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虞与王霁接触有大半年之久,首次见面的表现出来的风趣、俊颜让王霁生出不少好感,后面展露的幽默风趣则是吸引著王霁的心。
但仅凭幽默风趣、俊颜高身,想让王霁为之欣赏,还有些困难。真正让王霁动心,还是张虞有意无意表露出的桀骜不驯,以及拥有非凡志向的野心。
郎情妾意下,张虞与王霁又闲聊了几句,直到张虞以学业为由,才与王霁分别。
而王霁则痴痴望著张虞的背影,想到未来数月不能相见,心间顿感空落落不少。
次日,众士子齐至山院,听王宏今岁的最后一讲。
堂内,王宏高坐榻上,先是为众人回顾了下今岁所讲《孝经》以及《春秋》部分的内容,之后铺垫了下明岁所教经学的内容。
接著,王宏并没有继续讲课,而是让士子们自习,若有问题可以随时向他提问。而众士子们为了给王宏留下一个好印象,在王宏面前排成长队问问题。
众人排队凑热闹,张虞却静静坐在位子上,独自温习《春秋》。
《春秋》分三家学说,即《左传》《公羊传》和《谷梁传》。《春秋》一书微言大义,所载内容之少,非有名师引导,一般人很难读懂。
祁县王氏以《左氏春秋》传家,《左氏春秋》的观点与《公羊传》《谷梁传》不同,其强调无不亡之天下,但礼法却会长久持续;以及民与君思想上,其认为君当爱民如子。
除核心思想外,《左氏春秋》更多以春秋的历史故事,作为教学案例,指导汉代士人言行。毕竟以史为鉴,使人明智,可非虚言。
故相比《孝经》这种思政书籍,张虞更喜欢读《春秋》,从老祖宗身上学习些教训。
随著时间流逝,太阳已至正午。
王宏从榻上起身,咳嗽几下,说道:“明岁春三月一日,我于此再讲《春秋》。诸子若有意至此进学,明岁按时到此便可。”
“学生拜谢王师授学之恩!”众人应道。
“免礼!”
王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对了,济安留下!”
“诺!”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张虞独自留在堂内。
“王师!”
王宏示意张虞坐下,说道:“近来兵书学得如何?”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孙子》一书晦涩,诚以为不用兵,不懂其书之精髓。”
“那阵图领悟如何?”王宏问道。
“回王公,阵图略有所得。但还需从戎历练,才能晓得精髓。”张虞说道。
“好啊!”
王宏颇为满意,说道:“明岁至大麓,我授你《左氏春秋》,你需用心研读其中兵事故事。明岁之后,济安则可入仕从戎。”
显然自培养出孙资之后,王宏打算继续培养张虞。若张虞接下来表现出众,王宏说不准会收张虞为弟子,传授王氏家学的精髓。
“多谢王师指教!”
因怕王宏生气,张虞暂不敢表明他求亲的想法,拱手说道:“虞必不负王师期望!”
“今日讲学之后,不知何时归乡?”王宏关心道。
“约四、五日后!”张虞说道。
“善!”
王宏微微颔首,说道:“济安家在塞外,道路漫长,朔方早寒,早些回去也好!”
“此番归乡数月,济安可到藏书阁借些书,明岁记著带来便好!”
“多谢王师恩德!”张虞作揖长拜,谢道。
第22章 商队趣闻
随著士人离去,大麓山渐渐冷清下来。
张虞、郦嵩趁著冷清之际,从王氏的藏书阁里借了七八本书,准备回家研读学习,顺便打发下时间。
在即将归乡之前,张虞在红娘的帮助下,还偷偷与王霁见上一面。王霁担心张虞远行受凉,特意将她兄长王晨所戴的手衣交于张虞。
念及是佳人的一片心意,张虞自当收下手衣。
手衣者,即后世之手套。
朔北寒风侵袭,骑马挽缰,手指容易冻裂,故冬天远行的人都会带上手衣。
与王霁分别的次日,张虞等到了带队来接他的叔父张杨。
“叔父!”
张杨策马扬鞭而来,看著装满一车的竹简、衣物,笑道:“大半年不见,济安学有所得。今后再研学数载,可受学富五车之称!”
说著,张杨用鞭指著小车,吩咐道:“来人,为日后的大儒拉上这辆车。”
张虞整理著下马鞍,笑道:“粗读了几本经书而已,岂敢受称大儒,叔父羞煞我矣!”
“快了!”
张杨继续玩笑道:“今后我张氏也算是经学传家,日后让坞中子弟尽随济安进学。”
见叔父玩笑越开越大,张虞翻身上马,换了个话题,问道:“此趟售卖马匹,不知顺利否?”
“挺顺利!”
张杨招呼商队启程,说道:“先前,我与兄长商量欲卖马于河南豫州,不料经魏郡途中,偶遇太平道人,直接买下队中所有马匹,三十六匹马,均计六千五百钱一匹,共卖得二十余万钱……”
挽著缰绳张杨在讲述大半年来的经商情况,仅凭张氏一家支撑不起一支商队,故在初期张冀与边郡的吕布、魏续、耿宽等大小四家豪强达成合作关系。
张氏负责组建商队,他们提供马匹、牛羊、毛皮等货源,扣除进价的价格,张氏跑商所得利润,与各自提供货源的豪强进行3/7分成。
货源充足的情况下,第一趟远行跑商的经历,便是张杨口中的内容。本来想卖马到豫州颍川郡,结果在途经河北魏郡时,在郊外遇见太平道众。
为首的太平道人郭轩,在向上级申请之后,买下了张杨所携带的马匹,和张杨预订了后续所有马匹,并今后约在昆玉山交换马匹。
张杨见是大主顾,根本无所谓卖家是谁,自是与其约定。不过张杨非憨憨,而是在同意协议的同时,趁机将价格抬到7千钱一匹,并承诺能够长期提供。
盖因距离明年起义的时间近,郭轩仅考虑少许,便同意了张杨的请求。
张杨赚到钱财之后,则是途径河内,购买朔方紧俏的物资,如粮草、巾帛、食盐等物资,而后拉回朔上诸郡,用这些生活物资向胡人部落购买牛羊马匹。
如此一趟商路下来,扣除成本与给予朔方诸豪强分红外,张氏赚得盆满钵满,据张杨不完全统计,利润保守估计有二十万钱。
连回去的这次,商队今年跑了四趟左右,大体赚了百来万钱。
赚百万钱多吗?看似挺多,但对于真正的达官贵人而言,纯粹是小菜一碟,其利润根本看不上。
如交州的郁林太守折国,任官十来年,得有资财二亿,家僮八百人,退休后举家搬迁到广汉;黄门令王甫让宾客在郡界勒索敲诈往来客商,共得财物七千余万。
若是常年经商,以东海糜家为例,其僮客万人,赀产巨亿,属于州郡间的商业巨头。
但若拿糜家来与门阀相比,糜家则又有所不如了。曹嵩出资一亿为自己买太尉镀金,管中窥豹便可见曹家实力有多么恐怖了!
当然,仅半年跑商便有百万钱的利润,对云中张氏来说,已是巨利了,人总要知足!
了解前后情形,张虞笑道:“太平道徒出这么多钱,向叔父买马匹,叔父没有察觉到不妥吗?”
“不妥?”
张杨沉吟少许,如实说道:“太平道徒不授经讲道,反是购买马匹,其当有远图。”
“嗯~”
郦嵩插嘴说道:“依济安所说太平道之布置,今再听叔父所讲买马之事,太平道徒或真有反叛之念!”
“反叛?”
张杨脸色微变,说道:“济安何出此言?”
张虞挽著缰绳,徐徐驱马而行,说道:“汉传至今,天子之令,难达乡县;州郡之计吏,声如雷霆。上户有巨亿之资,家僮数百成千;而下户无所足,身无立锥之所。”
“太平道以赈济穷苦百姓为名,徒众众遍布中原八州。如若教主张角有反意,凡道众必追随左右,揭竿而起,其势如燎原,不可阻矣!”
“然以上之语,本为莪揣测之言。但今听叔父所言,太平道购买大量骏马,我敢笃定而言,张角明岁必有反叛之所为。”
因有前世记忆,张虞虽能知道汉末注定会发生黄巾起义,但能记著张角何时会起兵叛乱,实在是难为张虞,毕竟有关黄巾叛乱的年月记忆实在模糊。
今通过张杨的口述,当下太平教大量购买战略物资的行为,反而让张虞判断出黄巾大概会在明年掀起叛乱。
张杨眉头微皱,说道:“如济安所言,岂不是明年卖不了马了?”
闻言,张虞差点没哭出来,自家二叔是真可爱,乱世都到了还想著卖马赚钱。
张虞无奈而笑,说道:“明岁卖不了马,不如多屯些口粮,以备不时之需。”
“倒是有理!”
张杨微微点头,说道:“我回去与兄长商量下,看看是否趁著当下,多走上一趟,省得明年真如济安所言,爆发了反叛,马不好卖了。”
郦嵩思索少许,问道:“明岁太平教如若真反叛,汉朝军队必前往镇压,届时两方应当急缺战马,为何不能趁机售卖?”
“你不懂!”
张杨摇了摇头,冷笑说道:“大战乱起时,军队见你卖马,必将连人带马扣下。马充为军马,而你轻则服役,押粮负土;重则斩首,记为贼寇。”
张杨当过兵,经历过汉胡冲突最为激烈的时期,非常清楚乱兵的恐怖模样。
一直沉默的张茂山弱弱问道:“既能猜到太平道明岁或会动乱,今为何不上报于官府!”
“官府?”
张杨冷笑了下,说道:“告诉官府,下趟将马卖给谁?”
郦嵩摇了摇头,说道:“太平道众遍布八州,如若真有意反叛,应早有官吏上报于朝廷。朝廷至今未有动作,怕不是朝中有人为其遮掩耳目。今上报于官,恐吃力不讨好啊!”
针对郦嵩的猜测,张虞露出赞扬之色。据历史所述,太平道都将触手伸入到十常侍身上,今检举太平道,怕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
针对太平道的事,几人又闲聊几下,因张杨需带队领路,这才各自分开。
此时,人在队伍中的郝昭,见张虞谈话结束,这才迎上问好。
“兄长!”
张虞寻声望去,见是体格愈发魁梧的郝昭,笑道:“数月不见伯道,今日变化甚大!”
郝昭拱手而笑,说道:“昭多谢兄长,若无兄长照料,昭将无路可去!”
张虞握著马鞭,感叹说道:“我本忧商队奔波辛劳,伯道难以适应,今见伯道气色,心中稍安。”
郝昭说道:“随商奔波虽累,但因有兄长厚待,昭已攒下些许钱财,比某当初从军好多了!”
因见到张虞,郝昭心情非常好,一路上向张虞讲述著自己在商队中所发生的事。
郝昭自与张虞分别后,便至参合坞拜会张冀。张冀见是自家儿子介绍来,颇是照顾,让郝昭跟著张杨跑商。
几番跑商走下来,郝昭胆大心细的特点展露无遗,渐渐让张杨为之依仗,然而自身年轻,闯荡的经验不足,有时还会踩坑,但随著经验的丰富,郝昭迟早能亲自带队。
“好!”
张虞勒马至郝昭身侧,拍其肩膀,画饼道:“待伯道长些,我为伯道娶个美娇娘,再另辟条商路,专由伯道带队!”
“嘿嘿!”
郝昭憨厚而笑,眉目间透露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