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约束着的感知后,身周的一切、无论是花草树木、又或者尘埃飞扬,盖里斯都能用视觉捕捉到,在他的眼中,这些向着自己冲锋而来的重步兵,比之当初那些骑马的贝都因人,要慢上更多更多。
他在面对这些士兵的时候,完全不需要考虑什么格挡,完全不用考虑什么精妙的剑刃挥舞。
当其缓步走入军阵中的时候,长剑一次次刺击、或斩向脖颈,直袭那些没有被盔甲头盔包裹着的位置。这些寻常人难以捕捉的空挡弱点,对于此刻的盖里斯而言,便仿佛如摘花般随意。
时间谈不上停顿,盖里斯的速度,也并未提升至常人肉眼不可及的状态。
也正因此,他的表现,对于那些旁观者而言,比如村民、比如艾哈迈德等人,有些过于难以理解了。
那是走,却又比跑更快!那是挥剑,却看不到半点蓄力!更仿佛是一个鬼魅在抽搐的闪烁!
而伴随着那些阳光下的剑光闪过,便是鲜血如泉喷涌。
盖里斯没有刻意避开那些血,他表现的更多是一种随意,而当其从那十名重步兵的军阵中穿过的时候,身上沾染了不少血滴,在他身后,那些想逃、却又来不及逃的士兵们接连倒下。
剑身上的血珠,丝滑顺着剑刃自剑尖滴落在地,这一次……盖里斯用过的长剑上,并未蹦出一个缺口。
“啊?阿巴?阿巴……”艾哈迈德极速眨着眼,他觉得自己是见到什么幻觉了,或者说中邪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那些士兵呢?!那些一年要花二十个金第纳尔才能养出来一个的私兵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砸了几百金第纳尔的结果,就这!
开什么玩笑。
真不是做梦?
直到盖里斯将剑架在他肩膀上,用那贵重的布料擦拭剑刃上的血珠时,艾哈迈德才回过神来。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我就是那块砖,我是先知的封印,在我之后将不会有任何使者或先知。”
“我要告诉你,在我眼中,默罕默德先知比之天兄耶稣,是同样值得尊敬的存在,天兄耶稣以慈善传播福音,而默罕默德先知则是以刀剑马匹向世人宣教。”
“他推动社会改革,不允许高利贷,禁止对婴儿的杀害,设立天课资助穷苦之人,他将阿拉伯半岛从部族仇杀的漩涡中拯救出来,打破部族间的隔阂,公平宽容的对待非阿拉伯信徒。”“可你呢?诵经几十年,可曾学到那半点先知风范!”
盖里斯没有杀艾哈迈德,此人当待来日公审后,送上火刑架。现如今他只是微微用力,以架在艾哈迈德右肩上的长剑,迫使其面目颓然的看着那些私兵尸体双膝跪地。
天真的变了。
不是说天气突然由晴转阴,而是讲,那些自出生起,便束缚在盖里斯身后那些村民们身上的镣铐锁链,被扯断了。
村民们相顾茫然失措,便是卡多索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在肉眼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却又分外真实的感受到自己轻松许多。
“自助者天助之!你等今日站起来了,便不可再跪下,我来世间非是独自斩尽天下恶人,而只是要让你等知晓,神是偏爱你们的,从未替你们拷上枷锁。自今日起,所有站起来的人其失去的只会是枷锁,而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一介布衣,手持长剑,剑斩十人。其身上沾染着点滴鲜血,他以剑为势,压倒税吏,令其颓然跪地。
这确乃神迹,可这神迹实乃对那些勇于丢出石头之人的回馈。
盖里斯不会在这里停留许久,蒙特雷村只是一个起点,是一个种子。
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悉心浇灌后,这颗种子终于发芽了,终于向着天空成长,渴求起阳光与清水。
当盖里斯向村庄中的年轻人发出感召的时候,八十户人家有足足四十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希望能够跟随盖里斯,他们或许还不清楚盖里斯将要带领他们前往何方,可那种自由、轻松、能够站着说话的感受,真是太棒了,比之糖水更甜蜜,令人心神向往。
当然,从一个村子里抽四十个人这种事,盖里斯是不会干的,经过细心挑选后,盖里斯只在这个村庄中选中了五人作为自己的门徒。
这五人年纪都不大,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便如朝阳般,有着无限可能。
盖里斯之所以要收下这五名门徒,既是希望建立起同蒙特雷村牢固的纽带联系,也是要将这五人带在身旁,言传身教。
固然那些见证了神迹的信众对盖里斯五体投地,可同他们讲道理是很难讲通的,成年人的三观都已固定,盖里斯只希望自己能救救孩子,让这些孩子脱离祖祖辈辈所生活的藩篱,在自由广阔的大地中,学到真正的知识,好有朝一日能够破除迷信。
而后,盖里斯又见证了一次推举,在村庄的晒谷场上,众多村民齐声高呼卡多索的名字。
如此卡多索,便成为了这个村庄的首领,或者说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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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终于找到土木牛马了
盖里斯趴在床上,浑身肌肉酸痛,伊萨贝尔按着盖里斯的指示,用力捶打着盖里斯的小腿与大腿肌肉,每一下都非常用力。
对于寻常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殴打的力道,在盖里斯看来还是轻了些。
“要不换西蒙来吧,他力气大些……”
虽然白天的爆发仅仅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即便是短暂的打开人体限制,对于现如今的盖里斯而言,也是非常沉重的负担,会造成大量肌肉乳酸堆积。
在白天的时候,无论是挑选门徒少年,又或者见证卡多索被推举为村长,盖里斯其实都是强撑着站立在那里。
直到一切结束后,他才能在最信任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展现出更多属于凡人的一面。
当然,伊萨贝尔的力气确实是小了些,加之盖里斯如今的肌肉又僵硬胜过钢铁,在这么接连不痛不痒的捶打了几分钟后,盖里斯只是觉得稍稍好了那么一些,如果换成西蒙那小子的话,其手劲够大,才能令盖里斯酸爽到直接叫出来。
可能是听到了盖里斯的抱怨,伊萨贝尔无论是力气还是频率都加大加快了不少。
而盖里斯在感受到其伊萨贝尔的不满后,也就没再提换人帮自己放松肌肉这茬。
转而在心中复盘起当下情况。
白天的时候,因为身体过于疲劳,加上先前在高台上宣讲过于激情洋溢,耗费不少精力,盖里斯思绪一直都不怎么连贯。
直到现在休息的时候,他才能清点自己的收获。
首先,在蒙特雷村这边,盖里斯的传教宣讲算是告一段落了,其实讲实话,这些天干的事,还谈不上很系统的传教。只是确立了村民们对盖里斯信任,以及激发了村民那颗敢于斗争的心。
当然对于眼下的盖里斯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然后在蒙特雷村这边,盖里斯弄到了六头牛、两套房子、一些田地,这些东西来自于村长还有草药师。
在抓了村长和草药师一家后,盖里斯便把那些浮财分给了当时追随自己的村民,可对于其他财物的处理一直没有进行。
对于村长和草药师本人,在交代完一切后,盖里斯把他们交给了卡多索,让村民们以自己的习惯法来处理,他现如今还不适合过多干涉,毕竟哪怕提出再怎么先进的司法理念,如果同生产力水平不匹配的话,都只会是空中楼阁。
而按照法兰克人的习惯,草药师本人基本上就是一个上火刑架的结局……
至于这村长和草药师的家属,他们确实是村长和草药师两人诈骗行为的受益者,但盖里斯觉得他们的情况还没到罪当该死的地步,可将他们继续留在蒙特雷村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不如将他们迁徙去斯卡尔村吧。
反正斯卡尔村那边非常缺土木牛马去挖土……就当是这两户人家替自己过往的生活赎罪了。
至于这两户人家的田地宅子,盖里斯便让卡多索分给了这些年里,因为草药师虚假行医死人了的家庭,权当是对那些枉死者家属的赔偿。
而村长家和草药师家的那六头牛,盖里斯留了四头给卡多索,让他在农忙时节借给没有牛的农民家庭,另外两头则是希望送去斯卡尔村。盖里斯对斯卡尔村所在的那个河谷,有着长远的期待,那是个易守难攻、却又兼具农田河流的地方,令盖里斯感到印象深刻。想必只要能开发好水利,要不了多久便能成为一块小小的天选之地。
此外盖里斯从蒙特雷村这边挑选的5名少年,也需要加入盖里斯农村调查的队伍中来。当然现在想来,这个所谓的农村调查队,会兼具浓厚的传教色彩。
在进行农村调查的同时,也会宣讲盖里斯脑海中的思想,扩大盖里斯的影响力,争取更多民众们的支持。
不过……单纯依靠盖里斯一个人的宣讲,效率还是太低了,盖里斯需要一部自己编纂的经书,或者记载他核心思想的小册子。
只是一想到现如今,自己居然连写一些小册子的纸都找不到,盖里斯就不由得抱怨起中世纪这个贫乏的生产力。
总不能说,总不能讲,盖里斯为了写小册子,还要亲自动手去复原造纸术,建设造纸工坊吧……
倒不是说造纸术的技术多复杂,而是这期间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人力、都太扯淡了。
等盖里斯复原完毕造纸术,吃透造纸工艺,再建设好造纸工坊,进行实验性生产……再去写好小册子,准备进行宣教的时候。
说不准萨拉丁都已经打赢哈丁之战,然后开始围攻圣城耶路撒冷了。
时间不等人,盖里斯至少也要让自己在耶路撒冷被攻破之前,获得这附近的农村影响力,好能在耶路撒冷王国总崩溃后,能有力量去大肆扩张。
就在盖里斯忧愁着自己该如何加快进度时,伊萨贝尔突然说道:“包税人那边今年收到的税款,你有想过该怎么拿到手吗?”
当伊萨贝尔提到包税人的时候,盖里斯脑海中一道光闪过,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因为过于疲惫而忽略的事。
白天在杀死那些重步兵,抓住艾哈迈德后,他还降服了跟随着盖里斯来到蒙特雷村的随从们,当时还想着终于有人手可以送去斯卡尔村充当土木牛马了。
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两件事。
一个是包税人收税的账本!
那上面必然记录了周边村庄的各种信息,从人口、田地、再到宗教信仰都会有记录,实质上是相当于户籍!
只要掌握了那些信息,盖里斯对周围农村的了解,直接就能飞跃好几个层次
另外一个则是,既然收税需要账本记账,那么包税人艾哈迈德家中,必然会存有大量的书写工具!纸张是不会少的。
不然那家伙拿什么去记账,拿什么去锱铢必较?拿什么计算自己从泥腿子中夺走了多少财富,又需要向领主缴纳多少税款?
先不管那些纸张艾哈迈德是从哪里买的,想必其家中库存数量不会少,眼下拿来应急写一些小册子,加快宣教进度必然是够的。
第31章 圣武士
盖里斯清楚自己要去找什么,或者说Defter,这一术语在不同的伊斯兰政权中被普遍使用,用来指代记录税收、土地和人口信息的账本或登记簿,塞尔柱帝国延续了这一传统。
而现如今的耶路撒冷王国,便是在塞尔柱帝国碎片上所建立的,其中的大量包税人,或者说税吏家族,都传承自塞尔柱帝国时期。
远道而来的十字军领主,在征服了这片土地后,为了尽快获得收益,同样保留了原有的征税体系,选择同那些掌握着也就是征税账本的税吏世家合作。
只不过像这么贵重的东西,艾哈迈德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的,只会放在他的老巢,一个距离蒙特雷村这边不算很远的小镇,阿尔哈迪镇。
盖里斯有些忧愁的皱了皱眉,他不确定雷纳德什么时候会意识到他手下少了个包税人,也不确定艾哈迈德家族是否会因为私兵死伤殆尽,而慌乱之下销毁征税账本。
以当下的情况来看,他只能兵贵神速,尽快赶往阿尔哈迪镇。
这样的话,就会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农村调查或宣教的话,其实有盖里斯自己一个人就够了,顶多加两帮手。
可如果想要介入一个小镇,想要去接管那份征税账本,想要去书写或印刷一份小册子的话,仅凭他身边这几个人是不够的,便是加上那五个少年也不够。
或者说正因为多了那五个门徒少年,盖里斯几人看顾不过来,说不定会出更危险的事。
可如果想要从斯卡尔村那边抽调人手的话,在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的,待一封信送去,再等约翰那边派出人手过来,这就两三天过去了。
“还是需要找卡多索要人啊,西蒙那边也需要册封为骑士,才好带队。”
盖里斯感叹了一句。
……
清晨时分,西蒙来到了河边,在这条河流旁褪去衣物,以河水沾湿布匹,擦拭起自己的身体。
这象征着借由沐浴洗去罪恶,摆脱过往于尘世中沾染的污秽。
而当仪式性的清洁结束后,他回到了村中,在自己那张铺着干净亚麻布的床上休息片刻,这寓意乃是他已经度过一场面对罪孽与魔鬼的艰难战斗。
当这一步完成,西蒙便再度睁开双眼,翻身下床,在自己床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低头闭眼,低声念诵了起来。
那是一长段的祈祷词,意味向主祈求力量、智慧、仁爱、怜悯等诸多美德,好使得自己能够拥有资格继续追随盖里斯。
当太阳快要彻底跃出山头的时候,西蒙方才站起身,朝着村中的晒谷场走去,他的神情看似万分稳重,可脚步的频率又透着股急不可耐的意味。
在晒谷场上,昨天那些死去的重步兵,在被褪去身上的盔甲衣物后,拉到村后埋葬,所有的血迹也被尽力清除。
至于那高台上,西蒙能看到盖里斯背对着的朝阳,已经等候已久,而在高台的四周,则聚拢了许多村民,他们透着好奇的目光审视这从所未见的一幕。
纵然已经急不可耐,但西蒙还是深呼吸,强压着平复好自己心情,一步步迈上阶梯,走到台上。
太阳这才刚刚升起,薄薄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金色的阳光透过那薄雾,洒在盖里斯身上,替他带去许些缥缈意味。
见到如此一幕,西蒙再度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向盖里斯的后背低下自己的头颅。
“你可否知晓自己之使命?”“我已知晓,我当以长剑护卫正道,庇佑手无寸铁之人免遭刀剑之灾。”
“你可否知晓前路之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