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贾环还多才多艺,会西式的素描、会吹笛弄箫、甚至还会拉小提琴,会作词作曲,甚至是画三维示图,简直太惊人了。
有时候,曼达琳都觉得自己在挖宝,与贾环接触得越久便越吃惊,最后甚至对后者层出不穷的本事和见识麻木了,也正是在这种相处中,她慢慢放下了戒心,从陌生到熟悉,从吃惊到欣赏,又从欣赏到佩服,从佩服到心生好感,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地陷了进去。
直到今日,看到贾环为了自己,狠狠地教训了薛蟠一顿,曼达琳终于按耐不住,以西方女人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主动亲了贾环的脸颊。
然而贾环平淡的反应,无疑让这曼达琳有点失落,以至于现在幻失幻得起来,要知道在她原来的国度,她也是一名骄傲的贵族。
这时,全神贯注的贾环仿佛有所觉,再次抬起头看着曼达琳,笑问道:“不是让你先睡吗?还柱在这作甚?”
“天啊,这家伙笑起来可真好看。”曼达琳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因为当贾环的目光望过来时,她竟有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这是多么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呢。
“三爷,你在写什么呢?”曼达琳的声娇柔得连自己都觉得害羞。
贾环愕然道:“你的嗓子不舒服?为何突然叫我三爷?”
曼达琳既羞且气,恢复了平常的语气,甚至故意粗着嗓子道:“我很好,没有不舒服。平儿姐姐说了,我不能再叫你贾,那样不合规矩,难道不是吗?”
贾环道:“我这里原本没那么多规矩,但你入乡随俗也好,有人时叫我三爷,没人时叫我贾也行。”
“噢,那么贾,你整晚都在写什么呢?该睡觉了,平儿姐姐让我盯着你早点睡的。”
贾环哑然失笑道:“敢情平儿姐姐还给安排了任务,好吧,我也快写完了,一会就睡。另外,我写的是八股文,只怕说了你也不懂。”
曼达琳有点不服气地道:“你不说,如何知道我不懂?我学习语言的能力很强,至少现在我基本能用你们的国语交流,难道不是吗?”
贾环若有所思地看着曼达琳漂亮的脸蛋,点头道:“你的语言能力确实很强,那我考考如何?”
曼达琳骄傲地仰起了下巴,仿佛在说,放马过来。
贾环便把自己刚写的这遍八股文章念了一篇,洋婢顿时伤傻了眼,如鸭子听打雷,满头都是问号。
贾环笑道:“听不懂?”
“天啊,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你们的科举考试就考这些?那有什么用呢?能选拔到合格的人才吗?”曼达琳满脸疑惑。
贾环微笑道:“当然不止考八股文,还有经义、策论和诗文。科举选才虽然有局限性,但沿用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了,也成功选拔出大批治国理政的杰出人才,可见还是行之有效的,至少比现在的欧罗巴要强,难道不是吗?”
曼达琳顿时为之语塞,确实,如今大部份的欧洲国家还在沿用君主赐封制,官僚阶层完全被贵族垄断了,普通人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反观大晋的科举制度,至少平民百姓可以通过考试来改变命运。
“你先去睡吧,我一会也睡了!”贾环挥了挥手,继续埋头写文。
曼达琳有点不服气,但也反驳不得,便道:“你今天把那薛蟠修理了一顿,难道不怕你什么姨妈和宝姐姐生气?”
贾环抬头讶然道:“曼达琳,你现在也学会八卦了?”
“八卦是什么?”
“就是多管闲事,跟那街边的碎嘴婆子一般。”
曼达琳白了某人一眼,然后悻悻地走了开去,一头趴在自己那张小塌上,用被衾蒙着头生闷气。
贾环不由哑然失笑,这洋婢虽然长得高挑,但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比平儿还要小一岁多,逗两句就生气了,不过,她现在趴着的姿势却过于引人犯罪了。
曼达琳那梨形身材本来就惹火之极,如今趴在那儿,那蜜瓜一般的臀线简直美妙难言,欣长紧致的玉腿,纤腰削肩,浑身上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害得贾同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回了目光,继续未竟之写作大业。
第二日一早,贾环便与卢象升在约定的地方碰面,然后一道前往应天府府学报名参加岁考。
一般情况下,秀才每年都得参加一场岁试,相当于定期测验。岁考优等的秀才称为禀生,政府有一定的补助,其次是增生和附生,如果岁考不及格,或者连续三年不参加岁考,将会被剥夺秀才功名。
只有通过了岁考的秀才,又或者本年通过院试刚获得秀才功名的生员,才有资格参加乡试,不过岁考的难度不大,一般都能通过,而以贾环和卢象升的水平,自然轻松通过了岁考,获得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乾盛七年七月二十五日,距离八月初六的乡试还有十天时间,贾环终于把一切手续都办妥了,只静候开考就行了。
这一日,贾环提着一堆生果茶叶之类,来到了薛家府门前,客气地报上名字道:“贾环前来拜访,有劳通传一声。”
那负责看门的家丁一见贾环的气度便知不俗,待对方自称是贾环后,态度顿时更加恭谨了,急忙报了进二门。
“夫人,刚才门子传话,说外面有一名书生登门拜访,自称贾环,应该是姨老爷家的环三爷,要不要请进来?”
薛姨妈闻言一喜,不过马上又面色微沉,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道:“带他进来吧。”
约莫盏茶功夫,贾环被领了进来,眼见厅内只有薛姨妈一人,并未见薛宝钗,不由有点失望,便上前行礼道:“环儿给姨妈请安,姨妈近来可还好?”
薛姨妈微笑道:“好,环哥儿几时到金陵的?”
“七月十七那天到的,一直忙于准备秋闱的事,直至今日才得空来给姨妈请安。”
“噢,原来如此,那可都办妥了?”
“办妥了,只等开考进场。”
“那就好,以环哥儿的才学,这回必定高中了”
“承姨妈吉言,宝姐姐今天不在家?”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一早便出门盘账去了,宝丫头生来便是劳苦命,谁让她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大哥,非但指望不上,还终日在外面惹事生非。”
贾环暗皱了皱眉,薛姨妈似乎是话里有话,而且态度明显不如以往亲近了,莫非薛蟠这货竟然告了我黑状?
不过,贾环既然敢出手收拾薛蟠,自然不怕这货告黑状,因为他知道宝钗最是明事理的,至于薛姨妈本来就宠溺纵容薛蟠,生气也很正常,如今还能客气地接待自己已经是很难得了。
换而言之,薛姨妈生气,本在贾环的意料之中,只是薛蟠这货实在太可厌,宁愿薛姨妈生气一回也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否则就这货的尿性,肯定还会纠缠不休,贾环可没那耐心和功夫跟他周旋。
第358章 薛小妹定娃娃亲,苦香菱暂脱苦海
由于察觉到薛姨妈的疏离之意,贾环也不便再多待了,又稍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如此一来,薛姨妈反倒有点过意不去了,毕竟贾环对自己一家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又想起当时贾环不惜以身为质的感人场景,便出言挽留道:“环哥儿吃了午膳再回。”
贾环婉拒道:“姨妈好意留饭,原不该辞,但秋闱在即,实不敢稍有松懈,且待考完了乡试再来领。”
薛姨妈闻言点头道:“噢,既然如此,那姨妈便也不留你了,倒是举业要紧。”
贾环正打算离开,薛蝌却正好从那边府里过来了向薛姨妈请安,见贾环在此,连忙见礼道:“环三爷来了,多早晚到金陵的?”
贾环微笑道:“有八九天了吧,一直忙着准备秋闱的事,所以今天才得空登门拜访。”
薛蝌恍然道:“原来如此,以环三爷之才,这次下场乡试自当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了。”
待二人客套了片刻,薛姨妈便问道:“蝌儿这是打哪里来?”
薛蝌答曰:“梅翰林登门拜访,侄儿才刚把人送走了。”
薛姨妈连忙问:“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倒没要紧的,只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梅瀚林还指点和考究了侄儿的学问,鼓励侄儿好生向学,不要气馁,争取三年后通过府试和院试,光大门楣。”
薛姨妈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来提退婚的呢,倒是唬了我一跳。”
薛蝌摇头道:“怎么会呢,梅翰林乃圣人门徒,谦谦君子,最是守信,既然两家定下了婚约,又岂会随意反悔食言,伯娘大可放心。”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蝌儿你还小,经历的人事不够多,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这世上许多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当初你爹和那梅翰林一见如故,两家仓促订下了娃娃亲,如今你老子娘都没了,失了依靠,难保人家没有想法,不过现在看来,你爹生前并没有看错人,那梅翰林倒是个人品极好的,想必家教也不会差,琴丫头嫁入梅家倒不必担心受委屈。”
薛蝌点头道:“梅家乃诗书瀚墨之家,妹妹能嫁进去,那是她的福气,待孝期满了,我便送她进京完婚,也好了却爹娘亲生前的一庄心愿。”
薛姨妈摇头道:“哪有哥哥未娶,妹妹便先出阁的道理,自然是你先成了亲,再考虑琴丫头出阁了。这几年婶娘先替你物识好人选,待孝满了便完婚,然后再操办琴丫头的婚事。”
薛蝌看了在场的贾环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但凭婶娘作主便是了。”
贾环心中一动,记得在原著中,薛宝琴的确是从小便与一户姓梅的人家订了娃娃亲,后来薛蝌送妹妹进京待婚,暂时借住在贾家,自此薛小妹便进入了大观园的视角,并且展示出在诗词上的惊人才华,不过原著中并未具体提到薛宝琴夫家的情况,只知其公公是一名翰林,姓梅,而关于其未来丈夫,更是只字未提。
这时,薛姨妈才醒起了贾环还在,便笑道:“只顾着说话,倒忘了环哥儿,既然蝌儿你正好来了,便替我送环哥儿出去吧。”
薛蝌讶然道:“环三爷这就要走了,不用过午膳再回?”
贾环微笑道:“姨妈倒是要留饭,奈何我忙于学业,实在没时间,下次再领吧。”
薛蝌闻言便领着贾环离开了后宅,一边走一边闲聊。贾环有点好奇地问道:“原来琴妹妹已有夫家了?”
薛蝌点头道:“是家父生前订的娃娃亲,对方是个翰林,康平年间进士,乃诗书瀚墨之族,仔细算来,却是我们高攀人家了。”
贾环试探道:“这位梅翰林现居何职?”
“六品翰林修撰,虽然品秩不高,但胜在清贵,而且满腹经纶,对了,如果是平时,我倒是可以代三爷引见,但现在却不行了。”薛蝌有点遗憾地道。
贾环奇道:“这是为何?”
薛蝌压低声音道:“因为梅翰林正好点了今科南直隶乡试的同(副)考官,环三爷是本科乡试考生,考前自然不便私下相见了,免得招人嫌疑。”
果然是此人,贾环其实早就猜到几分了,没想到薛宝琴的未来家公竟是这位,王子腾的女婿梅玉成。此人看上去才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古人普遍成亲较早,估计儿子也有十几岁了,只不知品貌如何,能否配得上薛宝琴。
按照红楼原著曹公的笔墨描写,薛宝琴的容貌甚至还在金陵十二钗之上,才情更是绝伦,由于打小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行商,所以性情活泼,见识也极广,曾一口气作了十首怀古诗,而且在大观园诗社的表现也十分不俗,就连贾母也对她也赞不绝口,说她比画儿上的人还好看,甚至生出为贾宝玉讨亲的念头,直到得知薛宝琴早许了梅家,这才无奈作罢。
曹公笔下的薛宝琴简直是完美的化身,以至于有点不真实,不过从贾环的角度来看,薛小妹的容貌确实极美,但要说强过宝钗和黛玉,那就有待商榷了,只能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罢。
很快,薛蝌便把贾环送到了薛府门外,沐野和金宝两名小厮已在那候着了。
贾环挥手道:“蝌二爷且回吧,不必再送了。”
薛蝌拱手道:“环三爷慢走,预祝三爷乡试顺利,一举中式,荣登桂榜,薛蝌静候环三爷佳音。”
贾环微笑道:“承蝌二爷吉言,对了,先前听蝌二爷说,打算三年后下场参加府试?”
薛蝌尴尬地点了点头道:“蝌生性愚钝,委实不是读书的种子,府试也参加了两回,均名落孙山,如今更是流年不利,一年之内连失怙恃,重孝在身,需三年孝满才能再下场。
如今家道中落,重担在肩,我本早已经打消了科举仕途之奢念,一心操持家业生计,扶养小妹,但听了梅瀚林一席话,倒是颇受鼓舞,免不了三年后再厚颜下场一搏,不敢奢望中举,考个秀才亦可稍慰平生了。”
贾环正容道:“蝌兄弟切勿妄自菲薄,须知有志者事竟成,贾环与君共勉。”
薛蝌精神一振,笑道:“承蒙环三爷看得起,蝌自此当加倍努力。”
贾环点了点头,登鞍上马,薛蝌犹豫了一下,上前道:“环三爷可知蟠大哥病了?”
贾环微愕,摇头道:“并不知,薛大爷得了什么病?可严重不?”
薛蝌道:“闹肚子,一直呕吐腹泻,三天了才止住,又将养了几天才渐渐好转,如今倒是没大碍了,只是饮食还以清淡为主。”
贾环不由暗汗,估计是鱼缸的水不干净,薛蟠这货喝了一肚子,所以得了急性肠胃炎,看样子够呛的,这回怕是要长记性了,只是如此一来,薛姨妈恐怕更要生自己的气了,难怪总是淡淡的,罢了,以后再想办法补救吧。
“姨妈刚才倒没跟我提起,如今倒不好再返回看望薛大爷了,劳烦蝌二爷代为问好。”贾环叮嘱了薛蝌一句便策马而去。
…………
再说薛姨妈吩咐薛蝌送贾环出门后,一名婢女便急急来报道:“大爷闹起来了,不肯喝药,还打了香菱,太太快去瞧瞧吧。”
“这个不省心的孽障,又发什么疯!”薛姨妈急急赶到薛蟠的住处,远远便听到香菱的哭声。
一进门,果见薛蟠正拿着一根门闩往香菱身上招呼,后者哭喊着卷缩成一团,护着脑袋的双手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旁边还有一只打翻的药碗。
那些围观的婆子和丫环倒有几,却没人敢上前阻拦。薛姨妈又惊又气,喝道:“孽障,大白天的没喝酒倒撒起疯来,好端端的又打她作甚?快住手,你想打死她不成?”
眼见太太来了,那些围观的婆子这才敢上前规劝,从薛蟠手里夺过了门闩,可怜的香菱只蜷缩在地上痛哭。
薛蟠戳指骂道:“改天我身上大好了,非打死你这小娼婢不可,呸,连你也敢拦我!”
“孽障孽障,香菱又怎么招惹你了?把人往死里打的!”薛姨妈皱眉问道。
薛蟠冷哼一声,也不回答,只往椅子上气呼呼地一坐。
一名婆子讪讪地道:“香菱姑娘刚才端来汤药,刚喂了一口,大爷就嫌烫,抬手就把药婉打翻了,又抢了门闩,说要到前面去打死环三爷,香菱姑娘拦了大爷一下,就被抡着打了。”
薛姨妈闻言便知怎么回事了,定是这孽障听说环哥儿来了家里,心里气不过,拿了门闩要去打人,香菱劝阻不成,反被打了一顿。
这时薛蟠那货也不知抽了那根筋,又跳起来抱过一只花瓶便夺门而出。薛姨妈吃了一惊,急忙喝道:“快拦住他,混账东西,你又要作什么反?”
一众婆子婢仆急急堵在门口,这才把薛蟠拦住,后者骂道:“统统滚开,今天蟠大爷非把环老三开了瓢不可。”
薛姨妈气急道:“混账东西,你再闹,环哥儿早离开了。”
岂料薛蟠这货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上次被贾环整惨,也整怕了,倘若贾环真站在面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手,如今听到贾环已经走了,这货反倒没了忌惮,跳得更加厉害,一边扯嗓子大骂贾环,一边硬要闯出门去。
薛姨妈气得上前揪着耳朵扇了两记后脑勺,薛蟠这货才消停,不过马上又把怒火转移到香菱身上,往其身上踹了两脚,骂道:“哭你娘的丧,老子还没死呢,不要脸的小娼妇,定是上次听到我要用你去换那洋婢,你便动了心思,暗中爱慕环老三,巴不得过去服侍他,所以才处处维护他,呸,你死了这条心吧,老子就算把你卖到勾栏里,也不会便宜环老三。”
香菱挨了打骂,本来就满腔委屈愤懑,又闻薛蟠骂得如此决绝恶毒,更是心都凉透了,哭着道:“婢子若有那种想法,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