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簇拥过来,邓广实在不想说话,让刘侍郎宣布刘宏颁布的荒诞政令。
“咳!”
刘侍郎清了清嗓子,硬著头皮,说道:“南宫被大火焚烧殆尽,朝廷欲修缮南宫,故颁布政令,征收治宫税。”
“即日起,天下每亩多收十钱,另刺史及两千石升、茂才、孝廉升迁皆需缴治宫钱,以来助军、修缮宫殿。”
“治宫钱?”
此语一出,堂内刚任郎官的孝廉们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官还没当上,他们现在就要为汉灵帝修缮南宫出力。今下缴纳治宫钱,等外放任官,岂不是还要缴纳一笔费用。
“艹!”
张虞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实在没想到汉灵帝能离谱到这样。人家大明的崇祯皇帝亡国,征税是为了打仗,而汉灵帝征税是为了修治宫殿。
这税不仅向老百姓征收,还向他们这群刚步入仕途的郎官们征收,这是要逼他们在上任之后,贪污受贿,向百姓压榨吗?
张虞看不下去了!
他算不上正直,也算不上清廉,更不是海瑞的那种好官。但他也是有做官的底线,他今时真有种弃官而走的想法。
“济安!”
看出张虞正在气头上,钟繇搂住张虞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暂忍!”
“陛下颁布此政,三公当会上疏规劝,且再看看几日!”
张虞深呼吸了口气,一把手抓住钟繇的手臂,愤懑说道:“元常,今后我若得势,必肃清奸邪,还天下清平!”
此刻,张虞心中的野望已在熊熊燃烧,为了自己,为了百姓,为了天下,他都要在这乱世闯上一闯!
“慎言!”
钟繇没听出张虞的深意,盖以为张虞有意诛杀宦官,连忙小声下来,说道:“济安既有此志,繇当随左右!”
“但宦官势大,还需小心行事!”
“嗯!”
张虞平复心情,长吐了浊气。为了目标,自己纵是不想当这官,他也要去当。
众郎官仅骚乱了下,便被刘侍郎安抚离去。
在张虞即将离去时,刘侍郎寻来,说道:“济安上疏有功,依陛下之令,治宫税缴一半便好!”
“诺!”
待刘侍郎走后,张虞冷笑了下,嘲讽说道:“元常,莪现在还要感谢陛下少让我缴一半的治宫税,当真是皇恩浩荡!”
“慎言!”
钟繇拉著张虞的手而走,无奈说道:“事到如此,又有何办法呢?”
张虞为汉灵帝荒唐的政令而生气,钟繇又怎么不会生气?
仅是钟繇修养功夫到位,以及他看透了一些事,为了现实,为了前途,他必须忍下来!
过了些许,又有一则消息不胫而走,汉灵帝在张让的建议下,下令,发太原、河东、西河、陇西诸郡的木材及文石入京,以为修缮南宫之用。
听闻这件消息,张虞仅叹了口气,谓钟繇说道:“此令颁布之后,西北叛军已是难平,并朔将有群寇而起!”
自己当初认为汉灵帝小智而无大慧,算是夸奖汉灵帝的了。从今年开头所颁布的政令来看,汉灵帝真是愈发愚蠢。
中原内地久不经战事,即便是大面积起义的黄巾军,其战斗力与边郡军民相比都不值称道。
今时如果将幽、并、凉三州百姓逼反,东汉朝廷靠什么平定?
真以为皇甫嵩天下无敌?
若皇甫嵩真无敌天下,当下不至于被西北叛军杀到关中,率兵退守险要了!
听著张虞的感叹,钟繇亦是忍不住叹气。当初在太宫,他实在是开心太早了,天真以为陛下会改正所为。但从今时来看,他越来越看不懂朝政,这样下去天下迟早会再次骚乱!
第67章 旁听朝议
二月,在汉灵帝颁布各郡筹措治宫费,并额外征收每亩十钱杂税后,为防止有郡守阳奉阴违,十常侍派出西园骑,自号“中使”,向天下郡国索要郡国税。
三月,自政颁布之后,天下州郡骚动,之前降服的盗贼复起。
黑山贼张牛角等十余人起兵,抄掠乡野;葛陂贼何曼等数人起兵,劫掠汝颍之界。
为此司徒袁隗遭免,廷尉崔烈入钱五百万以买司徒;同月故太尉刘宽薨,谥号昭烈侯。
四月,因地方官位久缺无人之故,加之郎官们的‘观政’即将期满,尚书令刘虞著手安排官职名单。
同时,皇甫嵩所部与西北叛军交手多次,皆无功而返,帐下兵马折损众多。
以至于孙坚在与张虞往来的书信中,不得不表示西北叛军善长矛,其悍勇敢战,非黄巾贼寇所能比,与叛军交手中,他帐下兵马多有折损。不过孙坚凭借自身的骁勇,也立了不少功劳。
同月,张虞因‘观政’时期表现优秀,与另五人被刘虞挑中,有幸旁听百官朝议。
而此次朝议所讨论的内容,即围绕著西北叛军而展开。
在朝议前,为防止张虞与另五人在朝议中出问题,在相关人员的安排下,六人早早进入大殿。
因每一部曹出一人,故另五人皆是各曹的郎官,其中则有张虞所熟悉的袁秘。
张虞与袁秘凑在一起,与另一人束手立在左殿角落。
趁著朝议尚未开始,张虞见另一人年岁比钟繇略小,面容白稚,颌下微须,颇有儒气,主动问候道。
“在下客曹张虞,字济安!”
“中都曹袁秘,字永宁!”
见二人主动问好,董昭赶忙回礼,说道:“在下两千石曹董昭,字公仁,久闻二君姓名!”
“董昭?”
又是个在三国里留名的人物,希望不是同名之辈,张虞暗中打量了下董昭。
“董君可知王君伯广,王侍郎否?”张虞问道。
董昭微微颔首,笑道:“领我入台侍郎,即王侍郎。不知君与王侍郎关系是……”
“王侍郎为我妻兄,其在两千石曹任职,闻君出自同部曹,故有此一问。不料竟是董君长吏,当真巧合!”张虞笑道。
“原来如此!”
董昭语气热情起来,说道:“我入台阁半年,若无王侍郎指点,昭之前程当是坎坷!”
显然董昭在入台阁之后,接受王盖不少的帮衬,要不然不会用这种语气与张虞聊天。
借著王盖作为话题点,张虞算是与董昭认识下来。
董昭乃兖州济阴郡人,因助郡守劝降盗贼而被赏识,加上家族助力,董昭得以与张虞、钟繇同年举为孝廉,并被分配到两千石曹。同因表现出色,成为了所在部曹的郎官典范,并有资格旁听了朝议。
三人仅聊了半响,便传来代表朝议的钟声,三人瞬间安静下来。
少许,文武各著朝服,腰佩印绶,手持笏板,在宦官的唱诵下,趋步入朝。
张虞在人群中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如朱俊、赵谦、袁术、刘虞等人。除了刘虞看了两眼角落的郎官,余者并未发觉大殿中多了几名旁听的郎官。
未过多久,汉灵帝在两名宦官的簇拥下,坐到了龙榻上。
君臣互相行礼之后,在汉灵帝的准许下,众官跪坐列席。张虞、钟繇、董昭三人虽说旁听,但依旧拥有临时设的席位。
因距汉灵帝颇远,张虞并未看清其面容,仅觉得汉灵帝说话的中气不足。
“今西北贼寇逞凶,车骑将军率部连讨不克,当下诸位可有见解?”
“禀陛下,自车骑将军出征以来,率部与叛军交手多次,皆无战功,以至西北将没,库粮耗资巨大。以臣樊陵之见,当罢车骑将军,另选他将出任。”少府樊陵弹劾道。
“罢免车骑将军?”
刘宏多有犹豫,问道:“车骑将军荡平河北黄巾,声高望重,今招车骑将军回京,恐于军不利!”
“陛下有所不知,北宫伯玉、李文侯二贼为段故吏,熟晓习战阵,识知山川,诡诈多端。车骑将军出自关西,其所用兵法,或已被叛军所识,今若不下诏更替,西军必败矣!”侍中许相说道。
见朝廷一边倒弹劾皇甫嵩,且无人站出来为皇甫嵩说话,张虞眉头微皱。
虽说皇甫嵩所部折损颇大,但皇甫嵩至少算是当下知兵的将领。当下另选张温率军出征,胜败祸福难知。
当然,张虞也能理解更替将领的想法,毕竟出征两个多月,叛军不仅没有被剿灭,还被其杀入三辅中,皇甫嵩自然要背锅。
“更替将帅之事,暂可稍后再议。”
汉灵帝眉头微皱,说道:“去岁征讨黄巾军,钱粮所耗众多,今府库空虚,不知诸君有何意见?”
“陛下,今车骑将军难平叛军,而国中府库已是空虚,不如放弃凉州,固守三辅诸城。”崔烈建议道。
“弃凉?”
汉灵帝拿捏不准,环视众人问道:“诸卿以为弃凉何如?”
声音初落,便见一人猛地站了起来,朝著崔烈瞪了一眼,愤怒说道:“陛下,请斩司徒,以安天下。”
如此言语让当场不少公卿一惊,他们上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上来喊打喊杀的人。
“傅燮安敢折辱大臣?”
却见与张虞同为旁听的尚书郎杨赞跳了出来,弹劾说道:“陛下,议郎傅燮廷辱大臣,宜当论罪处罚!”
张虞看得愈发热闹的朝议,与钟、董二人摇头苦笑。杨赞胆子是真够大,作为旁听的郎官,竟敢当场弹劾朝臣,这种人不知该说积极上进,还是不懂规矩。
“肃静!”
张让见秩序混乱,大声呵斥说道。
待杂音渐渐平复,汉灵帝才开口说话,问道:“傅卿何出此言?”
傅燮高抬脑袋,激动说道:“凉州为天下要冲,国家之藩卫。高祖初兴时,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置河西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
“今凉陇叛逆,海内为之骚动,陛下卧不安寝。崔烈为相,不思为国平寇之策,而欲舍万里之土。若使羌胡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必为天下之大患。司徒不知利弊,蛊惑君心,不可不诛!”
在傅燮这般臭骂下,崔烈偏头不语,神情充满了羞愧!
“傅卿所言有理!”
汉灵帝颇有感触,说道:“弃凉之语,不可再提!”
“今不可弃凉,而府库匮乏,当又有何方略?”
“陛下向天下征缴治宫费,此非圣君之所为。燮以为可暂修南宫,出治宫费以补军资。”傅燮说道。
汉灵帝看向张让、赵忠二人,询问二人有什么意见。
张让恭敬说道:“陛下,傅议郎所言有理,让以为可延长修缮南宫时间,以补西军军费,以免得有人非议治宫费。”
“好!”
汉灵帝非常满意,问道:“今军费既有著落,不知选用何人更替皇甫将军?”
“陛下,司空张公(张温)谙熟军事,可由张公率部出征,并选配猛将同征。”或有官吏提议道。
………
经一番讨论下来,汉灵帝召回皇甫嵩,令其在秋季率兵回屯长安。接替皇甫嵩出任主帅之人,则是司空张温。执金吾袁滂为副,破虏将军董卓与荡寇将军周慎为将校,辅佐张温出征。
由三公之一的张温亲自挂帅,并让九卿之一的袁滂为副将,可见朝廷对西北叛军的重视。毕竟连名将皇甫嵩都失利了,汉灵帝不敢不重视。
朝议后,群臣率先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