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次,自己站在房山头向田野里张望,企图寻找他那强壮的身影。又有多少个夜晚,自己视着下面那黑漆漆的堡子,不停绞缠自己的手。
见到老大时,自己苍白的脸上,顿时容光焕发;同时眼睛死死盯在老大的脸上,目光里坦诚流露出焦思的渴望,是难以言表的。那幸福的时刻,自己感觉到仿佛置身于飘渺的梦境之中似的,一切是那么美好!
然而,这段时间一个可怕的东西,经常在自己脑海里浮现“与他的这些感受,和孩子他爸怎么从来就没有过!”。每次想到这,自己心里总会陡然跳动,然后不得不封锁住自己的思绪。无论自己如何拒绝思考这个问题,但还是深知这些日子,自己已站在危险的情感悬崖上。
在内心深处,自己曾多次调动贞洁的力量来拒绝老大。(譬如五月节那天)因为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一切对于自己和他今后人生的路,自己行为的选择该是多重要!可一旦老大伟岸的身躯连同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理智的决定显得又是那样苍白,瞬间被感情的冲动吞没了,又一次陷入了矛盾之中。
在娃噜嫂陷入极度痛苦时,她仍旧没有选择放纵自己,去迎接那排山倒海般的情感波澜,而是默默等待一切的到来。从此她的心灵将失去宁静……
翌日,当晨曦开始勾勒秋日山野美丽的轮廓时,娃噜哥独自进山了。娃噜哥走后娃噜嫂要把自己养的一群鸭子,放到下面小河里去觅食小鱼,傍晚时还要赶回来,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
滞涩的一天就要过去,娃噜嫂见天色不早,便把Z诙诺侥纠缸永铮约旱较旅嫘『尤ジ涎甲印5彼媚竟髑鞲涎甲樱肟『幼叩铰放砸豢榘撞说厥保辛街坏髌さ难甲幼杲思业陌撞说乩铮ネ党园撞艘丁<矗捺嗌└辖襞苌先ィ俺缘难甲哟硬说乩锖宄觥?
小河距娃噜嫂家不到半里路。一路上,娃噜嫂怅然地低着头,盯着眼前一群摇摇摆摆的鸭子。盯了一会,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鸭子不是一只只在晃动,而是白茫茫一片。那一刻,娃噜嫂知道自己的思绪又张开了翅膀;这些日子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清,为何老大的影子总是在自己脑海里闪现,为何近日来自己总是拿东忘西,魂不守舍的样子。有时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一切,可为什么最后自己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了这一切呢!
“诶哟,现在你是躺在家里养伤,还是在田野里干活呢。”如此一想,娃噜嫂不禁回头朝下面的堡子望去……
当娃噜嫂把鸭子哄进院子那一刻,突然!一个嘶哑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炸响,着实把娃噜嫂了一激灵。
“你这个臭臊X——不要脸的东西!把鸭子赶进我家菜地里!你安的什么心啊——”
娃噜嫂回过一看,身后是富二嫂破马张飞向自己扑来。看过富二嫂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娃噜嫂的心立刻突突了,然后颤战着说,
“二嫂,我没把鸭子赶到你家自留地里,就有两只进去,当时我就哄出来了。”
“呸——臭养汉老婆!我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个卖X的——提上裤子你就不认帐——”
一头雾水的娃噜嫂,被富二嫂骂得愣住了。娃噜嫂瞧着眼前叉腰舞臂的富二嫂,心里开始纳闷,过去这女人也时常来院子里坐坐,说起话来挺体贴人的,今天这是咋地啦?不像是在开玩笑!虽如此娃噜嫂还是温和地对富二嫂说,
“二嫂,我真没祸害你家菜地。咱们有话好说,别骂人呢。”
“你他妈的别狗带帽子装好人——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呀!啊——”
“我咋的啦……”
“咋地啦,破鞋——”
“你……”
娃噜嫂哭了。
“你做的丑事还少吗!你说说你勾引了多少男人!臊狐狸精——”
张牙舞爪的富二嫂嘴像连珠炮似的,指着娃噜嫂的鼻子叫骂不停,直把娃噜嫂身后的Z诙诺猛弁鄞罂蕖U馐笔芫∏璧耐捺嗌鸷⒆右煌吩堇镂匚氐赝纯奁鹄础>驮诟欢┦治枳愕嘎炫绶嗍保缬惺展さ纳缭毖吧侠础?
“没脸见人啦!不就靠你那张脸蛋卖X吗——你X要刺挠找个棒子,别他妈在这放臊!臭臊X……”
无赖嚎疯的富二嫂越骂是越生气,一眼瞧见脚下呱呱乱叫的鸭子,愤怒的她抬脚就踢翻一只,随手又抓起娃噜嫂赶鸭子的木棍,开始恶狠狠追打鸭子,嘴里还不住叫骂着,
“打死你,偷汉子的臊X……”
伫足围观的社员,是越集越多,疯了一般的富二嫂,挥舞手中的木棍,追打仓皇逃窜的鸭子;说话间,已有鸭子被她打翻在地蹬了腿,也有被打瘸的……眼见院里的鸡鸭都被富二嫂打出院子,可她仍觉没出气,于是她又边喊边冲进屋,
“养汉老婆!你给我出来——”
冲进屋后,富二嫂上去一把就抓住娃噜嫂的头发,往外薅……
就在这时,早有人通报走在社员后面的关爷。关爷闻讯飞一般跑到现场。到了现场,关爷一眼就瞧见在院子里富二嫂薅着娃噜嫂的头发。看样子关爷真的急了,他猛地一吼,冲上去抓住富二嫂的胳膊使劲一扭,差点没把富二嫂的胳膊扭断。只听富二嫂嗷地叫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挣脱出来的娃噜嫂哭着一头扎进了屋里。
“你疯啦——”
一听声音,富二嫂就知道扭自己胳膊是关爷。见到关爷她越发愤恨,一口吐沫啪地吐到关爷的脸上,同时阴阳怪气叫道,
“诶哟——你心疼那个小骚X 啦……”
正当富二嫂运足劲,要当着关爷面狠狠骂一顿娃噜嫂,出出这口恶气时,突然,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便一个趔趄跌坐地上。
“滚家去——”
关爷扭头一看,踢富二嫂的不是别人,正是气得嘴唇发青浑身抖动的富二哥。富二哥患喉痨病,生性又软弱,平素也没谁见过他如此发火。就在富二哥一脚把富二嫂踢趴下那个节骨眼上,不知谁喊了一嗓,“踢的好!这个骚娘们欠揍!”因此围观的社员轰然笑起。坐在地上的富二嫂,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丈夫,一翻身便爬起正要冲自己的丈夫撒野,可她一眼便瞧见富二哥少有的怒目,和手中抖动的镰刀,就又一屁股迫到地上,边哭边嚎边拍自己的大腿,开始撒起泼来。富二哥瞧着自己的女人,朝地下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后,连拖再捞将富二嫂弄出院子……
看着富二哥把富二嫂捞出院子,关爷冲围观的社员挥了一下手,
“都散啦——”
于是社员们就先后离去。关爷把被富二嫂打死的两只鸭子,扔到野地里埋了,然后回到院子里,把被富二嫂打翻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收拾完,关爷依旧不见娃噜媳出来,便毛腰钻进屋。进屋后,关爷见到孩子已经不哭在炕上玩,从炕沿边上站起来的娃噜媳,早已成了泪人。关爷凑到娃噜媳跟前,发现她脸被富二嫂挠破两块,禁不住心里疼了一下,于是怜爱地对她说,
“没事了。天不早了收拾收拾做饭吧……”
没等关爷把话说完,娃噜嫂呜地又哭起。关爷瞅着娃噜媳那瘦弱而又战栗不停的肩,不由自主伸出手拍了拍娃噜媳说,
“别哭啦。”
“关队长,我们活不下去了,救救我们吧……”
极度悲伤的娃噜嫂话未说完,就扑到关爷怀里,然后又跪到关爷脚下,哭得越发伤心了……
那天老大未能到生产队去干活,因为清晨起炕时,腰痛得难以直立。老大知道,那是大队革委会民兵刑罚的结果。有关富二嫂对娃噜嫂发难的事,是老大腰痛痊愈后,参加生产队劳动时断断续续听说到的。因此老大从心里恨透了富二嫂这个烂女人。然而,更令老大怒不可遏的是,他还听说关爷如何如何像主人一样,如何如何帮助娃噜嫂里里外外收拾东西;还有足以令老大晕死的,说关爷和娃噜嫂还抱在一起了。听到这些,老大憎恨关爷的程度绝不亚于富二嫂那个烂女人。
接着老大又在心里反复地拷问娃噜嫂,“娃噜嫂你想干什么?”因此老大决定不理娃噜嫂了。
深秋时节,满目都是枯败的杂草和秋风过后滚动的落叶。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大的影子突然在娃噜嫂面前消失了,这使得娃噜嫂十分难过,简直陷入水深火热的煎熬之中。她的思绪全乱了,完全理不出老大消失的理由。那天娃噜嫂在心里盘算,已经十六天没见到他了,这乃是过去不曾有过的。
因此在中午时,她实在忍不住对娃噜哥提及老大。娃噜哥说,期间见过他一次,说是在家里补习初中课程。听完,娃噜嫂心里的负荷顿时减轻一大半。那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多说一会有关老大的事,哪怕是过去的也行啊!然而,娃噜哥没陪她说下去,这使她感到十分沮丧,那一刻她真想趴到炕上痛哭一场。
失魂落魄的娃噜嫂,一个下午不知出去多少次,站在院子里望割过庄稼后的田野。当她瞧见,田野里稀稀拉拉走动的人时,自己全神贯注辨出那里是否有老大的影子。吃晚饭的时候,守着如豆的煤油灯,娃噜嫂又一次提起老大。她对娃噜哥说,
“前几天,我在苏克素护毕拉河边,见到他叔的母亲在洗衣服。那是我们说话最多的一次,过去见面只是打个招呼。叔他妈那个人可真挺好,说起话来特别在理。”
“人家是城里人吗,见识多!听他叔说,他母亲的娘家在吉林通化,是个官宦人家。由于他母亲的叔叔大爷全都在外面做官,因此当地的市县长每逢过年过节,总要屈尊到他母亲家去拜年。还有他五老爷,是国民党省党部书记,伪满时领导全体党员抗日,后被日本人抓进监牢宁死不屈。都说国民党不抗日,咳……”
可能是由于娃噜嫂脸太暗的缘故,娃噜哥把煤油灯往娃噜嫂那推了一下说。
“咳,现在他们可遭罪啦!”
娃噜嫂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