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虞沉吟少许,问道:“使君莫非欲整治沛国?”
“嗯!”
王允说道:“沛国相赵构为十常侍门下官吏,治沛国以来,横征暴敛,素无政绩,而其郡内黄巾久久难安。为速安沛国,还需亲往谯县督察。”
说著,补充说道:“此番东行谯县,济安不必随我东行。”
“这是为何?”张虞疑惑道。
王允指了指张虞手上的郭书信,笑道:“每年九、十两月为郡上计、孝廉前往雒阳之时,今济安受举为孝廉,若随我至谯县,恐会耽搁赶赴雒阳时辰。”
按道理来说,黄巾起义会影响各郡的上计,以及孝廉前往尚书台的行程。但就目前形势来看,平定黄巾仅是时间问题,且许多地区已经平定。
如皇甫嵩虽刚接手河北战事不久,张角便在广宗病逝,今黄巾军由弟弟张梁统率。
而朱俊所负责的南阳战事,在他斩杀赵弘之后,黄巾军在渠帅韩忠的率领下退守宛城内城,今被汉军重重包围。
张虞迟疑少许,说道:“沛国尚有黄巾余孽,为叔父安全考量,还是由某护送上任。”
“不必了!”
王允摇了摇头,说道:“仅是安能否留些骑卒于我!”
闻言,张虞心中微沉了下,说道:“百骑随我南下多时,今思念家乡者不少,留五十骑于使君如何?”
得知自己受举孝廉,张虞是打算让参合骑归乡。然今面对王允的索要骑兵,张虞虽有迟疑,但考虑王允与自己关系,他依旧是同意了。
“五十骑?”
王允思索片刻,说道:“将胡骑免去,军中多留些汉骑。”
“诺!”
又与王允聊了些许内容,张虞带著心事回到军营。
留五十骑在王允身边,看似不是什么大事。但张虞有些担心这五十骑会折损在外头,或是说这五十骑会被其他人所掌握。故如欲留五十骑在豫州,张虞需为他们找个靠谱的领袖。
张虞思索一番人选,什翼、郝昭陆续被他排除,唯有自己表兄郦嵩可用。
让了将郦嵩叫来,张虞说道:“我已被郭定襄举为孝廉,不日将前往雒阳尚书台。而王使君也将移州治至谯县,深治沛国事务。”
郦嵩颇是喜悦,问道:“济安将拜郎官,不知为何心忧?”
“为从属百骑而忧!”
张虞说道:“我本欲让百骑归乡,但使君欲求五十骑为左右。今令他人别统五十骑,我难以安心。故我欲让伯松代我统率五十骑,服侍于王使君左右,何如?”
郦嵩有些犹豫,不自信说道:“我才干浅薄,怕难以统率五十骑。”
“我会留下什翼辅佐,且另有程德谋帮衬。”
张虞理解郦嵩独自带队的紧张,说道:“待我离开之后,莫要交出兵马,并且注意王使君安危。”
见郦嵩还是不够自信,张虞说道:“近日我会说些事项,你注意听便是。”
“谨记济安叮嘱!”
第58章 人物
张虞受举孝廉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在颍川认识的同事、好友前来祝贺。
其中郭图最为积极,荀、钟繇、荀攸等人亲自恭贺一番。而之前亲自登门拜会的荀悦性子沉静,仅差人送了些小礼。
而与此同时,阴修欲举钟繇为孝廉的消息也流传出来,张虞欣喜不已,亲自拜会钟繇。
为了感谢众人的帮衬,也为了拉近与众人的关系,张虞干脆以喜事为名,拉著钟繇在颖阴酒舍宴请众人。
见是州郡官吏赴宴,酒舍主人不敢怠慢,自是将张虞、郭图等人请入酒舍的雅间。
张虞请客,本应居主位,但同出钱宴请者,还有钟繇。张虞以钟繇年长为由,请钟繇居主位,自己屈居次席。
左右座次的话,则以众人官职高低而坐。今日赴宴者,有郭图、荀、荀攸、钟繇、张礼等五人,余者官吏因或因交情不深,或因公务忙碌,难以一一赴宴。
酒舍主人作揖躬腰,瞧了圈众人,低声问道:“诸位是否需歌姬作陪?”
钟繇捋须而吟,看向张虞问道:“今日宴请友人,歌姬倒是不用,劳唤乐者作陪如何?”
酒舍主人不死心,低声说道:“姿色秀丽者不少,断不会坏了诸位贵人的心情。”
“不用了!”
张虞摇了摇头,拒绝说道:“仅乐者弹奏便可!”
“诺!”
荀、钟繇这些士族子弟,左右应是不缺女子。今钟繇已明言拒绝,今贸然叫上酒舍歌姬作陪,怕是会引起众人的反感。
少顷,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两名怀抱琵琶、素琴的少女趋步至雅间,向众人行礼了下,便坐在案几上弹奏。
为不打扰众人,其松下轻柔,犹如泉水流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张虞举起酒樽,笑道:“虞至颍阴多时,多蒙诸位照料,今敬诸位一樽,且为钟君受举孝廉贺!”
“恭贺济安受举孝廉!”
钟繇含笑举樽庆贺,余者众人应和了下。
“同祝诸位前程似锦!”
因深知自己身份不是正经士人,而是借王氏之力才有今时,故张虞态度颇是谦逊,不管别人内心如何看待他,他皆以单纯的朋友心态见人。
毕竟张虞可是不敢忘记公孙瓒的教训,公孙瓒在成为洛阳侯氏的女婿之后,其地位跃迁比他快多了。盖或是德才不配位之故,公孙瓒格外不受士人待见。
公孙瓒在自己上位之后,可没忘记得当初那些歧视,特意将那些出身上流的士族发配至贫寒之地任官。而公孙瓒在内外交困下,最终兵败身亡。
相反,同为边境武夫出身的刘备,起家之初不如公孙瓒,但胜在有颗能融入中原士族的心,懂得与人交际,赢得不少人赞誉的口碑,最终才在荆州发家。
在钟繇、张虞二人的暖场带动下,酒过三巡后,宴会的气氛放松下来,话题也随之打开,聊起今下时局。
别看荀、荀悦、钟繇这些人在将来会出人头地,成为名留青史之人,但今下或是百石小吏,或是中央候补官吏,亦或是一介白身,在大汉郡国中籍籍无名。
微醺间,郭图笑道:“济安自并州而来,不知塞外如何?”
“不怎么样!”
张虞灌了口酒,苦涩说道:“自熹平以来,鲜卑势力大涨,岁岁入寇,胡人犯我郡县。我本为云中成乐人,然因胡人南迁,不得不移至定襄为民。”
此语一出,郭图酒醒了几分,惊讶道:“我朝在朔方兵马何在?南匈奴守边兵马何在?”
见郭图不知边塞局势,张虞简略说道:“多年前,三中郎将并率南匈奴单于兵马出塞,但遭鲜卑人所击,边军折损殆尽。另南匈奴王庭已南迁至西河郡,难以为莪朔方守边。”
“当下边塞已无多少汉人,各族纷纷结坞自保。幸鲜卑单于继位不稳,与我边塞互市,边郡才能得一时之安宁。”
闻言,郭图神情略有些难受,叹息说道:“想我朝鼎盛之时,驱兵出塞数千里,横扫王庭,燕然勒石。然时至今日,边塞竟沦落至此,缩边互市,以求一昔之安宁。”
“再观中原,黄巾乱党叛乱,而朝中阉党乱政,我朝国势衰颓矣!”
听著郭图的醉酒感叹,众人都难掩叹息失落之色。
张虞同样叹息了一声,他不是天生的造反派,而是他深知汉室救不起来。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更为了华夏,才会早早为未来而准备。
“你我皆居江湖,难以参合朝堂之事!”
荀无奈而叹,说道:“唯有尽本职之份,望朝廷诸公能匡正陛下,荡平黄巾、四夷,振兴我朝国事。”
说著,荀另有羡慕,说道:“此番济安、元常入朝,受拜尚书郎,今后当能另委重任为官。”
荀少年出名,但因各种缘故,被迫娶了唐衡之女为妻。在颍川士人中,名声实在弱了一筹。
今年钟繇受举入雒阳,明年安排给荀攸,荀想受举孝廉,进京入台,怕还是要等很久。同时再看张虞年纪比他轻,今却已经受举孝廉,荀还是有些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但荀并不嫉妒张虞。除了荀的自身品德够,另外张虞所立的军功也够受举孝廉。
张虞笑道:“以文若之才,早晚入雒登台,高拜令君(尚书令)之位!”
荀连连摆手,说道:“济安过赞了!”
“不过誉!”
张虞直接开玩笑,一一点评列席众人,笑道:“以我观诸君之能,足以位列朝堂,元常、公达二君可拜三公,文若拜尚书令,公则拜司隶校尉,仲方(张礼)拜廷尉,伯松为尚书仆射。”
“哈哈!”
见张虞说得如此离谱,众人忍不住纷纷大笑。
郭图笑了几下,问道:“那济安呢?”
众人安静下来,听张虞接下来的话语。
张虞不紧不慢,喝了口酒,笑道:“我当为大司马,位居诸公之上。”
“嘘~”
见张虞这般自吹自擂,郭图发出嘘声,表示对他的质疑。
张虞并不著急反驳,朝著众人举酒,笑眯眯说道:“为在座诸公贺!”
“为贺张大司马贺!”
三旬有余的钟繇似乎回到了年轻抒发壮志之龄,举著酒樽,与众人玩笑宴饮。
“对,为张大司马贺!”
郭图酒意上头,拍著案几,作怪道。
“来!”
张虞见荀攸比较内敛,搂住荀攸的肩膀,笑道:“为荀公贺!”
“同贺!”
张虞酒樽与郭图的酒樽相碰,豪言道:“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故我不惜千里南下。今后如有机会,我当率兵出塞,横扫大漠,恢朔方之域,扬我汉人之雄风。”
“壮哉!”
在琵琶与琴声中,张虞主动拉著郦嵩、郭图而舞,荀、钟繇拍案唱歌以为应和。
直到后头所有人酒意上头,在张虞的拉扯下,钟繇、荀不得下场为众人跳上一曲。倒是含蓄的荀攸放不开,仅能主动请缨去弹琴。
在欢快的歌声中,宴会就此落下帷幕。
张虞脸色发红,身上酒意甚浓,在酒舍门口送别荀氏叔侄,又与张礼、钟繇二人告别。
“公则兴尽否?”
张虞左手挽著郭图,右手拉著郦嵩,在寂静的街道上走著。
“兴尽啊!”
郭图任由手臂被张虞所搂,说道:“就是济安今后去了雒阳,出任尚书郎,外放到地方为县令,不知可有机会再见。”
“会有机会!”
张虞笑了笑,说道:“以公则之能当如那毛遂,锥入囊中,锥尖早晚必破囊而出。”
“希望如此!”
郭图有些惆怅,说道:“颍川士族众多,孝廉人选,不知何时才有我!”
张虞揣测了下郭图的心思,说道:“君若无意为上计吏,可将君上举于王使君。更替官职,拜为州吏。”
郭图颇感意动,说道:“恐王豫州嫌图愚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