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虽在修,但张虞的大帐已先搭建起来。
大帐内,张虞接待来自左南将军部的首领呼衍贺。
左南将军部属于是匈奴部中的中层部落,在匈奴时期,其负责与幽、并交接的雁门、代郡地区的作战;南迁时期,左南将军部内迁至长城,以为护卫雁门郡。
首领呼衍贺,年岁四旬有余,髯须浓密,因常年与汉人交际,穿著近似汉服,很难看出是匈奴胡人。
“校尉至雁北护边,某有失远迎。”呼衍贺拱手说道。
张虞拱手回礼,说道:“本欲拜会贵部,不料君提前来访,倒是礼遇不当。
不知首领前来,有何要事?”
见张虞言语直接,呼衍贺迟疑几下,问道:“不知校尉北上所带多少兵?”
张虞微微眉,问道:“首领何意?”
呼衍贺说道:“实不相瞒,去岁鲜卑南下劫掠,我部民众多有死伤,加之往昔离散部民颇多,我部仅有两千余落,可用之卒渐少,无力为国朝护塞,不知能否准我部南迁。”
左南将军颇是倒霉,熹平大败时,因听从单于的派遣,出了不少健壮男子出征,结果三万精骑大败。鲜卑后续南掠,从雁门入塞,常常会报复左南部,导致其部一不振。
张虞沉吟几许,说道:“我部有八百兵吏,兵马虽说不众,但皆为募卒,甚有勇力。我屯雁北是为都护左南部,且遵循朝廷军令,亲和步度根,防备赛曼南掠。”
顿了顿,张虞说道:“今鲜卑分裂,各号单于,已无往日之昌盛。首领不如暂居雁北,静观日后形势。南迁之事,我会上报于朝廷,虞不敢做主。”
且不说张虞有没有权利批左南部南迁,就以诉求来说,左南部便不符合朝廷与张虞的要求。
“多谢校尉!”呼衍贺说道。
第96章 朝暮驰猎雁北地
呼衍贺得不到南迁的许可,神情上失落不少。但因考虑到张虞帐下有兵,且是都护自己的校尉,呼衍贺不得不与张虞深聊。
而张虞瞧出了呼衍贺的心思,为了争取左南部的配合,张虞说了些关于形势的话。
如鲜卑去年虽然劫掠,但不代表会持续劫掠。尤其魁头死了,步度根不会放过骞曼,而二人为何一直没有爆发冲突,估计在互相争夺中下层部落的支持。
一旦形势明了,步度根与骞曼之间的冲突将无法避免。但因为冲突关系,骞曼不敢率主力南下,否则很容易被对手抓住机会。未来一段时间内,雁北的冲突不会加剧。
将呼衍贺南迁的想法压了下来后,张虞画了些饼,许诺若夺回了强阴,他会给予左南部更肥沃的草场,以及让左南部经营参合坡盐池。
聊到最后,张虞话锋一转,厚著脸皮向呼衍贺索要良马,以来加强他本部兵马的战斗力。这让呼衍贺都无语了,自己前来拜访,光听张虞的画饼,不仅没得到任何好处,当下还要被张虞占便宜。
但呼衍贺思虑一番,出于考虑到张虞的职务,以及与汉军同为一条船上的蚂蚱,最终送了一百多匹马于云中义从营。
有了杨赞、呼衍贺二人的资助,张虞帐下八百人,其中的骑兵比例来到五六百骑,而后续的军马供给,还是要靠并州方面的调配。
随著白登营寨的修完成,为了强化帐下兵马的实力,张虞每日带队操练,
将数百骑散出去狩猎,模拟骑射围猎。而针对骑兵的纪律性,张虞则用号角、旗帜控制这些骑兵。
清晨尚是阳光明媚,但至下午时间,却朔风大作,不得不让骑兵休整。
张辽迎著朔风,登上张虞观演的小丘,说道:“校尉,朔北冬季之时,常起大风。大风之下,箭矢难用。今操练兵马,还需演练冲杀。”
见张虞露出鼓励之色,张辽指著草原,继续说道:“胡人将骑利则进,不利则退。大风起时,军旗难展,而我军若与胡人交手,不如舍弓而持,趁敌寇兵马不备,奋勇冲杀,将能胜敌。”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陷阵之骑皆胆气超群之人,让诸骑共舍弓而,恐怕不易。”
顿了顿,张虞说道:“不如这般,文远所思战术,先于本部推行。若是可行,再推行于全军。”
“诺!”
“什翼,我之前所言之战术,你以为如何?”张虞问道。
什翼沉思良久,说道:“校尉欲用弱骑为饵,吸引敌寇深入,继而兵马两翼包抄而出,以近身强射之法破阵,并非不可行。仅是校尉需事先设伏,其所选之地需在山坡或谷地,方能不被敌寇察觉。”
有了自己的亲属骑兵,张虞为了革新出彩,不断思考如何强化骑兵战术,并让帐下各部演练,并制定出成体系的作战模式。
而刚刚与什翼所讨论的内容,则是张虞根据蒙古骑兵习用的战术,即诱敌深入,两翼包抄,箭雨打击。
说著话,什翼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校尉,诱饵之骑不应为弱骑,以仆之见当为精骑。弱骑若逃将会作鸟兽散,恐难以吸引敌寇至伏击之地。”
“对!”
张虞也是反应过来,说道:“饵骑需似战似离,机敏应变,若是弱骑恐难担大任,非精骑不可。”
伏击战术中,两翼包抄的骑兵虽说关键,但作为诱饵的骑兵,其更为关键,
能否伏击成功,全靠诱饵骑兵的演技。
“什翼,你部操练伏击战术,看效果如何!”张虞吩咐道。
“诺!”
“那我呢?”
见其他二人都有任务,郝昭著急问道。
张虞望著丘下的骑兵队列,忽然有了主意,说道:“伯道帐下骑兵操练行军队列。”
“行军队列何需值得操练?”郝昭不解的问道。
张虞摸著略有胡渣的下颌,说道:“骑兵今时行军多横纵,如若遭遇敌寇伏击,或是遭遇敌骑来袭,变化多有不便。”
“今不如将骑卒三三两两错落开来,若遇敌骑,兵马忽而聚之,便于应变。
若与敌交手,三三两两行军声势浩大,若敌寇见之,临战当畏,则利军尔!”
操练三三两两行军,算是张虞结合步兵三三制的战术思想,从而脑洞大开的想法。
三三制战术下的步兵,进攻时层层推进,撤退时交替掩护,形成密集的火力网。而冷兵器时代下的骑兵,其作战环境与武器装备,与热兵器时期的步兵肯定不一样。
但并非没有类似的情形,轻骑兵与敌人作战时,分散行军,有利于规避箭矢的密集进攻。撤退时,骑兵接替掩护,利用骑射,足以对敌骑造成损失。
如此脑洞大开的想法,张虞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无非就是多尝试骑兵战术,总能找到更出色的战术。
在云中义从分成三部分操练骑兵战术时,张虞与步度根联络上了,对于汉朝派兵至雁北之事,步度根大为欣喜。
如张虞所言,他为何一直没与骞曼开战,其实是在争取中下层部落的支持。
而他一旦筹备好,他便会向骞曼开战。
今汉朝出兵在雁北,有意支持自己,步度根自然欣喜不已。为了表达自己温顺,步度根派人至阳朝贡。
除了联络上步度根外,或许是受够了张虞的催促,张懿通过调配各郡资源,
向平城护送了大批粮草、兵甲,并有三百匹马随军至雁北。
随著军备物资的到齐,云中义从虽然达不到一骑二马的水准,但总算成为名副其实的骑兵部队。
经历一个多月训练,云中义从的战术操练终于取得不少成效。而根据战术情况,张虞对帐下兵马有了新的调整。
张辽既然倾向陷阵作战,经过兵员的调换,张虞干脆让负责张辽甲骑。张辽所率的甲骑既负责陷阵,又通骑射。
什翼所负责伏击战术成功,张虞带全军都有操演。且根据什翼善骑射的特征,通过兵员的调换,让什翼统率轻骑兵,负责军中斥候以及饵骑。
至于骑兵行军三三制的战术演练,其效果让张虞大为吃惊。依照如此战术安排,不论遇见伏击,还是说遇见骑兵冲锋,己部兵马可以利用空间,与骑兵的机动性,轻松变阵。
进攻时,散如满天繁星的骑兵布置,容易困住兵少的敌人,有利于帮助己方打乱敌军方阵。甚至敌骑见骑兵阵型松散,容易擅自发起冲锋,而自己可以随时拉扯,以便甲骑陷阵。
步兵的三三制经过适配骑兵战术,竟能达成这般的战术效果,属于是意外惊喜。这让张虞一度自我感觉良好,猜测他是不是传说中的骑兵天才。
张虞意外所革新出的骑兵战术,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创造类似的骑兵战术之人,不是他人,而是率领蒙古骑兵威震亚欧大陆的成吉思汗。
用成吉思汗的话,来形容他的骑兵战术,即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
攻如凿穿而战。
当然,这种骑兵战术不是没有弊端,其最大的弊端便是对单兵的军事素养要求很高。且若不经常操练,很难掌握这种骑兵战术。
故张虞改变了操练模式,骑将负责训练,以一什为单位,将本部散落到平城周围狩猎,以强化基层的作战能力。
在骑兵们热火朝天的训练时,杨赞忽然找来,其神情匆忙,似乎有什么紧急之事。
登山而观兵演的张虞,在孟宁之的通知下,回到了白登山营寨。
大帐内,见到按剑入帐的张虞,杨赞起身而迎。
“济安,今县内恐有要事,需君出手不可!”杨赞说道。
“何事?”
张虞解开披风挂到木架上,而后双手下压,示意杨赞别著急,慢慢说。
杨赞平复了下心情,说道:“自济安兵马至平城后,为约束胡人,我行以严法。昨日有民逃入城中,言有数名乌桓胡劫虏妇人,县吏带兵出击,县吏擒得一人,而余寇败散。”
“经我拷问得知,贼胡受能臣氏之令,劫掠汉人,以为奴隶,贩卖于塞外鲜卑部。我欲令乌桓酋长能臣氏交出贼兵,但恐其不愿。今济安不知能否讨要,令我绳之以法,以边郡胡寇。”
“能臣氏所部有多少骑?”张虞问道。
“部众不下三千余落,人口众多,生活于雁、代之交。”杨赞说道。
张虞沉吟少许,问道:“汉人贩卖于鲜卑何部?”
“轲比能所部!”
杨赞说道:“我听贼人言,轲比能尤喜汉人风俗,故常令乌桓为他劫掠汉人,而他则出钱粮买之。”
“比能?”
张虞眼睛微眯起来,神情若有所思。
思索少许,张虞问道:“比能所部实力如何?”
“不知!”
杨赞问道:“济安询问轲比能所部情况,不知是为何意?”
张虞从交椅上起身,双手搭在腰带上,沉声说道:“能臣氏与轲比能勾结多时,今纵使惩治胡寇,亦难遏制汉人受掠之事。”
“那以济安之意是?”杨赞问道。
“不急!”
张虞没有急于给出答复,说道:“有劳公叹打探轲比能所部实力,而后我与公叹商量解决之策。”
“好!”
第97章 都护沙场秋点兵
“校尉,轲比能为小种鲜卑,非鲜卑贵人,但因勇健过人,不贪财物,故在鲜卑近塞诸部中享有名声。”
呼衍贺说道:“轲比能性情狡诈,往年南下劫掠时,常掠寡而避众。去年冬,我部便遭他劫掠,被掠走数十落部民。”
帐外朔风呼啸,帐内因木柴燃烧,温暖了不少。在了解轲比能的问题上,杨赞帮张虞请到了呼衍贺。因常年的护塞,冲突厮杀,呼衍贺对近塞的鲜卑诸部多有了解。
张虞沉吟少许,问道:“轲比能所部有多少人?”
呼衍贺沉吟少许,说道:“其近有二千落,与我部户数相当,然其骑卒略多于我。且轲比能不知从何处习得汉法,操旌旗,令进退,其部骑兵甚是精锐有秩。”
见张虞揪著轲比能问,杨赞著急了,提醒说道:“今乌桓掠妇人之事,不宜牵扯太多,向能臣氏索要贼胡,绳之以法,威恶胡,当或为要紧之事。”
张虞停下步的脚步,看向杨赞,责问道:“公叹何以为向能臣氏索要贼人,并将其绳之以法,便会无人劫掠妇人?”
“且公叹又如何以为凭出面,便能让能臣氏交出贼胡?”
突如其来的两个问题,把杨赞问懵了。
整理了下思绪,杨赞说道:“济安手上有兵,能臣氏顾忌情形,或愿交出贼胡。一旦严惩贼胡,令不轨之人胆怯,为何不能严肃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