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妇人还与张冀贴脸细语,关系颇是密切,看得张虞有些懵逼。
孟宁之疑惑看向张虞,似乎在问张虞自己是否向陌生妇人行礼。张虞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咳!”
待妇人走后,张冀咳嗽了声,说道:“济安此番归乡,有何打算?”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我将五月至西河郡上任副校尉,当下欲在家中待上几日,带元常、伯宁几人走走。临近上任之时,将顺道南下至祁县,拜会下丈人。”
“可行!”
张冀说道:“近日出游时,莫要出行太远,以免遇见骞曼帐下部落。”
“骞曼?”
张虞眉头微皱,问道:“年初,并州军报至雒阳,言鲜卑撕毁条约,南下劫掠边城,当下怎么回事?”
见张虞不知边塞变化,张冀说道:“济安有所不知,去年骞曼以为父和连报仇为名,越过魁头军令,纠集西部诸胡,暗连东部不顺鲜卑南下劫掠。”
“单于魁头震怒不已,下令骞曼至大帐请罪,骞曼拒不前往。及张刺史遣人来责,魁头为治骞曼之罪,率骑至骞曼营帐,责问其开战之罪。”
“而骞曼先行示弱,趁魁头松懈之时,率骑攻杀魁头。魁头身中数箭,逃回大帐之后,因伤势过重而亡。”
“三月初,魁头临终前,因子泄归泥年幼之故,遂以亲弟步度根为鲜卑单于,并分自部与异母弟扶罗韩。而骞曼自攻杀魁头之后,自诩为和连之子,遂自立为鲜卑单于。”
听著张冀的仔细讲述,张虞算是明白了当下草原局势的复杂状况。
当下所有的起因需归咎到前任单于和连,和连本身能力平庸,断法不公,导致不少部族离心。为了控制手下部族,和连重用自家亲眷,导致了魁头、扶罗韩、步度根三兄弟的崛起。
同时,和连为炫耀武力,以示自己不弱于父亲檀石槐,率部南下劫掠关中,不幸被汉人所射死。和连的过早死亡,导致了局势的恶化,为了控制鲜卑局势,年长的魁头遂是上位。
魁头上位之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单于位,一边强大自己本部,一边采取与汉朝互市。因魁头手段激进,损害了不少和连嫡系的利益。
并且骞曼一直认为是魁头夺走了他的单于之位,故为了与之争国,不断笼络和连所留下来的嫡系西部诸胡。
张虞紧皱的眉头不由舒展,鲜卑内部因单于位而分裂的情况,比他之前以为魁头下令鲜卑胡人大规模南掠的情况好多了。
不用过多猜测,魁头中箭去世之后,步度根、扶罗韩二人为了报仇,以及宣扬步度根的合法性,必然会纠集兵马,与骞曼爆发大规模冲突,而其中的矛盾或许可以被汉朝所利用。
此时,钟繇看向张虞,说道:“今鲜卑分立,而济安就将副校尉,如以南北匈奴为鉴,济安或能从中建功。”
张虞思索几许,说道:“骞曼所统西部诸胡,兵马数目不少,实力不容小觑。而步度根初继单于,怕短期之内,二国当会相争,具体走向未知,但从中取利建功或有可能。”
钟繇初到边塞,显然高估了汉朝在边境上的兵马。须知南匈奴归附东汉,首先是西汉将匈奴打疼了,以及南部匈奴力弱,不得不南下寻求东汉庇护。
而今东汉显然不具备这种能力,且西北的叛军一日不解决,东汉就不会派重兵到边塞。但不管怎么说,对张虞来说鲜卑内部的分裂,将有利于他在边疆建功立业。
三人对鲜卑的局势浅聊了几句时,之前退下的妇人再次入堂,并对著张冀的耳朵喃喃说了几句。
张冀微微颔首,说道:“元常、伯安奔波多日,风尘仆仆,恐多有辛劳。我已让人收拾好两间屋子,二位可先行休息,晚间另有宴会。”
“县君!”
孟宁之看向张虞,在征求意见道。
“且如我父亲之言,伯安先行安顿下行李。”张虞笑道。
待二人告辞退下,张冀说道:“济安此番南下,不仅官职升迁,更得人心投效。仅是伯安相貌丑陋,身形短小。”
张虞笑了笑,说道:“父亲莫看他丑陋形短,但勇武过人,曾猎独猎南山猛虎。”
“能猎猛虎,胆略果然不凡!”张冀赞叹说道。
张虞瞧了眼周围,低声问道:“父亲,那妇人是何来历?”
闻言,张冀老脸微红,说道:“乃莪昔日之故人,胡人大掠云中沙陵时,百姓流离而走,我奉命西进聚民,偶然得遇故人,见其孤苦伶仃,我便将其收留下来。”
“平日里在家,帮衬下家中事务,偶尔接待下来客,谈不上多深的关系!”
张虞虽看出了父亲的心虚,但并未拆穿父亲的说词,笑道:“父亲独居多年,家中无妇人操持,多有些不便。父亲若是有意,不如娶入家中。”
张冀含糊说道:“性情贤惠,脾性也好,今先让她操持家务先,不必急于一时!”
“嗯!”
张冀与妇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张虞无心过多追问,仅要妇人不触犯到他的利益便可。
-----------------
“往昔念叨济安,今他回来了,怎反而不去见?”
路过郦素衣的屋子,郦母透过窗户,见郦素衣待在屋内,奇怪问道。
郦素衣跪坐在铜镜前,傲娇说道:“他若有心,自然记得我。若是记不得我,纵把我送到他面前,也是无用!”
郦母白了眼,说道:“想见济安,又碍著面子。不管怎么说,济安乃你日后夫君,凡事莫要过度!”
郦素衣有些不乐意,说道:“他若仅记得王氏女,我岂不是受了委屈。”
见郦素衣还纠结著王氏女,郦母微微叹了口气,唯有离开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气渐渐已晚,连赴宴的郦嵩都回家,而始终不见张虞的身影,这让郦素衣气闷起来,愈发猜测是否张虞不记得她。
对著铜镜里的自己,郦素衣落寞地叹气。
自己得知张虞归家,可是第一时间化了妆,若是张虞来请她,他便与之赴宴。而至当下,连兄长都回来许久了,依旧没有张虞的身影,实在让她难受。
在郦素衣准备卸妆时,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素衣在否?”
“不在!”
“既然不在,不知那位仙子说话?”
张虞声音带著戏谑,说道:“我知素衣等我,今特带了酒肉前来。手里东西不少,快来帮忙。”
少许,郦素衣推开房门,见到那张令人心悦的脸庞,黛眉委屈地弯了下来,心中又羞又恼,说道:“知我等你,怎不早点来见我?”
说归说,但郦素衣伸手拿过食盒,帮张虞分担压力。
“许久未见亲友,多饮了几樽!”
张虞钻进屋内,打量装饰布置,笑道:“素衣房子倒是愈发精致,让我忍不住多待。”
将手上拎著酒菜放到案上,张虞便要伸手去搂郦素衣。
郦素衣闪了下身子,嫌弃说道:“一身酒气味。”
张虞像是孩子般,故意凑到郦素衣面前哈气,又是惹得郦素衣一番抱怨。
一番打闹下来,算是让张虞抱住郦素衣,笑道:“傍晚忙了下,今夜多是男儿大宴,你不便出席,故没来找你。宴上我恐你不满,送完友人离去,今便立即来寻!”
听得这般解释,郦素衣心里这才平和许多,委屈说道:“你去中原两年多,中间多时没有音讯,你可知我心中多么担心?”
“让我看看素衣是否变美了?”
张虞借助橘黄色的烛光,端详郦素衣的脸庞,笑道:“两年不见,素衣倒是愈发漂亮了。”
“你倒是变丑了!”
郦素衣用柔荑轻抚张虞的脸庞,心疼道:“颌下胡须杂乱,脸颊消瘦!”
“稍后帮我刮须?”
“拿刀杀人,我倒是会。但拿刀刮须,我倒是第一次。”郦素衣轻笑了一声,说道。
两年未见的情侣,今夜相会,自是一番的甜言蜜语,诉说著思念之情。
几杯黄酒下肚,气氛暧昧起来!
屋中烛火被吹灭,仅留下一盏油灯。
油灯昏暗将二人的影子拉著很长,长发上下飞扬间,可见女子在上骑乘骏马的妖娆身姿。些许之后,随著喘息声的变化,二人身影又有了改变!
腰肢的紧致有力,大腿的线条柔和而不失力量,臀部的圆润翘挺,在塞外女子身上展现无遗。
两年不见,这将是场难眠的夜!
第86章 衣锦还乡
回到参合坞后,张虞并未荒废日子,而是带著众人巡视游牧在坞北侯莫、步禄狐、什翼三部。
张虞离开参合坞虽有两年,但三部胡人因有张冀以及三部首领监管,并未出现叛逃的情况。
当然,三部胡人没有叛逃参合坞,并非他们多忠诚于张氏。而是他们在投靠张氏之后,生活水平得到迅速的发展。
在跟随叱干部时,众人以游牧为生,生活艰辛,很难享受到安乐的日子。而在投效张氏之后,因汉胡互市贸易,张氏通过贸易赚取丰厚的钱财,三部胡人的生活水平水涨船高。
如在冬天时,胡人不用辛苦寻找食物,而是通过贸易获取谷物,与跟随叱干部时的拮据生活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不仅于此,在生活环境上,因草场比他们原先草场更靠南,气候更加暖和,属于是少有的冬草场,无需迁徙到远方放牧,放牧更为便利。
且张冀为了让三部胡人定居安心,还贴心地教授三部胡人耕作,在河水、溪流畔开垦荒田,虽说不能发家致富,但却能让三部尽量自给自足。
经张氏的一番操作,三部胡人算是慢慢安居下来,渐渐融入与参合坞中。甚至在过去二年里,在张冀、郦母的主持下,三部与参合坞成婚的夫妻便有二十余对。
以至于骞曼率部南下劫掠时,三部胡人在首领的带领下,以及为了自己的利益,主动为参合坞示警。而坞堡很快收留了三部胡人,双方一起守堡,阻止鲜卑破坞劫掠。
反而是坞堡中的胡人奴隶为了自由,有几人准备聚众反抗,以迎坞外的胡骑入内。然不幸被守军发现,在汉胡联合的绞杀下,胡奴的骚乱被镇压,处死者七人。
今张虞至侯莫、步禄狐、什翼三部驻地,肉眼可见,三部较两年前发生了不少变化,因商业贸易缘故,牧民不再以毛皮为衣,而是用毛皮向汉地贸易,换取汉地产出的粗麻为衣。
在生活居住上,三部虽然依旧是以毡帐为居,但帐中出现了不少汉地才出产的锅碗瓢壶,比两年前的寒碜生活好了很多。
在张虞巡视胡人部落时,甚至还发现参合坞的医师至什翼部,为患病之妇人看病。
见张虞这么好奇,什翼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坞主见三部无医师诊治,故常命李医师至三部游医;或是患有疾病者,可到坞中问诊。”
顿了顿,补充说道:“若无李医师救治,不知多少人会因疾而亡,今三部胡人无不感激坞主与少君仁德。”
张虞微微颔首,笑道:“什翼汉话说得不错。”
什翼笑了笑,说道:“少君懂得胡语,仆不敢不学汉语。”
张虞在部落里慢走,问道:“今三部安逸,不知部民可用否?”
闻言,什翼当即而应,正色说道:“少君今时令下,三部民众无论男女,皆可为少君出战!”
张虞停下脚步,问道:“男女齐出用兵,倒是不用。仅是我将出任护匈奴副校尉,今后与骞曼部怕少不了冲突。若有用武时,你需率部随我出兵。”
“请少君放心,仆将谨遵旧令,一月一操练。”什翼说道。
“一月一练不够,尽量一月四练。今大漠内部骚乱,恐有兵戈波及,部民需多操练。”张虞说道。
“诺!”
待什翼退下,张虞笑问道:“元常以为如何?”
钟繇沉吟少许,小声说道:“济安与坞主恩待胡民,三部胡人可用。但济安仍需小心,胡人虽说善骑长射,但终究非我族类,莫要太过倚重。”
张虞颔首而笑,说道:“元常深得莪意,我用胡人如养鹰犬扑猎,而汉人是为心腹。汉人为主,胡人为翼,以汉而驭胡,以胡而猎仇,是为我之策也!”
“我朝用匈奴护塞看似巧妙,但让匈奴人深入内陆,反令地区动荡。倒不如令匈奴人居塞外,令汉人实边郡。今汉人稀少,无力抵御外胡,反让河套渐被胡人所据。”
别看张虞懂胡语,手下还有不少胡人,但张虞一直属于大汉族主义,国家可以多民族,但主体民族必须汉人,且对其余民族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相较让胡人汉化,张虞更倾向于让胡人半汉化,而不是全汉化,甚至脱离原有的社会环境。
至于为何,其实道理很简单。
手下胡人若都汉化了,则意味著他脱离了本民族。这样他就无法得到本民族人的认可,且融入不进本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