须和共和党,和吴川打交道。
但是我以为,让其他人去同吴川交涉,只会被其玩弄于鼓掌之上,而且因为地位不对等,吴川对于这种层次的接触也不会过于认真。所以,我需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能够不被其所左右的人物前往满洲,和其进行一场有足够分量的会晤。
这既能让共和党方面认真对待这场会晤,也能让美国人对这场会晤有所怀疑。只要在美国人心中埋下了对于共和党的疑心,那么日后我们方才好着手分离双方现在形成的这种亲密关系。一山先生,您正是最好的人选。”
在心里反复思考了数次,原敬发现确实只有自己适合同吴川进行这样级别的会晤,毕竟现在的吴川已经差不多成为了中国事实上的领导人,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人能够和他竞争总统一职。
如果是过去的中国,由于日中两国实力上的不对等,日本还能派遣外交大臣作为特使,但是面对一个已经能够影响到东亚局势的中国,这种行动就不是示好而是一种羞辱了。至于派出比他地位更高的亲王们,则又显得过于卑躬屈膝了。
原敬苦笑了一声说道:“这可真是一个让人伤脑筋的活计,我不敢为此行打什么包票,只能说,愿意尽力而为。”
寺内拿起酒瓶为原敬倒了一杯酒后诚恳的说道:“假如一山先生您都不能说服吴川,只能说明对方并无同帝国和平共处的想法,这又怎么能怪到您头上呢?我听说今年七月长春将会举办一场运动会,我国也接到了邀请,一山先生不妨以此名义访问长春…”
六月一日上午10点,北京中南海居仁堂内,徐世昌起身对着房间内的十余人说道:“经过这一个月的讨论,我和耿先生、孙先生,还有任公,就讨论的成果做了一个初步总结,先念给大家听一听,看看有什么问题。
首先是国家制度方面的讨论,根据各方的意见,大总统制度显然是不适合共和体制的,因此从六月一日开始,政府将重新恢复内阁责任制,此前归属于大总统的行政权力将归还给内阁,内阁总理为政府首脑;总统将保留以下权力,国家之代表,在国会的建议下任免内阁总理的权力,在内阁总理的建议下解散国会的权力;成立最高法院,国会提名总统任命不少于5人,不多于9人的大法官,大法官掌握司法最高裁判权和最终释法权,除非大法官涉及叛国罪或反革命罪或主动辞职,否则总统无权免去其职务。
最后是恢复国会,根据各方的意见综合,我们一致认为应当先建立制宪国会,在临时约法的基础上讨论正式宪法。制宪国会的组成,各省各推举3名代表,各界各推举3-5名代表,各党派各自推举3-9名代表,于7、8、9月推举完毕,10月正式到京召开国会。
以上所言的各党派必须要具备一定的党员人数,有具体的法人代表和办事机构,具体的党纲。六月一日之后新组建的政党不予考虑,以分裂国家为主旨的政党不得参与制宪国会,受外国政府或组织支持的政党不得参与制宪国会…
在国会无法承担其监督政府的责任之前,将由各党派推举出代表组建政治协商会议代为行使监督政府的权力,并享有临时立法权。以上这段,大家有没有意见?”
拿着文件念着的徐世昌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了会议桌两侧的与会人员,上午的阳光正从敞开的大门和雕花门窗上镶嵌的彩色玻璃中投入了房间,把会议桌旁就座的人照射的明暗不定,让他一时都分不清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了。
不过他的等待没多久,就听到坐在他左手的耿谨文起身声音明亮的说道:“共和党对于此段结论并无不同意见。”
在耿谨文坐下之后,坐在他斜对面的吴景濂也跟着表态道:“我对此结论无不同意见。”接下来是政学会和韬园派代表的表态,段祺瑞的脸色虽然有些阴沉,但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眼看着各党派一一表态,孙中山却始终一言不发,坐在他身边的胡汉民就有些焦虑的频频看向这位党首。他知道这位革命的领袖其实并不赞成同北洋、其他党派分享权力。二次革命失败,大家东渡日本逃亡时,孙中山日常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兆铭误我,要是当日不把总统之位让给袁项城,坚持把革命进行到底,那么又何至于被北洋窃取了革命果实。”
不过按照胡汉民及党内的大多数同志的看法,当日推举袁项城为中华民国的总统也是事出无奈,因为当时谁也不知道东北的革命军这么能打,大家只看到北洋确实战力凶悍,连黄兴都被从武汉给打回来了,大家都想着不能让革命再度被镇压下去,只要能够推翻清庭,谁来坐这个总统的位置并不重要。
事实上,要不是宋渔父被暗杀,凭借着当时国民党在国会选举时赢得的最多议席,和从总统制修改的内阁负责制,袁世凯只能被他们给架空。但是,在没有力量的状况下玩弄这些政治伎俩,最终只能迫使袁世凯翻脸用武力掀翻桌子了。
所以,所谓的把总统之位让给袁世凯,这本身不过是孙中山为二次革命的失败推卸责任而已。除了那些年轻的党员,资历深厚一些的党员都是不以为然的。
而这一次,中华革命党能够参与到新政府的组建讨论当中来,并不是北洋势弱,中华革命党强大起来了,而是东北共和党的实力超出北洋团体太多,失去了袁世凯这个主心骨的北洋集团已经不能再和共和党对抗下去了,特别是海河大水灾直接导致了共和党的力量大举进入了北洋的腹心之地,北洋如果不能拉拢国内其他政治团体对抗共和党,覆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以力量压制国内各方的北洋集团,自然也只会服膺于力量,而不是什么真理。号称北洋之虎的段祺瑞,哪怕在北洋内部如何展现强硬,但是在共和党的压力下,也只能看着对方收拾北洋势力而保持沉默。
可以说,这一次的新政府组建,实质上就是回到了民国建立的初期,各方虽然在明面上以民主的方式讨论新政府的组建,但并不代表拥有武力的共和党会真的任由各方操纵。别的不说,光是北洋团体就不能对共和党动用武力提出质疑,因为他们是一直都主张用武力统一中国的。
因此,这一次共和党能够表现出友善的姿态让各方参与新政府的讨论,而不是和北洋一样用武力压制各方,那么中华革命党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加入到新政府中去。否则一旦各方把中华革命党排除在新政府之外,那么中华革命党很有可能就此瓦解,就更加不用想恢复国民党时期的辉煌了。
在胡汉民忐忑不安的注视下,随着各方表态完毕只剩下中华革命党时,孙中山终于起身低沉的出声道:“本党也无异义。”
看到各方都表态赞成,徐世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段结论是最为根本的,只要这一段能够通过,下面的就是如何分配利益的问题了。他随即接着念道:“那么接下来就是对于各省制度的调整,各省的民政长官改为省长,负责民政事务,今后只向中央负责;各省建立军分区,原督军改为军分区司令,军分区司令不得干涉民政事务,不得干涉行政官员的人事任免权…”
这一段结论,受到最大打击的其实是地方军阀和北洋武力派,但是这些人在这个会议上几乎没有代表,小军阀不够资格派代表,冯国璋不敢来,段祺瑞孤木难支,而各党派虽然争权夺利,但是因为这几年北洋治国的经历,普遍对于武人执政感到了反感,因此不自觉的都对武人干政采取了联合压制,哪怕是中华革命党也是如此。
因此,段祺瑞虽然在场,但是他也只能脸色阴郁的保持沉默,眼睁睁的看着对于武人不利的条款通过。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四点多,算是把袁世凯去世后的新政府框架给树立了起来。
开完会后,从居仁堂内走出的徐世昌,陡然就觉得心中一空,自袁世凯病重时积累下来的焦虑,一时散去了大半。对他而言,最为担心的就是树立不起规矩,只要能够把袁世凯去后的规矩树立起来,那么就没什么大问题可以担心的了。
第1019章
6月,唐山钢铁公司修建的第一座高炉正式点火,宾步程特意赶到了唐山参加点火仪式。从唐山站到唐山钢铁厂虽然有一条支线,但主要是为了用来运输铁矿石、煤炭原料和向外运出钢材,因此他还是和随从在唐山站下了车,然后由钢厂派了一辆通勤车将其接往县城北面的厂区。
从县城到钢铁厂之间的公路已经修的相当宽敞了,足可容纳4辆卡车并排通行,公路两边不仅用石块砌成了护坡,还挖了排水沟和种植了行道树,这样一来公路就不会被两侧的农田所侵占了。在过去,农民侵占道路、河道和水塘的土地是一种习惯,毕竟只要占下了就是自家多了一分田地,这也是“勤劳”致富的一种方式。
虽然公路两边的白杨也就一个成年人的高度,但是这样一排树木树立起来之后,整条公路就立刻规整了起来,对于开车的人来说,也是一个相当醒目的标识了。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条路的路面还是砂石铺设,这车子开起来还是有些颠簸,和城市中的硬化道路还是有些差距的。
看着道路两边整块整块的麦田和棉田,宾步程忍不住就出声说道:“真有些不敢相信,去年这里也闹了水灾,现在看起来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坐在前座的唐山钢铁厂厂长林栋转过身子,向宾步程回道:“主要还是我们这边地势较高,之前又做了一些水利工程,因此受灾不是很严重,倒是天津南面和保定一带,据说因为下游海河出海口排水不畅,所以灾害比较严重。有一个县不得不搬迁了八成的人口,否则今年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宾步程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确实,从年初开始,听说河北灾区已经向外迁移了近100万人口,东北、外蒙安置了些,婆罗洲安置了些,据说还动员了一批人去了美洲,那边的巴西、智利和委内瑞拉都缺乏劳动力。这么一迁移,河北的灾后重建压力就小了不少了。你们唐山钢铁厂安置了多少人?”
林栋想了想说道:“我们厂区的规划面积比较大,按照初步的设计,唐山钢铁厂的产能要达到100万吨,不管是钢厂的配套生活服务还是现在的土建,对于劳动力都是极为缺乏的。因此到现在为止,已经接收了15000人出头,就这也只是暂时满足当前的需要,明后年配套生产厂一铺开,又要开始向外招募人手了。
而且现在钢铁价格简直是一日一涨,不仅仅我们在投资钢铁厂,我听说北洋那边在石景山也购下了1300多亩地,正准备建一个日产300吨的炼铁厂。再加上天津这边要整治河道,扩建港口,建立一个港口工业区,我看灾民的问题很快就不是问题了。”
宾步程从车窗外收回了视线,摇着头说道:“我倒是知道一点,战前农商部矿政司顾问安德森、米斯托这些人在龙关,庞家堡,烟筒山发现了一个极好的铁矿,欧战爆发钢铁价格暴涨,某些商人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们打通了徐世昌、段祺瑞的关系,去年底让北洋政府把铁矿交给他们建立了官商合办龙烟铁矿股份有限公司,政府以铁矿折价250万元,算官股5000,商人和一些北洋官僚认购了4591股,约229.55万元。
他们还联络了我,让我替他们介绍美国的厂家购买设备,不过我看这厂肯定办不起来。”
林栋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会办不起?有龙烟铁矿这么好的矿山,再购买美国的设备和聘请美国的工程师的话,应该不会失败吧?”
宾步程笑了笑说道:“他们又不是我们,一些商人想要占国家的便宜,政府官员又想从商人那里拿好处,因此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追求利益去开办这个钢铁厂的。也就是说,他们谁都忍受不了亏本,除非钢铁一直维持在当前的价格,否则他们现在购买的高昂设备和聘请的高价技术专家,是不可能在生产后盈利的。
再加上,龙烟铁矿的矿石质量是不错,但是从龙烟铁矿运输铁矿石到石景山的京张铁路并不适合运输这种大宗原料。除非我们正在规划的大秦铁路建成,那么从龙烟铁矿运输铁矿石的费用才能降低到合理的程度。
更何况,按照吴主席的判断,战争将会在年内结束,钢铁紧缺和商船紧缺现象,都会随着战争的结束而变成过剩。就连我们都已经开始对钢铁产业进行优化组合,以求减少成本,提高单位产出了,他们这些门外汉一头扎进来不是找死么?更别提,他们就没想过自己炼钢,而只是想为其他钢厂提供生铁原料,这就更加没有什么竞争力了。”
林栋听了也只能摇头苦笑,北洋政府对于都成四川成汉工业虽然是扶持的,但是对于工业化却并没有概念,他们既不能用关税保护国内刚刚兴起的幼稚产业,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资本和上下游行业对这些工厂进行扶助,这就等于原本就只是个婴儿的民族工业还要脱光了裤子和别人单打独斗。
欧战爆发确实给中国的民族产业带来了一线曙光,比如现在的钢铁价格已经是战前市场价格的十倍,即便是废钢铁,也从战前的3两银子一担上升到了14两银子一担。因为这样丰厚的利润,各地有条件的都在投资钢铁产业,比如上海的兴和铁厂建成3月就收回所有投资,在连续投资后,现在已经能够年产钢3万吨;山西的阳泉铁厂也建立起了现代化的高炉。
当然,就钢铁产业的投入和建设成果,谁也不能同革命委员会相比。五年的经营,革命委员会已经初步建成了四大钢铁厂。佳木斯钢铁厂,年产粗钢35万吨;青岛钢铁厂,年产粗钢27万吨;本溪湖钢铁厂,年产粗钢8万吨;鞍山钢铁厂,年产粗钢59万吨。1917年,革命委员会名下的各钢铁厂生产了生铁179万吨,粗钢129万吨,这些钢铁厂都已经收回投资开始盈利了。
但是革命委员会并不仅仅投资了钢铁厂,还投资了上游的铁矿、煤矿,联通矿山到钢铁厂的铁路和港口,还投资了下游的机械厂、造船厂、其他钢铁制品产业,确保了从源头到终端市场的链条完整,还控制了银行向钢铁厂进行优惠贷款,以确保这些钢铁厂能够以较低的成本同其他外国钢铁进行竞争。
虽说欧洲大战带来的物资紧缺放大了革命委员会的优势,但是在听说欧洲大战将要结束时,如宾步程这些技术官员也并不认为他们手中的钢铁厂会活不下去。不过对于国内其他的钢铁厂来说,如果没有掌握原料,也没有控制住下游的市场,资金又大多来自银行贷款,那么很明显是撑不过战后第一轮钢铁价格下跌的。
林栋随即扯开了话题说道:“宾部长这次过来可要多呆几天,为我们唐山钢铁厂的建设多给些建议才行。”
宾步程对于林栋的观感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位从柏林回来的留学生在鞍山钢铁厂的建设过程中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同时对方也是吴川在海外时期吸纳的革命成员,就关系和革命履历来说,其实林栋比他更接近党的核心。
虽说现在革命委员会正从革命政府向执政府转变,但是革命时期形成的党内平等,革命成员之间的平等,这种风气还没有完全改变。革命委员会下属的政府体制虽然存在着,干部的等级制度也存在,但是现在上下级之间的等级差异并没有过去的官场或关内的官场这么巨大。因为党员还可以在党的会议上发表意见,或是直接向党中央提出自己的意见。
于是,政府中的职位就成为了一件华丽的外衣,真正的权力还是通过党的各级组织进行运营的。这样一来,虽然政府中某些党员处于基层,但是他们可以通过党组织对抗来自上级的不合理命令,从而改变了过去长官决定一切的官场现状。
虽然这种改变并不受那些旧官僚和旧知识分子出身的革命者的欢迎,特别是那些留学归来的知识分子的认可。他们要么主张真正的共和制度,也就是美国式的三权分立,或是英国式的议会民主;要么就是追求德日的军国主义,认为政府不能为党派控制,应当为军队所服务,而军队则应当效忠于祖国。
但是革命委员会的体制和满清政府、民国政府的体制不同,海外留学生归国之后并不是直接被委以高官主持方面工作,而是会被安排到基层岗位观察一段时间,或是工厂,或是学校,然后再看其表现再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去。一般来说,只有被吸纳入党的留学生,才能真正的进入革命委员会的权力中心。
所以东北的权力其实有两条线路,一条是固有的政府组织,一条是共和党的各级组织,后者其实比前者更拥有权力。但是想要维持党对于政府的控制,就要确保党的发展能够跟上革命委员会的扩张。而吸纳合格的党员,显然不是读一篇共产党宣言就能分辨出来的。
宾步程想到这里就散去了一些不合适的念头,摇了摇头对林栋说道:“我在这里可待不了多久,参加完点火仪式就得去天津,得去看看那边的化工园区的建设。吴主席对于天津化工园区的建设很是关注啊,特别是新建立的天津化工厂将会是国内首个聚苯乙烯合成项目,也将是世界首个聚苯乙烯合成项目…”
林栋倒是听说过这个聚苯乙烯合成,在战争爆发之前,德国和美国都在实验室内完成过聚苯乙烯合成,不过当时乙烯原料难得,市场也不明确,因此大家都没有投入工业化的需求。而现在战争的爆发导致了石油工业快速发展,乙烯原料已经不再是问题,战争导致的钢铁及其他材料的暴涨,也使得替代材料的市场前景看好。
在这种情势下,吴川亲自拍板和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合作,双方对聚苯乙烯进行工业化,以解决石油产业的下脚料。从15年到17年,完成了理论设计,从18年开始就进入到了工业实践阶段。乐观估计,三到四年大约就可完成聚苯乙烯的生产工业化,不乐观的话,就要5-7年。如果不是战争景气带来的大量利润,工业委员会中大多数委员是不赞成投资这样一个不确定的项目的,大家更倾向于让美国人自己去研究,等对方成功后再引进技术设备。
宾步程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接着说道:“看过天津的化工园区后,就得南下去洛阳,洛阳这次要一下投建拖拉机厂、机床厂、玻璃厂和工具厂等十来个工厂,对于洛阳这个没有工业基础的城市来说,这一步跨的有点大啊…”
两人在车上聊着,很快就看到了钢铁厂高高耸起的烟囱,林栋这才预备着结束话题道:“我之前还想请吴主席也一起过来参加点火仪式,不过他回信给我,说是要去看看丰满水电站的截流蓄水,至于我这里要等钢铁厂一期工程完成再过来。老实说,要不是要负责高炉点火仪式,我也想去看看第二松花江被断流的那一刻…”
“这是谁在念叨我了么?”站在大坝边上的吴川打了个喷嚏,喃喃的说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上前扶着混凝土挡墙探头往下看去,从他的位置往下看,面前就是一座悬崖,毕竟整个电站大坝的高度足有91米,此时大坝的混凝土浇筑已经完成了80%,站在这样的人造物面前,只会感觉到人的渺小和伟大。
哪怕在后世见过了不少奇迹一般的工程,这一刻吴川也还是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他也注意到了身边人员对于自己举动的紧张神情,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靠近坝边的挡墙。
看着周边的人员都松了口气,吴川随口就向着中方工程师李仪祉问道:“要截断整个第二松花江,需要多少天?”
“不出意外的话,关上所有闸门大概要3周左右的时间。到时我们面前的这片江面就可以称之为松花湖了,这里不仅可以发展养殖业,也能为周边的农田和城市供水,最重要的还是极大的增强了这段流域的航运通行能力。” 李仪祉如实的回复道。
吴川站在那里注目着远处的江面,不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看这松花湖一旦成型,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旅游风景区,日后等人民的生活富裕起来,也会想要来这里游玩,观赏一下祖国的大好风景的。”
李仪祉也笑着回应道:“确实,处在这白山黑水之间,人的心情也会好上不少。我们陕西就缺少这样风景秀丽的山水啊。主席,我之前向您打的报告,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