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思索良久,问道:“云中郡内有多少人?”
张虞如实说道:“回王公,昔胡人昌盛,云中北境多被侵犯,故云中郡治暂迁至南沙,人口寥寥无几,盖有数千户。我张氏得张并州招抚,迁至参合口,受定襄太守管辖。”
“不知王公为何问及此事?”
王允抓著髯须,笑道:“年少成名,不拜孝廉,岂不可惜?”
闻言,张虞心中大喜,拱手说道:“小子名声尚浅,年岁尚幼,恐难受称孝廉。”
王允不以为然,冷笑说道:“以济安之才,若不能受举孝廉,怕天下郡国将寡有孝廉!”
“汉制有令,凡满二十万人郡国岁举孝廉一人,不足二十万者两年举一人,不满十万人之郡国三岁举一人。”
“然边郡人少,十万者以上则可岁举一人,不满十万则两岁举一人,不满五万者则三岁举一人。”
王允捋须而沉,说道:“两年前,定襄郡已举孝廉一人。如按时间而言,今岁定襄郡可再举孝廉一名。”
“今如能兵破黄巾,则济安立有功绩。我欲书信一封,让郭举你为孝廉。岁末则能入尚书台为郎,了解治理之事,以便外任为令长。”
对于有能力的女婿张虞,王宏和弟弟王允有过沟通,尽量让张虞上战场立功,之后不走军功入仕,走便捷的举孝廉为官,在尚书台镀金,之后外放出去任县级的令长。
之前因不知张虞的能力,王允对王宏的培养计划实际抱有迟疑,今张虞表现出匹配且值得培养的能力,王允则准备按照王宏的计划。
至于不让张虞以军功入仕,其实道理不难懂。
东汉军中从底层厮杀上去的军官太少,且出任大军将领者,大多数不会选用基层军官厮杀出来的将领,而是会用识儒学的官员。
以公孙瓒升迁为例子,公孙瓒看似在边境立了功勋,实际公孙瓒不靠军功升迁,而是靠孝廉镀金升迁。
在举孝廉之前,公孙瓒仅是上计吏;举孝廉之后,公孙瓒成为辽东属国长史。其中升迁之快,能让以军功入仕者哭晕。甚至在张纯之叛中,在前期的战争中,公孙瓒俨然成为军事负责人。
东汉虽以军功得以封侯,但要想升迁的快,须遵守东汉官场的潜守则。
实际上,张虞一旦被举为孝廉,他有军事职业的背景,将会达到1+1>2的作用。若单靠军功入仕,张虞恐要一直呆在军中,在升迁上不如拥有孝廉背景的官吏走得远。
讲完对张虞未来的规划,王允笑了笑,问道:“济安今时还不悦否?”
“不悦?”
张虞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因为朱俊没安排自己立功的机会,心情有些烦闷,不料被王允看了出来。而王允为了安抚自己,将对他的培养计划说出。
“虞拜谢王公教诲!”
张虞行以拜礼,诚恳说道:“若无王公指点,虞恐难以顿悟。”
当下张虞是真庆幸自己和王霁立有婚约,并通过自己的努力被王宏、王允二人看重。否则纵凭他努力奋斗,也很难有所成就。
君不见公孙瓒杀胡数十人,便能升迁到涿令。反而张冀在边塞磨蹭了半辈子,仅有别部司马。
当下话语权在写奏表的人手里,而不是拿刀之武夫手里!
王允扶起张虞,笑道:“我既受坐镇大营之任,济安还需为我分忧,今夜率骑巡营。”
“诺!”
第42章 施救文台
夜幕皓月当空,汉军将士鱼贯出营,队列绵延数里,恍如火龙临世,朝著长社扑去。
张虞率骑卒于营外,以目远送朱俊大军离去。
“哎!”
张虞暗叹了口气,拽著缰绳,说道:“巡视东营!”
“诺!”
无法随军刷战功,张虞虽有些郁闷,但也能理解王允。
王允左右无亲信,若不依仗张虞手上这点兵马,王允将无人可用。毕竟王氏倾注资源培养他,而他同样要为王氏做事,以确保王允坐稳豫州刺史之位。
大军走后,深夜寂静,张虞领著郦嵩率骑巡视营垒,郝昭被留在大帐,以便王允传令。
不知过了多久,张虞正犯困之际,深夜天边忽然亮起。
郦嵩余光瞥见,兴奋说道:“火光!当是火烧黄巾营寨!”
张虞循声望去,却见长社方向的夜空骤然大亮,火光将天边染成橘黄色。
“吁!”
张虞勒停战马,瞧了半响,说道:“长社大火,风助火势,波才败矣!”
不知为何郦嵩突然低沉了下,问道:“十几万大军就这么败了?”
“嗯!”
郦嵩竟有些惆怅,说道:“波才十余万大军重围长社,声势浩大,震动中原。今下竟因依草木结营,被大火焚烧而败,让人难以想像。”
张虞旋马回营,说道:“将兵不可疏忽,如有稍微差池,大军轻则伤亡,重则大败。”
“如此看来,波才或有才略,但依草木结营,实属昏招。”郦嵩说道。
张虞笑了笑,说道:“波才依草木结营,自有其考量。就如那夷~”
说著,张虞话语声戛然而止,险些将夷陵大火脱口而出。
皇甫嵩火烧长社,与陆逊火烧夷陵,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波才为重围长社,不惜依草木结营;刘备为避酷暑,故率兵入山林下营。
“夷什么?”郦嵩问道。
“无事!”
张虞思索少许,说道:“伯松带上十余骑赶往长社,探查战事情况。我率骑回营,知会王豫州。”
“诺!”
“走!”
招呼了下身后的从骑,张虞打著火把,催马奔驰。
回到营寨,张虞向王允知会了声。
不用多说,作为忠汉分子的王允自是大喜,当即吩咐营中老弱悉出酒肉,生火做饭,以为犒劳凯旋的汉军将士。
随著时间的流逝,大火燃烧了整晚,天际染成橘黄色。
期间,候骑将现场军情传回,几乎是一边倒的捷报。
直至天明,天边的火势稍渐,厮杀了一夜的汉军,或俘虏而归,或取耳而归,各有斩获,不亦乐乎。
张虞驻马于营前,率骑维护秩序。
忽然,一骑带队而来,相貌端正,但神情异常著急,见到负责秩序的张虞,上前问道:“张从事,可有见过我家司马?”
张虞转首看去,见是孙坚帐下吴景,疑惑问道:“我守军营多时,不曾见过你家司马,不知怎么回事?”
吴景著急不已,担忧说道:“莪部作为先锋,司马身先士卒,持盾临箭而进,焚烧黄巾营寨,我率部紧随。然夜晚昏暗,司马单骑奋杀贼寇,而我等分散于营,失了司马行踪。”
闻言,张虞明白了孙坚的情况。盖是孙坚厮杀上头,单骑冲杀黄巾,在夜袭的混乱情况下,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络。
“不急!”
张虞安抚吴景,说道:“文台胆勇过人,身披坚甲,岂会被溃军所伤,今或是迷失道路。我派些人随你出寻,看能否找得文台行踪。”
“多谢张从事!”
吴景感激不已,说道。
有了张虞的帮衬,吴景带人返回寻找孙坚。
待吴景走了半响,忽然无主的有匹黄鬃马奔驰至营,仰天长嘶,似乎在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一群人围了上去,疑惑这匹马为何烦躁嘶鸣。
“这马怎么回事?”汉卒疑惑道。
恰好,一名身形魁梧,相貌威仪的汉骑路过,见黄鬃马如此所为,熟悉马性的他,顿时明白黄鬃马的意图。
汉骑勒停马匹,厉声说道:“骑主身临危难,军马识途而归,向诸子求援。今诸子坐上看壁,是为何意?”
“让开!”
说著,汉骑驱赶开看戏的众人,准备帮助黄鬃马。
“且慢!”
张虞率骑而来,一眼便认出这是孙坚的坐骑,当即喊停汉骑。
显然刚刚嘈杂的一幕,早有人知会张虞。
“张从事!”
汉骑竟认得张虞,拱手问好。
张虞打量陌生的汉骑,问道:“不知足下何人?”
“在下姓程名普,字德谋!”
闻言,张虞有了兴致,不曾想在今时遇见了程普。
“黄鬃马为我友人之马,不知程君何意?”张虞拱手问道。
程普唯恐张虞以为他在偷马,主动解释道:“我为右北平人,深谙马性。今见此马嘶鸣,似有为其主求援,故欲随其同往。”
张虞眼睛微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历史事件不改,或许程普能为孙坚效力,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孙坚身受重伤,而程普无意间与吴景救了孙坚,至此二人结下情谊。
或许程普算不上多么杰出的将领,但能凭借能力在历史留名,已是世间人杰。当下明显有挖墙脚的机会,张虞怎么可能会错过。
张虞思绪迅速在脑海中掠过,说道:“程君厮杀归来,颇是辛劳,可先回去休息。我与马主有旧,可由我前去施救!”
张虞作为友人前去救援,程普自是没有犹豫。
“有劳张从事了!”
“多谢程君古道热肠,稍后我与马主拜会足下。”
“举手之劳!”
二人说罢,张虞让人知会声王允,自己率上数骑跟随黄鬃马。
为了救主,通人性的黄鬃马著急奔驰,张虞率骑紧随其后。
不知过了多久,张虞随著黄鬃马来到草木茂盛地带,而后便见黄鬃马仰天嘶鸣。
“追风!”
草丛里传出欣喜之语言,通过音色辨认,可以听出是孙坚的声音。
“文台兄!”
张虞翻身下马,大声喊道。
“在这!”
孙坚高声呼喊,说道:“来人可是济安?”
“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