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局面,你哪里能确定天子不会将来有一天又不想保太傅了?那时,岂不会怪我们匿了太傅的罪证,反治我们一个瞒报之罪?”
“可是,我们这样留著太傅的把柄,不是君子之道吧?”
“而且陛下也让公自作处置了,摆明了就是要放太傅一马!”
王时中道。
“陛下这话不是他放太傅一马,是看我要不要放太傅一马!”
费宏强调道。
王时中道:“难道阁老不想放太傅一马?”
费宏道:“君子才不该作假,只可暂时不言不举,但不能掩盖真相!”
接著。
费宏又道:“另外,你要知道,太傅这人,即便将来他真能再次得势,也未必会感激我们销毁了他的罪证。”
“我可不是王阳明,也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杨新都!所以我不会做王阳明那样的事。”
“道夫,你我有缘,能一同办差,我就送你一句,在官场上,就不应该对任何人有善意之举!”
“尤其是对官位比你大的人,人家不会因此就感激你,甚至更放心出卖你!”
“这罪证就是能对付杨新都的刀,刀还是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好!要是毁了这罪证,我们在他面前就没有刀了!”
费宏说到这里就继续查看起其他罪证来。
王时中则心情复杂,且在想了想后,就在当晚破天荒地给大理寺卿张璁写了一封信,向张璁告知了费宏匿藏杨廷和罪证的事。
而待所有罪证查抄完毕且审讯完相应犯人后,费宏就命人把这些罪证和结案奏疏用八百里急递送去了京师。
……
……
在这期间。
汪这里也的确在平海卫等来了佛朗机人。
由哥丁霍率领的五艘佛朗机武装商船,一到平海卫城,就先派了屯门海战中的指挥官之一雷戈率一艘武装商船进水寨试探。
汪知道后也立即让柯荣派兵出击。
而柯荣则让俞大猷先领兵出击。
柯荣麾下百户潘丁苟不由得对柯荣言道:“柯爷,他只怕就没杀过人,让他先上,只怕不好吧!万一有什么事,佥宪那里不好交代啊!”
“你懂什么,佥宪从来都是明著爱护官兵实则心狠手辣之人,对他不敬者,明面上不计较,暗地里必会加倍报复!”
“我们要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就会连我们也责怪上,让他死在佛朗机人手里,自然更好,如果没有,佥宪自会为他请功!”
“何况,如今我们来福建,早晚都是要成为福建的官,不趁此机会看看这些福建水军底下官兵的真正虚实,将来怎么整顿?”
柯荣这么说后,潘丁苟便没再言语。
而彼时,俞大猷已率战船与佛朗机人接触上。
眼下大明的海战基本上还是接舷战,京师兵仗局造的新火炮也还没普及到地方卫所,所以俞大猷对战佛朗机战船的方式,也是用大量提前从民间征集的小船载上易燃的柴草,然后火攻逼停佛朗机人更为快捷的大战船后,然后就开著自己的战船去接舷对战,待局势明朗后就跳船。
俞大猷平素勤练士兵,所以他的兵在射箭与火器发射上,倒是很训练有素,至少不比这些扮演著海盗兼商人的佛朗机人差,甚至因为俞大猷号召他们为保乡民家人而战,而使得他们比佛朗机人更无畏。
在俞大猷瞅准时机亲自抢先跳到对面一艘明显是主力战船上后,他的兵基本上都跟了来,拔刀与这些佛朗机人进行白刃战。
彼时,汪也乘著柯荣的船走了来,且看见了这一幕,而问著柯荣:“那是谁的部下,竟如此勇猛!”
汪说著就又问道:“难道又是潘丁苟?”
潘丁苟这时走了来:“佥宪,我没去,那是俞大猷!”
“我本以为你已经够勇猛了,却没想到此人居然比你还厉害!”
汪说后不久,俞大猷这边就俘虏了该船的指挥官雷戈与十名佛朗机人,其余佛朗机人和受佛朗机雇佣的倭人皆被全歼。
而佛朗机的总指挥官哥丁霍见此只得匆忙率其余四艘撤离。
自从在屯门和西草湾海战失利后,他就不得不慎重,即便率领五艘战船也不敢轻易强闯大明海防,这次要不是说有闽地当豪右配合他也不会冒然而来。
在佛朗机人败退后,汪就向朱厚上了急递塘报,报知了佛朗机人已退的消息。
……
嘉靖三年正月底,朱厚几乎同时收到了费宏和汪的奏报。
第229章 朝会点名即杀,杖毙叛主锦衣卫!
“很好!”
朱厚对此自是颔首而笑。
对于西夷的败退,他自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意味著闽地庶民,没有因为闽地涉案豪右缙绅的反动,而遭受到兵祸。
而对于所呈递的罪证里,费宏没有掩盖邓璋等罪行的情况,自然也说明费宏这个元老大臣选择了服从他的意志在做事。
费宏作为清流中的重要人物,他的奏报结果,自然是更有含金量和说服力。
所以,朱厚毫不犹豫地因此下旨设观风整俗司,让费宏以大学士身份领观风整俗司、代天子掌三法司,而将闽地豪右本族管事男丁与管事家奴的罪状示众,告知于闽地士民,以开民智,且要求费宏将这些人就地处决示众,以其通夷卖国为由,全部挫骨扬灰,以肥闽地之田,同时以偿出卖乡梓、欲让西夷屠掠乡梓之罪!
至于其余家眷与九族则全部迁去东莱垦荒挖矿。
家产全部籍没。
于是。
陈良翰等闽地涉案豪右的几乎所有成年男丁与几乎所有成年家奴也就在嘉靖三年八月,乡试开考这日,福州最为热闹、士人最多时,被押到了福州城进行斩首示众。
不少涉案豪右因而哭泣起来。
陈良翰也不由得垂泪。
“斩!”
轰!
随著一声炮响,一声斩令由费宏亲自喊出后,陈良翰等也就相继被斩首,然后尸首被军士分批丢进了熊熊燃烧大火堆里。
“好!”
许多普通士民因此叫好。
从收到朱厚的回旨开始,福建有司就开始费宏之命全城布告关于陈良翰等的罪状,同时组织市井文人宣教,乃至令学官在各县学、府学宣教。
所以,很多普通士民也就知道了陈良翰等的恶行,也就在看见他们被杀后纷纷叫好。
至于这些涉案闽地豪右缙绅的家产自然也在被抄没后悉数被押解进京。
且说。
这些涉案闽地豪右缙绅被处置。
与这些涉案闽地豪右缙绅勾结的朝中官员也自然不会被放过。
不过,以户部尚书邓璋为首的朝臣倒是还不知道朝廷要处置他们,他们都以为费宏去后,只会处置几个闽地豪右缙绅交差,不会再牵连到他们。
尤其是邓璋,他毕竟得到了费宏的亲口允诺,还赔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但是。
在朱厚收到费宏呈上来的关于闽地豪右缙绅侵吞东莱之矿和通夷罪状后的第二天,他就在左顺门朝会上,对黄锦吩咐道:
“念名!”
“念一个,锦衣卫就立即拿下一个!”
朝臣们大为惊愕,他们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在朝会上点名拿人。
很多朝臣都因此紧张不安起来。
即便是户部尚书邓璋,也有些呼吸加重。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费宏不会出卖他,毕竟费宏收了他的美玉。
“太子太保、户部尚书邓璋!”
但黄锦念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他!
邓璋听到后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左佥都御史杨一瑛!”
“兵科都给事中黄臣!”
……
这时。
黄锦又念起其他人来。
一时间,许多朝臣都被锦衣卫扣押了起来,而往外拖去。
朱厚这里也沉声道:“刑部尚书赵璜、大理寺卿张璁、左副都御史掌院事李钺!”
“臣在!”
“你们各为三法司堂官,现在有费阁老与总宪王时中从闽地发来相关罪状到了大内文书房,现在朕将这些罪状交给你们,你们务必即核即断,涉案官员,必须严办!”
“图谋国帑、通夷卖国,朕能容,天岂容乎?”
朱厚说后,已经出列的赵璜、张璁、李钺皆拱手称是。
“兵部!”
兵部尚书王宪也忙肃然出列。
“立复陆校官职,经查,来渊之死乃锦衣卫都指挥使章杰所为!”
“此等家贼,著令骆安杖毙其全族成年男女,未成年者流放东莱,永不赎回,公示其罪状于诸亲军卫!”
自五军都督府选将之权归兵部后,武臣官职,包括锦衣卫,皆由兵部代管。
所以,朱厚这时也就向兵部传达此旨。
王宪这里也拱手称是。
而这时。
户部尚书邓璋则大声喊道:“陛下,老臣奏告大学士费宏受贿,收老臣所献美玉!”
“费阁老已向朕说明!”
“且已在奏疏讦告你行贿之事!”
朱厚这时回了一句,且把费宏也一并呈递上来的那块美玉递从袖中拿了出来:“你给费阁老的可是这个?”
邓璋当即哑然。
“费铅山,杨新都,你们就算是败露了,又何必这么恶毒,连我们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