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71节

  若是这样的话,张虞将缺少能帮他治理胡部的人?而且汉化的胡人需要进入内陆耕作,才能持续保持农耕文明的属性,除了让人口增加外,其实整体利益不大。

  反之,张虞如果能扶持大批忠于他的胡人,他就能用这些人统治更多胡部,间接控制更多胡民。

  游牧社会以奴隶贵族制为主体,非常强调血统关系,不管匈奴、蒙古皆是如此。与其用汉文化去改变他们,不如用制度、思想去控制他们,在这点上满清做得颇是出色。

  故张虞对什翼的使用很特殊,既用恩情拉拢什翼,又鼓励什翼学汉语,但张虞并不打算让什翼脱离胡人部落,他要用什翼帮他治理胡人。不仅是什翼这般,还有步禄狐突利、侯莫尔烈二人。

  听著张虞所言,钟繇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他很难想像年纪轻轻的张虞在汉胡关系上,竟有如此高的思想维度。其跳出了汉胡厮杀上的局限性,而是深入如何控制草原。若依照张虞的思想操作,就不知草原情况会如何了!

  钟繇怎么思考,张虞并不知道。他今下看重三部胡人,很大一部分原因,乃是参合坞的汉人太少,死一个就少一个,而他当下又需要兵马。

  为了拉近与三部胡民的关系,张虞在参合坞的时间中,有半数待在三部里。闲暇之时,张虞召集胡骑狩猎,且操练骑阵。偶尔之时,还会召集参合坞的汉骑参与,算是加深双方的默契度。

  眨眼便至四月,在张冀与王宏确认了下行程后,张冀与张虞带人南下至祁县,与王宏商量婚期。

  临行前,张虞惦记著三部胡人,便让郦嵩继续负责三部胡人的日常事务,而什翼负责三部的操练。

  郝昭则是陪同张虞南下上任副校尉,以张虞所任的副校尉之职,张虞有权任命属官。而今尚未就任,张虞不打算带太多人上任,准备等上任之后,根据相应情况,安排心腹出任属官。

  四月,张冀、张虞应王宏之邀,南下至大麓山,商量王霁与张虞的婚期。而钟繇以友人身份随行,并至太原游玩山水。

  南下途经马邑时,时隔两年,张虞与张辽再次相见。

  相较两年前,二人相貌都有变化。年已十八的张辽样貌身形变化颇大,其体格愈发魁梧,身形愈发健壮,已有历史上万人敌之风。而张虞因至中原历练两年,褪去了脸上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

  二人相貌虽各有变化,但二人间的情谊并未变浅,反而因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深厚。

  当张虞登门拜会时,张辽更是激动不已。

  当夜同榻而眠时,二人将两年的以来的经历都分享出来,相比张虞的精彩事迹,张辽因在郡上任职,两年间则是沉寂许多。他除了巡视边城之外,最惊险的便是与胡人间爆发的冲突。

  在了解张虞两年所经历的变化,张辽除了感叹之外,所剩还是感叹。张虞官职变化之大,所经事迹之丰富,已让张辽望尘莫及。

  对于张辽的感慨,张虞倒是以兄长的身份对其勉励,表示二人的情况不同,故经历有所不同,以张辽自身的能力,今后自然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是夜,因身份、阅历带来的差距,张辽是以弟弟的身份向张虞讨教很多事情,张虞的见识与言语,倒让张辽敬佩不已。

  对于张辽态度的变化,张虞欣喜不已,这位与自己同姓的名将,估摸是难逃他的手掌了。

  次日,张虞虽婉拒了张辽的挽留,但却叮嘱张辽有空务必参加他的婚事。

  沿著大道南下,张冀父子经过五、六日的赶路,终于到了祁县。

  而王宏得知张虞父子到大麓山时,为示尊重令仆人打扫院落,并且王宏亲自出府迎接张冀父子。

  见状,张冀感慨不已,说道:“若无我儿衣锦还乡,安得见王氏出迎!”

  张冀依旧没能忘记上次在王氏的冷遇,今时借儿子的争气,算是让张冀出了口气。

  对此,张虞亦有种莫名的爽感。今日他以护匈奴副校尉至王氏,王氏便礼遇自己,若是自己入主晋阳,不知王氏人会如何对待自己,而他的父亲又作何感想呢?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项羽之语虽说粗浅,有失诸侯霸主的气度,但不就是正常人所追求之物吗?

  纵是开创汉业四百年的刘邦,不也是在登基之后,回到沛县见自家的父老乡亲!

  是故大丈夫扬名立万,若不归故乡,向周围亲友夸耀,当真可惜了!

第87章 商议婚事

  “两岁未见,亲翁安好?”

  张冀神情谦和,刚刚对王宏吐槽神情已是不见,取而代之的亲和的笑容。

  “同好!”

  王宏拱手笑道:“亲翁精神依在,不似宏白发多生!”

  “亲翁音容不改,安能言老!”

  互相寒暄了几下,王宏将注意力放在张虞身上,满意说道:“两年未见,济安愈发俊朗,已有男儿气魄。我在祁县,多有闻济安事迹。”

  张虞笑了笑,说道:“昔丈人出拜弘农太守,惩治宦官门吏之事,虞至京畿时,仍有听人谈及,虞钦佩至极。”

  “早年所为,不值一提!”

  王宏嘴角微扬,二人虽说两年没见,但张虞依旧谦逊的态度,让王宏还是颇是受用。

  “请!”

  在王宏的邀请下,张冀父子趋步入堂。

  此时,王母已在堂内等候,并让侍从为三人奉上瓜果茶水。相较两年前,王母不太满意的模样,今时则是以笑脸相迎。

  “多谢亲家母了!”

  几人分别落座,张冀拱手致谢,说道:“济安与霁儿立有婚约两年,昔济安为建功名,远赴中原立功,而今济安进仕归乡,理应约定婚期,令二人早日成婚。”

  “亲翁所言有理!”

  王宏点了点头,笑道:“若非我弟深陷诏狱,今时济安与霁儿已是成婚。幸我弟出狱,而济安更进一步,拜护匈奴副校尉,归并州任职。若再不商议婚事,恐济安与霁儿岁长矣!”

  别看古代很早就能结婚,但现实情况是不少人都是晚婚。

  刘邦三十一岁娶吕雉,刘秀二十九岁娶阴丽华。若是说刘邦、刘秀因为战乱而晚婚,曹操其实也到了二十二岁娶妻。若是将时间线挪到唐朝,白居易、李白都是在接近三十岁才成婚。

  今张虞二十岁成婚并不算晚,在同时代人中算是较早之人。但考虑到与王霁立有婚约两年,若再不成亲,实在是说不过去。

  王母取出装有王霁生辰八字的锦囊,说道:“霁儿八字在此,劳亲翁请人测算婚期。”

  张冀从侍女手中接过,小心翼翼揣入怀里,说道:“边塞恐无精通易经之人,某当至晋阳寻人测算。待婚期确立,冀亲自前来告知二位。”

  王母犹豫再三,问道:“不知济安成婚之后,定居于何处?”

  “亲家母之意?”

  王母说道:“君与族人多在参合口,而参合口临近边疆。君虽建有坞堡,但边疆常有胡人出没,恐霁儿定居于坞中多有危险,故不知亲翁能否在太原购房。”

  王宏端水自饮,没有干预王母讲话,显然王母此番言语出自王宏的授意。毕竟让女儿嫁到汉胡冲突最为激烈的定襄郡,无疑是非常危险。出于为女儿安全的考虑,他们更想让女儿生活在太原郡内,也便于他们照顾。

  张冀微微蹙眉,说道:“鲜卑单于魁头身亡,今大漠二国并立,以今参合坞情形,胡人难以侵犯,二位不必担忧。”

  王宏放下水杯,慢条斯理,说道:“亲翁驻守边疆十余年,宏自知亲翁实力,但君为人父母,应能理解莪二人之忧。如有万一,男儿或能纵马出逃,但霁儿恐难以逃脱!”

  “虽说鲜卑当下二国并立,但君自成乐迁居定襄,莫非不知自永和以来,定襄以西之地多遭劫掠,至今云中、五原二郡遂空,百姓流离失所,郡守不敢出塞就任,望君能明形势。”

  张冀微微摇头,说道:“我居坞守边多年,昔胡人势大之时,尚能固守坞堡。今胡人势微,而我坞堡日盛,莫不能御乎?”

  “今参合坞可倾出步骑五百余众,若是故固守坞堡,男女合力可有数千人,且不言坞堡得山川之险,非胡人所能下。霁儿若嫁至坞中,并无危险!”

  豪强武夫与士族文人的思想冲突,今在儿女成婚后的定居位置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坞主的张冀,若想团结坞内所有百姓,他与其家属必须坐镇坞中。若是连儿子都逃到晋阳定居,坞中百姓怕无久留之心,自然尽数西逃。

  且如张冀所言,随著鲜卑内部混乱,他对参合坞的形势很有信心。毕竟早些年更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何况实力更加雄厚的当下。

  王宏皱起眉目,耐心说道:“亲翁,你我不如各退一步。胡人常在秋冬之时,南下劫掠边境,故不如霁儿春夏在参合坞居住,秋冬回晋阳居住。晋阳屋舍,由我王氏出资购买。”

  张冀神情微沉,王宏话尾的那句话在他听来,显得格外刺耳,好似张氏在晋阳买不起房子一样。

  而张虞神情淡然,静静吃著案几上的瓜果。清官难断家务事,若不想引起双方不满,他最好少说话。

  其实张虞更倾向张冀的看法,他作为坞堡的少君,迟早继承参合坞的势力,若不能与坞民同进退,众人又岂会服他。

  但王宏所言不无道理,王霁作为士族的千金从未至边塞生活。如果让王霁至参合坞居住,若是万一出了意外,张虞可没地方哭去!

  “亲翁,晋阳屋舍无需劳烦二位担忧。我张氏能建得起坞堡,便能在晋阳买宅院。”张冀说道。

  见张冀意思理解错,王宏赶忙解释说道:“晋阳屋舍非重要之事,以亲翁家资自是买得起。仅是霁儿成婚之后,二人所居住之地,需要商榷一番。”

  在张冀思虑之余,却见一道倩影从屏风后忽然而出,朝著王宏、王母二人行礼,壮起胆子,说道:“父亲,济安为少君,今若不在参合坞居住,恐坞人会因此而言语,此将有伤济安名声。”

  “殊岚?”

  王宏神情不悦,既有怪罪王霁擅自入堂,又有不满王霁不听他们的安排。

  见王霁突然来这一出,张虞不愿让未来媳妇难办,说道:“父亲,祁县至参合坞路途漫长,嫁娶多有不便,不如成婚之初,暂在晋阳定居。待安稳之后,再让殊岚前往参合坞。”

  “况且我尚未就任,不知将在何方任官?若在西河,殊岚恐需随我至西河,自是难在参合坞或晋阳居住。”

  瞧了眼知书达理的王霁,又见张虞说得有理,张冀放缓语气,笑道:“济安所言有理,今尚不知济安在何方任职,不宜妄言日后之事。”

  见张冀松口,王宏出了口气,笑道:“我在晋阳有屋舍,因各种缘故,晋阳屋舍无人居住,今却可为济安婚居,如此也能避免亲翁浪费钱资。”

  “不急!”

  张冀神情露出笑容,说道:“容我至晋阳核算八字,看二人何时成婚。”

  顿了顿,张冀说道:“以我之意,婚期当从快,不宜从慢,以免济安今后无暇成婚。”

  “我意亦是如此!”王宏点头说道。

  经王霁、张虞二人的言语,堂内的气氛算是缓和下来。因尚未与张虞成婚,王霁不便与之久坐,便先回到里屋。

  随著晚膳的时间到了,在王宏的款待下,又是一场酒宴不说。兴尽而宴散后,张虞父子在王宏的安排下,住到宅院的客房里。

  张虞刚洗漱完不久,在寂静的夜色掩护下,红娘敲响了房门,提醒张虞到偏间与王霁相会。

  路上因担心发出声响,张虞并未与红娘过多说话。在红娘的引路下,张虞来到偏间。

  张虞推开房门,只见王霁正跪坐在席上。

  之前堂内因有众人,张虞不敢打量太久。今时借著昏暗的灯光,张虞打量起两年未见的王霁。妃绮为上裳,素绮为下裙,发髻微垂,头插银簪,妆容淡雅,显得格外动人。

  相较两年前的王霁,今时已是褪去些青涩,眉目间多了几分娇美,配合今日的装扮,让张虞忍不住心跳加快。

  “殊岚!”

  “济安!”

  见到张虞入屋,王霁起身微迎,言语虽没过多说话,但眼眸中的柔情,足以说明她多么思念张虞。

  张虞伸手牵住王霁的柔荑,温声说道:“这两年以来,我甚是思念殊岚。”

  王霁微红著脸,害羞道:“济安入狱的消息,倒是让我好生担心。”

  张虞笑了笑,说道:“入狱若是升迁官职,我倒是愿多入几趟。”

  王霁白了眼张虞,说道:“休要胡言乱语!”

  “呵呵!”

  张虞与王霁共坐席上,二人身子贴得很近,纵隔著衣裙,都能感受到双方炙热的体温。

  见王霁脸颊愈发羞红,张虞笑道:“下午时分,殊岚从屏风后而出,当是令人诧异。然若无殊岚出面,恐二君将会争执不休。”

  王霁微微而笑,说道:“两家将有姻亲关系,自当以和睦为上。若是因小事而争执,恐会因此而结怨,此非你我所愿。”

  “殊岚能识大体,虞深幸能得卿之垂爱!”张虞笑道。

  王霁帮张虞整理了下领子,笑道:“君英气风发,二十一而拜校尉,官至千石,妾亦幸得遇济安。”

  不得不说王霁情商出众,张虞与之交流,真是种享受。

  是夜,张虞与王霁聊了很多事,聊到情深处,自是一番动情。然因二人未成婚,加之所处环境不便,二人当是发于情而止于礼。

  在大麓山待了两三日,张虞每夜都会与王霁相见。但因上任时间将至,张虞与郝昭不得不前往西河郡上任。而张冀要找精通易经之人核算八字,也在同时间前往晋阳。

  《唐书列传一》:高皇后王氏,讳霁,字殊岚。……汉末,时鲜卑强劲,天下骚乱。窃言于父曰:“西乱难平,胡人日昌,而朝堂奸宦当政,恐天下将乱矣!”父宏深以为然,叹曰:“吾女才貌如此,不可妄以许人,当为求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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