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100节

  得见己方竟有大军坐镇,王柔与众人的心情稍微平静了许多,在骑卒的指引下,王柔逃至军旗下休整,开始聚拢溃逃的汉卒。

  而在王柔走后不久,张虞汇合什翼、郝昭二人,率数百名帐下骑卒射杀追击匈奴骑。

  甚至张虞趁著匈奴骑因追杀而军阵不整时,率数十名骑卒逆势冲阵,杀得因追击太过深入的匈奴兵一个猝不及防,遏制住匈奴兵追击的势头。

  当去卑率骑追击时,得知前方有汉军出没,遂率亲骑上前。

  却见八百骑卒已在原上列骑阵,在骑阵之后旌飘扬,另有军号声不绝响起。

  另在原上的山林中烟尘滚滚,马蹄声碎间,林间有数百骑驻步于林外,借高而望下。

  “大王,汉军狡诈,今其阵声势浩大,兵马伏于山林之间,不可擅进啊!”

  侍从打量著眼前的声势,担忧说道:“眼下天色已晚,不如先行撤军。”

  去卑眯眼眺望,对眼前的汉军阵容充满了忌惮,望了眼将暗的天空,说道:

  “为防汉军有伏,下令各部收兵归营。”

  “诺!”

  敲响收兵的金声,匈奴各部不再追击汉卒,甚至因担忧张虞率汉卒追击,各部轮番殿后。

  见匈奴追兵撤退,张虞长吐了浊气,总算虚张声势吓退匈奴兵。他真担心匈奴人头铁,非要追击往死里打。如是那般的话,估计他只能率骑而撤。

  张虞挽著缰绳,吩咐说道:“由什翼率部殿后,各部收拢溃兵徐徐而撤。”

  “诺!”

  夜幕昏沉,张虞帐下各部散开,挥舞令旗,吹响军号,在河谷中聚拢败逃的兵马。

  很快,在汉骑的寻找下,太原郡守冯博、定襄太守郭、并州刺史别驾李晋等并州官吏陆续与张虞所部汇合。

  张虞与众人一番聊天问话,算是拼凑出大军兵败的经过。

  匈奴如张虞所料那般,打算从侧翼夹击汉军,故由去卑率领休屠胡进攻。上党太守卫轩率兵坐镇侧翼,并根据大军指令,由各部兵吏扼守险峻。

  去卑率匈奴兵发起猛攻,上党兵借地利固守,双方战斗一度陷入焦灼。去卑为突破汉军防线,亲自率部冲锋,并派出山胡部冲杀,一度杀至卫轩附近。

  卫轩无大规模斯杀经验,见敌寇逼近军阵,周围烟尘滚滚,惊恐畏惧之下率部先行逃离,侧翼兵马无主,遂是大溃,一举被去卑击穿。

  去卑击穿侧翼之后,绕行直击中军,张懿在混乱中被匈奴骑所杀,之后便是全军溃败的故事。

  得知张懿已死的情况后,众人无不悲痛。然悲痛之余,众人更多是不知所措,今下不仅大军兵败,主帅还阵亡沙场,已是难以与匈奴人抗衡。

  张虞见众人沮丧又惶恐,在经得众人的同意下,连夜率部撤退,并沿途继续收拢溃兵。

  而这一撤,众人便奔走了数十里地,直到三月五日的中午,各部兵马撤至于离城,才停了下来。

  至于离城时,得知卫轩快他们一步到城内,并带走了城中辐重,直接逃回上党,这让诸将愤怒不已。

  在一番整顿兵马后,诸将稍微恢复士气,在县府内商讨对策。

  因张懿阵亡,主位空了出来。在主位之下,张虞、王柔两名副将分坐左右,

  而诸太守各自寻位而坐。

  “陛下命我与济安为副将,而我痴长些岁数,斗胆主持今时军议。”王柔咳嗽了下,说道:“今因卫轩擅自逃遁之故,致使张使君战没,我大军死伤惨重,

  部众士气低迷,不知诸君有何见解?”

  王泽眉头紧皱,说道:“匈奴兵马众多,以我军当下现状,恐难以与之抗衡。故我以为之见,不如弃守于离城,转退守兹氏,暂避叛军锋芒,以候朝廷兵马调度。”

  顿了顿,王泽愤满说道:“另外需上疏弹劾卫轩,令陛下将其下狱问斩,方能抚慰今日所死难将土,及告慰张使君在天之灵。”

  “弹劾卫轩我无意见!”

  郭沉吟少许,说道:“但弃守于离,我恐有所不妥。于离为晋中险要,为三晋御匈奴之门户。今若让于匈奴,岂不让匈奴兵锋直指太原?”

  王泽声音加强,责问道:“今下辐重折损殆尽,将士死伤惨重。出征一万五千余众,今时可用之兵不足七千,试问郭定襄如何能与数万叛军作战。撤至兹氏,以吕梁山为险,以耗匈奴锐气,有何不可?”

  眼下兹氏城中的汉军不止七千人,算上卫轩手上幸存的兵马,至少有八、九千人。但即便这样,今日之役因地形狭窄之故,导致大军折损过半,不可不谓大败。

  郭不想与王泽争论,而是看向张虞、冯博二人,问道:“不知二君有何见解?”

  冯博摇了摇头,说道:“匈奴今日虽胜,但非不可敌之兵。若无卫轩临阵出逃,岂能让匈奴逞凶。以我之见,不如遏守于离,假我汉卒守城之优,杀伤敌寇,令匈奴叛军退走。”

  于离虽能与离石联络,但却归由太原郡所统。冯博作为郡守,具有守之责,

  今若放弃于离,将匈奴兵放入汾水河谷,将有损冯博的政绩。

  另外如冯博所言,匈奴人不擅长攻城,今若固守于离城,匈奴人未必能啃得下来。

  “张校尉以为如何?”冯博看向张虞,问道。

  不仅是冯博看向张虞,堂内所有人无不看向张虞,希望能了解到张虞的态度。

  毕竟自从征以来,不论是献策破敌,或是列阵厮杀,亦或是兵败之时的所为,无不是在告诉众人,张虞具有名将之资,其军事能力在他们之上。

  故对众人而言,张虞今时的态度异常关键!

第122章 受举为帅

  堂内寂静,众人纷纷看向张虞,希望能了解张虞的表态。

  张虞看了圈众人,反问道:“堂中诸君多为晋人,莫非愿见胡兵劫掠三晋?”

  闻言,王泽的脸红了起来。张虞虽没直接点人,但听者有心,这句话明显是说给他听。

  张虞屈膝而起,拱手说道:“今幽、凉二州叛军骚乱不安,白波起于河东,

  黑山踞于大形(太行山),除我并州外,北疆纷乱不安,朝廷征讨匪寇不休。”

  “今若舍城而走,转据兹氏,令贼骑得要冲,必掠太原。太原诸县,为三晋富饶之所在,男女布野,农谷栖亩,若听贼骑掠,则太原将矣!故以虞之见于离不可弃。”

  张虞按剑步,语气铿锵,说道:“于离地势,河谷狭窄,重兵难展,骑卒难用,胡舍骑就步,非彼之所长。今如能据险峻,匈奴兵锋或盛,但并非不能御。”

  张虞驻足,挺拔的身形立于堂中,沉声说道:“故我与郭、冯二君意相同,

  今不可舍于离,需与胡寇角斗于河谷。”

  见张虞出声支持郭、冯二人意见,并站在乡土之情上来说教,王泽纵有不满,也仅能屈服于众人的集体看法。

  郭思索了下,问道:“张校尉多有谋略,不知以今形势,可有高见否?”

  张虞按剑微吟,说道:“实不相瞒,虞有一计,但恐诸君不愿从之。”

  “请细言!”郭拱手请教道。

  张虞整理了下思绪,说道:“于离虽为咽喉门户,但城小墙矮,多年无修,

  据守城郭非是上策。”

  “于离以西为河谷川地,而自于离以东则为山岭,绵延起伏,地势险峻。离城二十里,有黄芦岭,其之地势,马不能行,车不能过,据之能俯下,攻之需仰登。”

  “故我之方略,于黄芦岭列栅筑垒,以山势而据敌,待敌寇士气消磨,或有意罢兵回师,军则能胜矣!”

  “那于离城呢?”冯博问道。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于离城可据,可不据。若据于离城,则兵马不宜多,以弱敌攻城之心;若是不据,可暂迁民至山穴,暂避敌寇兵锋。”

  “为何不据于离城,而是守黄芦岭?”李晋问道。

  张虞耐著性子,说道:“于离城小,东临山岭,西接河谷。我军如来援,则必从东来,敌人可守黄芦岭据我。而于离城中辐重不多,如援兵不能至,城池安能久守?”

  如果能守城,张虞早守于离了,又怎会至黄芦岭固守。因之前出征征讨匈奴,本无意守城,故于离城中没提前准备守城物资。今下仓促备战,城中拿不出供给数千兵马的物资,且在不知是否有援兵的情况下,若执意固守城池,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固守黄芦岭,卡住于离通往兹氏的要道,匈奴需破山岭,才能入太原劫掠。

  而大军则能源源不断得到太原郡内的补给,依靠太原的补给优势,足以耗退匈奴人,若匈奴人给机会,张虞还能顺势追击立功。

  见众人沉思不语,张虞心中不由著急,拔剑奋然,说道:“以我之策,必能保守于离。诸子若疑,我愿率部坚壁临之,令敌不敢越我而进;诸子若惧,则我部后,以来保晋也!”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无不肃然。

  郭不再犹豫,起身说道:“今张使君阵亡,我部大军无首,眼下既有方略,却不能定,是为兵家大忌之事。”

  “是日平川,张校尉率部破敌,知我大军溃败,深谱谋略,率部鼓吹张势,

  惊退胡人追兵,收拢溃败兵吏,于军而言是谓大功。”

  “故张校尉,名震朔代,胡虏所惮。今军无主将,而形势危急,其或虽年轻,但以形势观之,非张校尉不能安。”

  郭对众人拱手,说道:“愿举张校尉为帅,都督各部兵马,临机决断,

  以据胡虏。”

  郭这番言论将会议内容推到另外一个层面,而张虞感激看向郭。

  就实际情况而言,张虞没有说窥探临时主帅之位,毕竟他资历很浅,王柔同为副将,又是他之前的上级,比他更具有出任主帅的资格。

  而他刚刚那番话,有出于为形势著急而考虑的层面,亦有想在众人面前博名声的念头。

  张虞虽然不知汉灵帝去世前后的并州形势如何,但张虞却知道他若想入主并州,除了用军事手段外,他个人形象也很重要。

  如袁绍之所以能兼并冀州,除了袁氏名声响亮外,其自己身上更有一层起义兵而反董卓的光辉形象,甚至为了讨董,其家人都被董卓杀光,更是为了他披上悲情色彩。

  亦或是曹操入主兖州,则是曹操击败黄巾军,保卫住了兖州。而今纵观张虞现状,短期内没有比保乡安民更好的人设了。

  今下郭举荐他出任临时主帅,毫不夸张说如果他能出任,并率领败军反败为胜,他的名声将会在并州士民中响彻开来,妇孺或许尽能知他姓名。

  顺著郭给他搭好的台子,张虞朝众人拱手,说道:“郭君之语,虞愧不敢受。王公久治匈奴,为虞旧时君长,若王公有破敌之策,能退匈奴进犯之兵,虞愿举王公为帅。”

  “咳~””

  王柔虽很想接任主师之位,但他却不能保证能击退匈奴。毕竟眼下可是烂摊子,兵仅六千余人,兵将士气低迷,而反观匈奴人兵马有数万,携大胜之兵锋,

  是谓强敌临阵。

  念及任务艰难之故,王柔犹豫良久,推迟说道:“济安有名将之资,今既呈破敌方略,不如暂就主帅之位,都督各部兵马御敌。及陛下得闻兵报,另有委任别将统御。”

  见王柔谦让位子,无意与张虞抢夺帅位,冯博松了口气,一直在看戏的他终于有了表态。

  “郭君所言甚是,今主帅阵亡,各部涣散,无敢斗之志。张校尉意气风发,

  有据胡之志,胸怀退敌方策。博愿举张校尉为帅,暂御兵马,以抗胡寇犯晋之势。”冯博拱手说道。

  二人表态支持张虞,王柔又主动退出,王泽已无其他选项,遂道:“张校尉智勇俱备,泽愿举之为帅。”

  见人皆举自己为帅,张虞心中或有欣喜,但更多是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担子,若不能击退匈奴叛军,或是说扭转战局,他将前功尽弃矣!

  张虞神情严肃,向众人行礼,沉声说道:“虞意不为帅,然因诸君长不以虞不才,举选为督帅,虞今惶恐矣!”

  “旧时如有得罪言语,望能一笔勾销,齐心以御胡寇。且即日起,某既为督帅,自有号令各部之权,故如有号令不当,或惹诸君不满,望勿要见怪!”

  顿了顿,张虞当即问道:“今若无意见,大军向东撤离二十里,于黄芦岭修筑营垒。何如?”

  “以督帅之言为上,博无他见!”冯博支持道。

  “愿遵督帅之令!”

  “善!”

  见众人颇是配合,张虞微微颌首,直言说道:“我军兵败而逃,辐重多被匈奴所拾,故今箭矢紧缺。为杀伤胡寇,劳诸君精选部下善射者,配以劲弓强弩,

  由郭定襄统领。”

  说著,张虞向二王行礼,说道:“而步卒则劳二君统率,遏守山岭,与强敌殊死而战,断不能令胡人登岭。”

  “诺!”

  见张虞分配合理,三人别无意见,拱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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