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河谷附近的这些村庄,实际上是相当依赖于商品交换,才能存在的,可偏偏这附近的手工匠人数量,又相当有限。
也因此先前约翰他们在露了一手打铁手艺后,斯卡尔村便飞快的就成为了周围村庄赶集的中心,实在是因为懂打铁技术的人,在乡村里太过少见,而约翰他们的技术相较于乡村铁匠,又高了不少,自然是不愁缺顾客上门。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掌握一个有着手工业者聚集的小镇,实际上也意味着掌控周围农村商品交换的命脉。
更何况,这里还有着一条经由麦加通往耶路撒冷的商路,来往的商队可以带来外界的消息与商品,带走附近村庄的产出。
在避免同外界断绝联系的同时,可以让盖里斯这边提高的生产力结余,尽快换成货币,购买更多的外界物资,从而为日后的大事业做准备。
……
阳光从透过木栅格,射入屋内,留下道奇特的影子,如果细细辨认的话,便能意识到那是一句阿拉伯短语,翻译过来便是“医者之家”。
在这间小医馆里,阿卜杜拉正处理着一位病人,他用手触摸病人的腹部,询问其是否感受到压痛,检查是否存在腹部膨胀或异常的硬块。
然后又让病人吐出舌头,观察起舌苔的色彩,看得出其舌苔厚腻发白。
很明了,并不是什么大病,连食物中毒都谈不上,只是消化不良而已。
“最近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吗?”
“没啊……就正常吃饭罢了……”病人说起话来,中气不足,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虚弱。
“正常吃饭……正常吃饭?”阿卜杜拉在重复两次正常吃饭后,那被时光刻下皱纹的苍老面容上,突然面色古怪起来。
“哈桑,你家那锅炖菜,吃几天了?”
听到阿卜杜拉医生问出这话,病人的身形显得蜷缩了些,显然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其实也就两天吧……”
“你确定?”
“呃……三天?”
听完病人的话,阿卜杜拉这个老当益壮的医生,就咬牙切齿了起来,挥了挥那骨节突出的拳头。“说过多少次了……放久了的食物不要吃!”
“可这不是要节俭食物,避免浪费吗。”
“那少做点不行吗?”
“柴贵啊……分几次煮,要比一次煮一大锅,费许多柴。”
阿卜杜拉感觉自己在用拳头击打空气,毫无用处,在这种无意义的话交流几句之后,阿卜杜拉终于放弃了。
他回到自己的操作台前,从一个精致陶瓶中取出干燥的薄荷叶,再从木盒中拿出几片干姜,加上一些其他药物,被一齐投入进铜锅,清香与辛辣在空气中交织,药剂开始了熬煮。
在这个过程里,他吩咐自己一旁的那个学徒看着火候,自己则去帮人按摩起了肠胃。
“最近日子不好过啊。”阿卜杜拉有些感叹。
“什么叫最近?日子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听着年轻病人的话语,阿卜杜拉有些沉默,曾几何时这条商道亦曾繁华,来往商客络绎不绝,阿尔哈迪镇也是兴盛过的。
那个时候眼前的病人还小,未曾记事。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里驻足停留,开设医馆。细细算一下,也有快二十年了吧,日子过得可真快。
就在阿卜杜拉照顾着病人的时候,那扇以阿拉伯书法雕刻了木饰的门,被人从外朝里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的法兰克人,刚一进来便东张西望。
那个法兰克人,身高不算矮,胸膛宽阔,有着一头黑发,看上去有着许些书卷气,但人老成精的阿卜杜拉,却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年轻人贯于用剑,是个危险人物。
“年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年轻人在听到阿卜杜拉的问话后,立马转过头,恭敬说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位真正的阿拉伯医学家,在大马士革的医师公会那边考取了执业资格,所以想过来拜访一下,询问一些事情。”
早在公元10世纪,穆斯林哈里发穆克塔迪尔,便因为“庸医杀人事件”下令对所有营业医生进行考试。自那时起,只有通过执照考试的合格医生,才被认为有资格合法治疗他人。
“我可不是什么医学家,只是一个寻常医生罢了,然后也不是在大马士革那边的医师公会考取的执业资格,我是在开罗那边考的。”
提及自己的执业资格,阿卜杜拉还是挺开心的,在开罗医院的求学时光,是他一生中最辛苦的时候,但终究是苦尽甘来了。
“哦,不好意思,那就是我听错了,原谅我的阿拉伯语不算很流利。”这个法兰克年轻人显得非常有礼貌。
“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这边还有病人。”
“我就想问一下,您这里有硝石与硫磺售卖吗?”
昨天杭州发生的事情,让我在欣慰的同时又感到悲哀……
我非常喜欢小哥间,那种互帮互助的氛围,我就替其他小哥支过招,教过他们怎么更快送达。
世界上终归有着那么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存在,但也确实不会有好结果……
第39章 蛇毒
硝石与硫磺,在各种古代医学体系中都算常客。
不论是在中医里还是在阿拉伯医学中,硝石都被认为具备解毒、利尿、消炎的功效,而硫磺则被认为可以治疗皮肤病、清理外在寄生虫。
其中硫磺的药用价值,在现代医学中也被一再验证,硝石利尿在理论上也可行,可以说这都是好东西。
同西欧那可能还停留在近乎巫医水准的医学体系不同,阿拉伯医学在12世纪这个年头,因为开放包容,富含实证主义精神的缘故,在相当多医学领域仿佛有着超越时代的认知。
就比方说,阿拉伯医生早在公元9世纪时,便在巴格达便建立了世界上真正的第一所医院,而非过往慈善院、济贫院的模式。
在公元10世纪时,开始意识到人之所以发烧,是身体自我防御的一部分。
11世纪时,便诞生了大量切实可行的外科手术,能够治愈不少眼科疾病。
其在草药学经验上,大量吸取来自中国的中医知识以及印度的阿育吠陀医学,并进行过扬弃与实证,保留其中更有医疗效果的部分。
同欧洲现如今医学研究发展,还深受神学影响的处境不同,伊斯兰文化在这个时代对于理性、实证的执着与崇拜丝毫不弱于古典时代的人们。
在来到镇上的时候,盖里斯发现这条街上有一个阿拉伯医馆的时候,就相当意外。
他没想过在这个小镇,居然可能切实存在着一位阿拉伯医生,联想到硝石与硫磺的药物价值后,他便推门走了进来,希望可以在这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为了确定眼前的医生是否为骗子又或者庸医,盖里斯进门后,还是简单言语试探了一番。
在听到盖里斯是来寻找硫磺与硝石的时候,阿卜杜拉面色难看了不少,他直接说道:“并非求医的话,不当来医馆!”
盖里斯有些震惊了,他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复,只能讲,这个时代的欧洲人,相较于阿拉伯人来说,科技文化确实是菜了不少……且不提对方是否意识到火药的价值,至少对方可以猜出盖里斯在找什么。
当然,这不妨碍欧洲佬,在武德上暴打阿拉伯人就是了……
盖里斯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他没有去撒谎,因为毫无必要。
就在气氛向着尴尬方向酝酿的时候,突然医馆的门,被再度推开,一个男人匆忙冲进医馆。
只听见这个男人大声说道:“阿卜杜拉!我孩子被毒蛇咬了!”
话刚一说完,阿卜杜拉,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冲到一旁的桌子上,简单收拾起一些可能要用到的器材,以及分拣那些能够化解蛇毒的草药。
而在阿卜杜拉收拾医疗器材的时候,盖里斯直接抓住那个男人说道:“我也是医生,你先带我去看你家孩子,阿卜杜拉医生要收拾蛇药。”
男人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信任法兰克人,在他的印象里,法兰克人其实同蛮子区别不大。
“快!没那么多时间!”
盖里斯的话语,夹杂着难言的威势,他是在命令这个男人带路,而非什么讨价还价。
感受到那如龙般的凶猛气势,这个饱经风霜与苦难的男人,下意识服从了,他转头看了眼还在瓶瓶罐罐中拣选药物的阿卜杜拉,大声说道:“医生,我家孩子就在街头!你赶快过来啊!”那边阿卜杜拉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清楚了,他也顾不上验证盖里斯的成色,只能抓紧时间收拾东西,配置药膏。
而盖里斯则在男人的带领下,冲出了医馆,朝着街头的方向奔跑了过去。
一个阿拉伯人少年,此刻正倚靠着栋土屋,抱着自己那被咬伤的腿嚎啕哭泣。
在他的一旁,则是一条蛇的尸体,看起来像是因为被直接踩断了脊椎。
盖里斯瞥了一眼那条毒蛇的外貌,其体长大约在40到50厘米之间,主体呈现黄褐色,并有不规则的暗色条纹。
这样的颜色在中东地区,就非常易于伪装,寻常人稍不注意,就会惊扰到对方。
蛇的种类,盖里斯没有认出来,不过现在可不是做学问的时候。
他大声对一旁的男人再度命令道:“去!赶紧的,帮我打盆水,弄块肥皂!”
听到肥皂一词的时候,男人的面色颇有些为难,这显然不是因为他未曾听闻,而更仿佛是因为手头紧,因而家里没有,虽然说肥皂的历史相当悠久,可长久以来那都是奢侈品,远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日用的。
察觉到男人的情绪后,盖里斯直接丢出了1枚金第纳尔,闪亮的黄金,在阳光下折射出贪婪与诱惑,令周围的行人都不由得停顿下脚步,朝盖里斯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带来肥皂、水还有匕首!”
盖里斯的话语,在这种紧急的时刻,仿若拥有着魔力,可以驱使着他人,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动。
又或者是因为盖里斯,在愈是这种情急的时刻,双眼中便愈是透着真诚,那并非是为了自己谋取私利,而是有着一颗炙热的公义之心。
是这情绪上毫不做作,是抛出金币时的绝不犹豫,才使得其他人愿意听从他的话语。
男人离去寻找肥皂水和匕首了,旁边则聚集起了更多的路人,但盖里斯并不关心。
他徒手从自己衣服上撕扯下一根布条,然后安抚着少年情绪,使他放下戒备。
当少年意识到盖里斯或许是医生的时候,他才尽力控制着抽泣,将那条抱着的腿伸了出来。
讲实话,毒蛇咬伤的急救并不复杂,核心重点在于避免毒蛇毒液的扩散。
这一方面是需要及时绑扎,避免太多毒液顺着静脉向身体其他部分流淌,另外一方面便在于安抚当事人的情绪,平息当事人的惊慌以减少毒素的吸收和扩散。
盖里斯首先是把少年脚上的草鞋脱了,避免待会因毒液导致的肢体肿胀难以脱除。
然后在伤口近心端,5~10厘米处,用先前撕扯下来的布条进行捆扎。
第40章 伤口包扎
为了提高捆扎止血的效果,盖里斯先是打了一个类蝴蝶结,然后在两个绳扣中穿过一根木棍,通过不断旋转木棍,起到加压捆扎的效果,在感觉松紧合适之后,盖里斯再用延展出来的布条打了个结,固定好木棍。
做完捆扎后,盖里斯没有急于下一步,而是不断安抚着这个少年。
“没事的,那蛇没什么毒。”
“放心,都会处理好的……”
“深呼吸一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和声细语,动作轻巧,盖里斯展露着自己的个人魅力,感染着他人的情绪,令人莫名心安。
当过一会儿后,这少年的父亲带着肥皂、匕首、以及装着井水的木桶过来时,阿卜杜拉医生也赶到了。
在看了一眼那条毒蛇的色彩与花纹后,阿卜杜拉原本焦急的神色舒缓了一些,在看到盖里斯替少年捆扎的位置后,并没有急于干涉盖里斯的所作所为。
“医生,那个法兰克人……”有路人凑到了阿卜杜拉身边,表达出自己的隐忧。
阿卜杜拉挥了挥手表示无妨。
便是那少年的父亲,在阿卜杜拉过来后,也将求助的目光朝医生投去。
“照他说的做。”
在听到阿卜杜拉的话后,那少年的父亲带着盖里斯所需要的东西,走到了盖里斯身旁。
盖里斯没有过多言语,他毫不心疼的将那价格昂贵的肥皂丢进了水桶中,打出肥皂水,紧接着开始冲洗那少年被毒蛇咬破的伤口。
到这一步为止,都还停留在前世记忆中,关于常人抢救毒蛇咬伤的正常范畴。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盖里斯清楚所谓的用嘴吸出毒血,并不是什么合理的抢救方式。
一来容易造成毒血在伤口附近的扩散,二来容易对抢救者本人造成中毒,三来便是吸出毒血的效率其实相当可疑。
在最初的伤口清理后,盖里斯要做出一些,不建议寻常人被毒蛇咬伤后的自救操作了。
少年被毒蛇咬伤后,显然情绪颇为激动,是硬生生将毒蛇踩死踢飞的,以至于在伤口处还残留了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