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373节

  宋云桐默默的拿过了面前的茶杯,借着喝水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他身边的孟继周也低下了头,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其他委员们也是默不作声,无一人敢出声反对吴川此时的独断。

  看着各位委员们都安静了下来,吴川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说道:“家庭是社会的最小单位,我们要改造社会就不能不改造家庭。革命未必会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成功,那么把革命坚持下去就得依靠革命的接班人。一群在不正常的、不符合无产阶级价值观念的家庭中成长的年轻人,难道会成为我们的接班人?

  家庭、学校、单位,将会是工业社会中占用个人生活最多的场所,学校和单位我们还可以用各种组织去影响他们,但是在家中能影响一个人的只有父母。一个价值观念不正确的父母,又怎么能够教育出健康积极的儿童?

  我们为什么要反对乡村中的族权、神权、父权和夫权,因为这些封建遗留的文化正是地主阶级用来压榨、奴役和控制农民的精神枷锁。请各位同志想一想吧,我们打倒地主阶级的目的,究竟是为了解放农民还是为了让自己去取代地主阶级继续奴役农民?

  假如我们的目的是后者,自然就不需要去改变这个社会结构;但要是前者,则当前的社会结构就不得不彻底的粉碎掉。如果我们连社会最小的单位都不敢去改变,那么我们又奢谈什么改变社会?”

  “我赞成吴川同志的意见,婚姻法确实应该从党内开始推行。如果党员不能和党的决定保持一致,那么他入党还有什么意义呢?”梁廷栋第一个出声支持道。

  随着梁廷栋的出声,朱和中、徐景魁、周泽春等委员也纷纷发言支持,最后全体委员们以全票通过了吴川所提出的关于婚姻法的推动建议。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了晚饭前才结束,基本上重新调整了共和党的一系列内政外交路线。会议结束的时候,吴川留下了徐景魁一起用晚餐,顺便他还要和对方谈一谈关于对莫斯科、对托洛茨基、对斯大林、对地方苏维埃,对捷克人、对西伯利亚临时政府、对协约国各方的立场。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9点,然后吴川邀请徐景魁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坐谈到了晚上11时半,才把人放走。开了一整天的会议,把徐景魁送走后,吴川的脑子也不免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凉爽的夜风吹走了屋内沉闷的空气,谈话时吸烟留下的烟雾被吹走之后,嗅着窗外清新的草木气息,吴川觉得自己的头脑一下清醒了过来。

  就在他站在窗前呼吸着新鲜空气,瞧着外面模糊不清的树林影子时,张云荣走到他身后小声的说道:“晚上用餐的时候安娜小姐找过您,不过看到您有客人她就回去了。”

  吴川沉默了好久,才轻轻的说道:“我知道了。”

第1038章

  从吴川住所离开时,宋云桐邀请了孟继周和自己同坐一车,在车子开出了胡同之后,宋云桐不由向着身边的孟继周说道:“孟老,你说主席对于婚姻法一事如此坚持究竟是什么意思?严格来说,这不过是小事而已,自己家中关起门来,外人怎么管?这不是平白得罪了一大批中间派人士吗?”

  孟继周瞧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灯光,若有所思的回道:“古人说: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要我说:三天不学习,就赶不上主席的思路了咯。共和党走到今天,难道是我们的功劳吗?我觉得不是,我们只是顺着主席指的方向跟着前进而已。

  从革命之前到今天,主席什么时候失误过?不都是我们在捅篓子,主席给我们补救么。有时我想一想,假如畏之当日没有出现在东北,我们这些人难道真的能弄出现在这偌大的局面?不要说在俄日两国之间周旋了,我看我们连赵尔巽都对付不了,更不必提袁世凯了。

  哪怕不提这些外敌,光是军中的吴禄贞、张绍曾、蓝天蔚三人,除了蓝天蔚之外那个是好相与的?张绍曾和北洋之间藕断丝连,吴禄贞傲气凌人,若不是在主席力主之下连续击败日本、俄国,军中为之震慑,吴禄贞那会如现在这么听话。

  我不知主席为何如此重视婚姻法,但是主席既然说了,想要改变社会就要先从改变家庭结构做起,那么我们就跟着做就是了。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主席总有法子纠正回来的,毕竟他还年青么。但是现在去违背主席的意思,岂不是向其他委员宣布我们对于主席并不是一心一意的了吗?

  没有了主席的庇护,你觉得自己对付得了其他委员的责难?我这个人没多大的野心,只要看到国家一统,列强从中国撤离,民众能够安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满足了。至于是走布尔什维克主义还是走其它什么主义,我觉得没啥问题,只要畏之能够保持现在的议事办法,什么事都能和我们商量一下,我觉得就很好了。”

  宋云桐一时无话,车子平稳的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向前开去,只留下了些许烟尘。

  6月18日早上九点,太原火车站的,站台上,一干山西官员正在为阎锡山送行。虽说阎锡山此次入京乃是高升,可是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色,只是对着来送行的部下们长呼短叹的,一副情深意长不忍离开的模样。

  原晋北镇守使现在的晋北警备司令张树帜见状不由愤愤不平的对着阎锡山说道:“大帅要是不想上京,那就留下来。我就不相信了,难道偌大的山西还容不下一个革命的有功之臣?山西的小米也未必不如北京的白面养人。”

  阎锡山心中一动,不由朝着周边的部下们看去,只可惜除了张树帜出声挽留外,其他人全都默不作声,甚至避开了他的视线。

  站在一旁的姚以价对着张树帜冷笑了一声道:“张司令对于阎部长倒是忠心耿耿的很,听的真是让人好生感动啊。”

  姚以价和阎锡山、温寿泉三人是山西新军中的军人领袖,因为其在新军中威望甚高,因此在辛亥革命时被推为了义军司令。唯一可惜的是,姚以价虽然投身于革命但他并不是同盟会员,因此在山西革命成功后就受到了阎锡山的排挤。

  太原光复后,各路义军将领和山西上层最终推举了阎锡山为山西都督,而阎锡山随即委任姚以价为东路军司令防守娘子关,从而把他踢出了山西军政府的核心。但是在姚以价和清军大战的时候,阎锡山却迟迟不肯发兵支援,姚以价最终选择了弃军而逃,这一逃就把他的声望彻底毁了。

  姚以价返回太原后,阎锡山一面设宴款待姚以价,一面又指使文人在晋阳日报撰文,攻讦姚以价在太原起义时,借口有病,在率队攻打抚署时躲进医院;在娘子关作战时,又弃队而走。同时又组织剧团演出了一个名曰《辛亥革命》的剧目,把姚丑化为一个手持刀片的鲁莽武夫。

  姚以价难以忍受这种侮辱,于是一怒之下砸了报馆,但他也知道自己在太原呆不下去了。于是便向阎锡山要了一笔路费跑去了北京。因为这些事情,姚以价和阎锡山之间已经势成水火,姚以价也知道,只要阎锡山不下台,他就很难再回山西老家了。

  只是他倒是没有料到,报复阎锡山的时机都成四川成汉来的这么快。趁着袁世凯病重,试图把北洋势力从山西驱逐出去,从而全据山西的阎锡山,这一次却是踢到铁板上。原本在北洋和阎锡山之间隐隐偏向于阎锡山的共和党,这次却来了个各打五十大板,把闹的不可开交的阎锡山和山西省长都调离了山西。

  原晋南镇守使张培梅被提拔为山西省军分区司令,被阎锡山踢出山西的温寿泉被任命为山西省省长,而他则被任命为了山西军分区政委。这样一来,北洋在山西的势力虽然被消灭了,但是阎锡山这些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势力也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姚以价这次回来可没打算就这么轻轻放过阎锡山,要是对方真的这么想不开要玩割据山西的把戏,那么他倒是不介意清洗一遍山西的军界。有着共和党在他身后,他并不觉得阎锡山在山西攒下的这点力量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更何况,虽然他和温寿泉都被阎锡山逼走了,但是他们在军中也不是没有部下的,阎锡山想要在山西关起门来称大王,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面对姚以价这个军中的老前辈,张树帜也只能沉默了下去。山西新军六个营,姚以价就呆过4个,姚以价担任营管带的时候,他连排长都不是。在张树帜难堪的时候,张培梅也不得不出来为这位同僚解围道:“姚前辈说笑了,张司令只是感念大帅的情谊,可没有其他意思。”

  姚以价冷哼了一声后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阎部长上京不是高升,而是进了龙潭虎穴了。也不知中央知道了今天这事会怎么想。”

  这下张培梅也劝不下去了,边上的军官们更是默然无语。过来送一送老上司这是人情,但是大家可没有为了阎锡山造中央反的意思。二次革命时,那些想要响应孙中山的革命者早就被礼送出山西了,剩下的都是抱着保境安民想法的平庸官僚。

  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谁在中央,只要不动他们的官位,那么他们就顺从中央政府好了,这也是阎锡山能够一直获得他们拥戴的原因。既然阎锡山造就了这样一个利益集团,那么就别指望这个集团为他去打生打死了。

  现在中央政府又没有碰这个集团大多数人的利益,只是要求阎锡山离开山西而已,为了大家的利益牺牲阎锡山一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之前他们牺牲了姚以价、温寿泉,以保卫自己的利益是一样的。

  看着场面有可能滑向不可知的方向去了,阎锡山的智囊赵戴文终于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安静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大帅还是上车吧。误了开车的时辰就不好了,这次中央既然简拔了大帅上京,那就证明中央对于大帅还是看重的。过去的一些事情,还是让它过去吧,说到底大家不还是山西人么,这出了山西可就都是亲人了。”

  姚以价终于不再说话了,阎锡山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转身上了包厢。随着汽笛声响起,列车缓缓开出站台,从窗外收回手臂的阎锡山终于郁郁的对坐在对面的赵戴文说道:“兄长,你说我也没有对不起共和党啊。之前虽然在北洋和共和党之间摇摆了几次,可我不是对着北洋虚以委蛇吗?我的本心还是向着革命的啊,共和党如何这般提防我呢?要不是你劝我,我是一定不会去北京的,我宁可回五台山老家种地去。”

  赵戴文对他苦笑了一声道:“百川老弟,要是我们不识抬举的话,就怕我们想要回老家种地也不可得啊。”

  阎锡山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说道:“兄长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共和党还要赶尽杀绝不成?他们既然要坐天下,总要弄几副马骨头挂一挂的吧?”

  赵戴文下意识的瞧了瞧包厢内,见到没有旁人在后,这才小声说道:“昨天我西安的老友给我发了电报,陈树藩对镇嵩军下手了,憨玉琨、柴云升被杀,刘镇华被俘,张治公投靠了陈树藩,镇嵩军被陈树藩缴械后枪毙了一批罪行确证的,其余都被关押了起来,预备移交给将要入陕的国民革命军。陆建章离开陕西的日子看来是不远了,我看他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阎锡山脸皮顿时跳了跳,他和陈树藩之间颇有往来,毕竟两人都面对着北洋的压力。当然他也没把对方视为盟友,山西和陕西不过一河之隔,不管谁整合好了省内必然是要外拓展势力的。

  而山西之于陕西,陕西之于山西,古就有秦晋之好的美谈,双方往来要比其他省份方便的多。更何况,山西通往人口和物产丰饶的四川需要经过陕西,而陕西前往蒙古草原最好走的路也是通过山西。这就意味着,不管谁掌握了其中一省,都必然会对另一省生起野心。

  只是,现在他和陈树藩都没能完成对于省内的整合就被外来的强势力量给压制了下去。于是听到陈树藩镇压了投靠自己的镇嵩军时,阎锡山不仅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反而深感同情的说道:“陈镇守使这是自折手脚啊,他是过了眼下这一关,可今后还有谁会再给他卖命呢?”

  赵戴文摇着头说道:“共和党控制着洛阳到西安的铁路,就控制着进入陕西的命脉,陈树藩要是不当机立断的处置了镇嵩军,接下来共和党打着讨伐镇嵩军的名义进入陕西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陕西父老想要修通通往河南的铁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岂能容忍陈树藩切断这条铁路。

  更何况,镇嵩军本身就是一群土匪,还是河南的土匪,他们在陕西确实是张了陈树藩的势,却也令陈树藩失去了不少陕西父老的支持。比如这次镇嵩军在西安郊外的劫掠就惹怒了不少西安乡绅,若是没有共和党插手,陈树藩还可以用武力压制住民间舆论。

  但是现在共和党既然已经向陕西父老做了公告,要严惩镇嵩军。这个时候陈树藩再当断不断,估计镇嵩军也要反咬他一口了,毕竟这群土匪可没这个底气,陈树藩能帮他们顶住共和党。

  陈树藩这一低头,加上共和党借着防治鼠疫控制了绥远,我山西实际上已经被共和党给封死。百川你若是强行留下,我担心共和党会施以更加暴烈的手段。接下来共和党要推动土地改革,我看长江以北之地都不是安乐之乡了。你留在五台山,只会被那些乡绅抬出来对抗共和党,然而这是必败之局,所以这山西是留不得了。

  倒是到了北京,借助北洋和南方革命党的力量,我们还能和共和党周旋一二。”

  阎锡山半信半疑的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这共和党现在已经取了大半个天下,只要不搞土地改革就能坐稳江山了,他们何必要激起各地乡绅的不满呢?难道他们真想消灭天下的乡绅?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赵戴文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共和党在东北已经办到了,至于关内能不能办到,大家现在都在看着。总要有个人出来试一试共和党的刀利不利,大家才会决定跟不跟,可是谁能站出来?谁会站出来?

  南方的乡绅还没有受到共和党的威胁,他们怎么可能主动跳出来为北方的乡绅出头对抗共和党?河北去年一场大水,被共和党收尽了人心,哪里还有人会跟着乡绅走?

  河南自民元以来不是被土匪蹂躏就是被官军践踏,民众对于土匪、官军和乡绅可谓恨之入骨,自然也不可能跳出来跟着乡绅造共和党的反。

  山东虽然是北洋的起家之地,但是共和党收回了德国和英国在山东的租借地,又击退了日本人入侵山东的企图,哪里连衍圣公都投了共和党了,更别提乡绅对于共和党的反抗了。

  陕西自同治回乱和辛亥革命两场战火后人口大减,人心思安,否则陈树藩也就用不着向共和党低头了。至于我们山西,自从共和党控制了外蒙古之后,山西商人就受制于东北了。之前在外蒙不肯配合东北的晋商都被逐出了外蒙,剩下的这些晋商都成为了东北商业上的附庸。

  我们山西人虽然喜爱土地,但却更不敢断了商道,若是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项,则大多数人宁可放弃土地保住商号。毕竟土地只是为了防备商业不畅,而商业才是山西人的根本。

  现在共和党不仅控制了外蒙,就是在俄国势力也比满清时强的多,我山西商人不可能为了土地和共和党拼命的。因此共和党的土地改革政策一经推出,虽然就惹的天下汹汹,但是真正敢跳出来以武力反抗的其实并不多。我们留下来,估计倒是成了某些人向共和党示好的礼物了。”

  阎锡山心里憋住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他注视着对面的赵戴文,两人默然无语都不知该说什么。火车倒是“卡塔、卡塔”的在群山中不断向前冲去,丝毫没有在意车厢中这默默对坐的两人的想法。

第1039章

  “…新疆钱法混乱,有外国钱币、内地钱币和当地钱币总计十余种。铜元每800枚可兑换银一两,当地用红铜所铸红钱因质地较好,虽然官价400文兑一两,不过市面上300红钱可兑一两。

  当地还有一钱、二钱重量的金币,一钱金币约值银三两;至于内地发行的银元,1元5角可兑换银一两。至于当地的纸币有塔城、伊犁、省库和清藩司所发行四种。塔贴最低,每两值现银2钱或有余;伊贴稍高,每两值银4钱;省库官贴每两值银6钱多;清藩司发行的老龙票最高,每90两值银100两,因为其初期兑换过。

  新疆已经实施统捐,税率值百抽三。粗货280斤为一担,细货240斤为一担。每年统税约合25万余两(含有二五商捐之附加税)…民元以来每年财政收入已经达到了250-260万两。就财政上来说,杨督军主政新疆确实是做了不少实事的。

  当然新疆每年的支出也不少,首先是邮政上一年就要补贴6万3千两,接着是教育和军事上的补贴。前清时,新疆每年得到各省协饷292万两(伊犁34万两,塔城16万两),民国二年改为中央拨款60万元一年(塔城12万元,伊犁和迪化各24万元),不过实际每年中央只拨款了37万元,若非杨督军大开财源,恐新疆财政是难以支持下去的。

  不过新疆远离内地,英国和俄国在此地势力甚大;又阿古柏之乱后南疆缠民渐有离心之意,喀什提督马福兴大有据地自立之意,南疆的一些毛拉、巴依和伯克也颇亲近英俄在新疆的使领馆,试图趁着俄国中亚各民族起义之际出兵中亚,然后联合这些民族建立一个大突厥斯坦国。

  杨督军洞察其奸,数次拒绝了马福兴等人的出兵要求,也婉言谢绝了英国和俄国领事对于新疆内政的干涉。只是杨督军虽然才能卓著,但是若无中央在背后支持,恐怕也是很难长久支持下去的。

  另,民国四年对新疆熟地进行核查,共有熟地1143万亩,年可收田赋324590石。以我看来,新疆之问题应当先清理钱法,钱法不统一则外国在新疆的势力就不能斩断。以一两银兑换1.5元银元计算,只要往新疆投入500万银元,应当就可以统一新疆的钱法了…”

  坐在庭院花架下端着茶盏倾听着谢彬讲诉新疆事务的耿谨文,北京六月下午的阳光透过花架照射在他身上时已经没有什么威力了。在斑驳的阴影中,他点头对着小圆桌对面的谢彬说道:“晓钟啊,你这些天来对于新疆事务的介绍确实很出色。所以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是否愿意去新疆工作?”

  谢彬犹豫了一下,他受财政部的命令前往新疆调查并记录了这趟新疆之行,原本的想法也是为国家经营新疆提供一些资料,避免中央对于新疆的情况一无所知从而判断出错。

  但是,这趟新疆之行确实耗尽了他的精力,一想到往来新疆路上的那些风餐露宿日子,他心里就不由有些畏缩了起来。上一次他是怀着一腔热血,且对于新疆之行的困难一无所知才能无所畏惧的接下这个任务。但是经历过了一次之后,他才发现进疆一次其实和活过一回也没啥区别,这就不能不让他有所犹豫了起来。

  似乎是看出了谢彬的为难,耿谨文随即说道:“这一次必然不叫晓钟你单枪匹马而去,我就和你说几句实话吧。我党对于经营西北边防早就有了计划,只不过内地和新疆的道路未成,西伯利亚铁路又在俄国人手中,所以才不得不搁置了计划。

  但是此次俄国国内有变,我们有机会控制西伯利亚铁路一段时间,所以吴川主席提出要借机加快经营新疆的计划。你也说了,从满洲里到俄国斜米不过9天的路程,从斜米到塔城也就10余天而已。

  我们打算先帮助俄国人建起斜米到塔城的铁路,然后以塔城为核心修通北疆各要地的道路,只要新疆和内地的道路一通,则现在新疆对于中央伸手莫及的局面就能大大的改观。

  就如你描述的,俄国虽然在中亚大修铁路,但是以当前俄国内乱的情况,恐怕数年之内是不能稳定住中亚的形势的。至于英国通过印度-阿富汗和喀什虽然有山路相连,但是山路不仅难行,一年中也只有几月能够通行。因此只要我们修通了内地和新疆的道路,那么英国和俄国对于新疆的威胁也就大大的减少了。

  我们现在最为缺乏的,是缺少一个了解新疆情况且能和新疆大小官员进行沟通的人,我认为你很适合我们的要求。如果晓钟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则我党经营新疆的成功率就更高了。也许还能趁着英俄现在无精力关注新疆地区的时机,解决掉一些历史的遗留问题。

  比如我们和英国人之间关于坎巨提的归属都成四川成汉问题,我们同俄国人之间的一系列边界问题。这对于国家的未来是大有好处的。”

  谢彬终于下了决心对着耿谨文说道:“既然是为了国家,那么我去。新疆汉人多是左帅出天山留下的湘楚子弟,我和他们有同乡之谊,确实也好打交道些。那么不知何时启程?”

  耿谨文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然后身体微微前倾靠向桌子说道:“新疆之行要稍稍推迟一些,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先去长春,那里有一批预备入疆的人员,我希望你能先给他们上一上课,让他们了解一下新疆的地理、风俗和人情,不知你下周一能否起行?”

  谢彬于是回道:“要是耿兄你没有其他要吩咐的,那么我就先回去整理一下京中的遗留事务,还有就是向财政部辞职。”

  耿谨文起身向他伸手告别道:“行,不过财政部哪里我们会给你申请调令的,倒是不用另外辞职了。你这两天只要把京城这边的事务处理好就可以,到时我会让人把车票给你送去…”

  听着窗外传来的“知了,知了”叫声,吴川靠在椅子上望着美国驻长春领事李悠悠的说道:“我还以为最先过来为捷克人出头的应该是英国人或法国人,没想到却是领事先生您?这可真是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了。”

  和吴川年纪差不多的李领事,对于面前这位中国人虽然有几分忌惮,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捷克民族委员会已经向我国政府承诺,战后从奥匈帝国独立出来之后将会建立一个自由的捷克共和国,威尔逊总统已经认可了捷克民族的自决。

  我国的国务院认为,一个独立且自由的捷克共和国对于促进东欧地区的民族自决运动是有好处的。贵方现在对于捷克军团提出的收费问题,我以为并不利于协约国内部的团结,也破坏了我国、中国和未来的捷克共和国之间的友谊。所以,我想请求您撤回对于捷克军团的索偿请求。”

  吴川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过了好一会才对着美国领事问道:“我不认为我们向捷克人提出的索偿请求会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如果美国政府真的这么担心捷克人,为什么不借一笔资金给他们,好让他们付账给我们呢?”

  李有些惊讶的看着吴川,楞了片刻才回答道:“美国政府虽然愿意支持捷克人建立一个自由的民主国家,但是我们也没有理由白白的付钱给他们,仅仅是为了让你们能够收到欠款。

  老实说我看过你们提出的账单,我认为上面不少项目含糊不清,一些项目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还有些项目捷克人根本就没有接收到过。吴先生,我并不是怀疑你们在账单上做了什么手脚,但是我想没有那个人会支付这样的账单的,这根本不合理。”

  “为什么不呢?”吴川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坐姿,然后用右手支着下颚,声音有些含糊的向对方问道。

  李睁大了眼睛瞧了吴川许久,方才收敛了些眼神说道:“这不是明白着的么,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支付一张毫无实据的账单呢?”

  “不,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不能向捷克人借钱?难道美国政府还怕捷克人不还钱吗?”吴川截断了李的话说道。

  李被吴川这话问的有些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我们当然不会怕捷克人不还钱,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向捷克人贷款…”

  吴川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美国政府向捷克人贷了款,我们得到了应得的赔偿,美国则得到了捷克人得欠债,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你可以仔细的考虑一下,三方是不是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开始李觉得吴川是在戏弄自己,不管怎么看,这件事中得利的只有中国人而已。不过他思考了一会之后,怒气就渐渐散去了,他不由试探的问道:“您认为,应该让捷克人欠我们一笔债务?可这对捷克人有什么好处?”

  吴川看着美国人的双眼,脸上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捷克人想要的就是在战后成立一个独立国家,可是他们真的会把希望都放在美国身上吗?现在的欧洲难道不依然是英国和法国说了算的地方?

  从捷克的地理环境来看,捷克一旦独立就成为了被德国、波兰、奥匈帝国所包围的内陆国。同盟国假如在战争中认输投降,我不认为他们会不受英法的摆布,反而去投靠大西洋另一边的美国。那么问题就来了,美国要依赖什么去控制独立后捷克共和国?难道就靠他们的几句口头承诺吗?

  我觉得,让未来的捷克共和国背上一笔巨额欠款,才会让捷克人记得自己对于美国的承诺,而英法也无法因此而指责美国干涉欧洲事务。对于捷克人来说,能够从美国这里借到一笔巨款,也就证明了美国支持他们独立的决心,这难道不是三方都有利的事情吗?”

  李终于理解了自己在外交部的同事为什么会说,吴川领导的共和党绝不可能是一个追求社会主义的政党。看一看对方对金钱的贪婪程度,跟美国国内的资本家也没什么区别,难怪这位能够成为洛克菲勒和摩根家族的好朋友了。当然,从东北的经济发展来看,至少对方比那些南美的独裁者要稍稍温和一些,没把好处都弄进自己的口袋。

  脑子里虽然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李在口头上却反应不慢,他很快就说道:“您的提议,在角度上确实有些令人意外,但是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需要向北京汇报后才能回复您。但是,您真的打算从捷克人那里收下这些钱?”

  吴川顺手拿起了面前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汤润了润喉咙,这才开口说道:“我认为大家只要关注自己能从这件事中获得什么就可以了,对于合作伙伴获得了什么就没必要过于关心了。更何况,在这件事中我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至少救援俄国境内的捷克人的责任,我们就要背起来了。”

  李沉默了下去,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轮不到自己来出这个头,于是便顺着吴川的话语转移了话题道:“说到这个救援捷克军团,我也正想要代表我国政府和您做一个沟通。”

  吴川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微微颔首道:“请说。”

  “我国和英法等国商议后,认为不应该对于俄国境内发生的一系列暴行置之不理。虽然俄国国内的政权更替是俄国民众的选择,但是俄国毕竟属于协约国的一员,当前的俄国布尔什维克政权使用武力驱逐了临时政府之后,不仅拒绝履行对于协约国应尽的义务,还大肆在国内迫害有产阶级,这显然是不符合俄国民众的意愿的。

  而此次布尔什维克政权违背和协约国达成的协议,不仅没有提供让捷克军团离开俄国的便利,还制造了事端袭击捷克人。因此我国政府和英法政府协商后,预备在远东建立一支干涉军,对俄国境内的暴行进行干涉。国务院发来电报,希望能够了解贵方对于此事的立场。”

  对于美国人询问,吴川这次沉默了许久,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当前共和党还不是中国政府的代表,在政府没有发表意见之前,我党不会就此事发表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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