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真不是汉贼 第11节

  “哥儿这般经历换个人来,少不得养出自怨自艾、了无生趣的性子来,他的性子却和凤丫头一样有生气,爱顽笑,可真真是个难得的。

  这才是呢,若总是个愁眉苦脸的小样子,我人老了,可就见不得了。”

  章忙应下了:“外孙谨记老祖宗教诲。”

  凤姐极有眼力,瞧着贾母露出疲态,便招来婆子问道:

  “哥儿的行礼东西可搬进来了?可安排哥儿的丫鬟歇息了?去请了过来让老太太见见。

  你们赶早去把东北上那处房舍收拾出来,瞧瞧东西可是齐的,若缺了一两样,记明了来回我。”

  等婆子们去了,她又转身笑道:

  “那处院子虽说小了些,倒也幽静,还有角门开着,哥儿来给老祖宗请安也是极方便的,老太太觉着呢?”

  贾母笑说:“凤丫头考虑得周全,再没有比这合适的了,只是哥儿这身到底单薄了些,虽说身子瞧着大好了,也得惜着才是。”

  凤姐暧呦一声,娇笑道:

  “老太太想的极是,我说呢,刚刚瞧见后楼上有件灰鼠袄子,家里姑娘少爷也没个合适的,原是老太太给亲外孙儿早早备好的。”

  众人哄笑不止。

  有一种冷叫外婆觉得你冷,已有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章稍作感概,忙谢过了贾母还有凤姐。

  正此时,后院有人回话:“哥儿的丫鬟到了。”

  章抬眼望去,青岚正怯生生地从帘栊下钻了出来。

  只来得及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被贾母唤了过去。

  打量了相貌,问了年龄、家中人口,再听了口齿,又看了看手脚,贾母方微微点头:

  “确是个好的,也难为你尽心伏侍了,哥儿能大好也有你几分功劳,往日在家多少不论,往后便按二等的例儿。

  凤丫头,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一吊钱来,再拿出二两银子,都给这丫头管着。

  以后凡是有你几位兄弟的,也有哥儿的,只是哥儿这一分都是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

  且等年底,再让外头总理房的那几个把这份编进来年的例里去。”

  凤姐一一地答应了,笑推李纨,又对三春道:

  “老祖宗今日多了一对亲外孙、亲外孙女儿,就巴巴地往外掏钱,往后我们再想从老祖宗指缝里抠点银子,那可真是搬梯子上天,没门了!”

  三春掩嘴偷笑。

  李纨笑着打了下凤姐,道:“老太太可听见了,凤丫头这下算是露了心迹了,往后可得小心着她哄了银子去。”

  贾母乐呵呵地道:“让她来哄便是,只管瞧瞧是谁哄了谁去。”

  众人笑个不停。

  满屋子的丫鬟们大多又羡又妒,偷眼瞧着这不知哪里来的小村姑,也看不出哪儿好了,竟一下子就成了二等大丫鬟,还能替主子管着月钱,真真是气死人了!

  青岚一下子涨了几倍的月钱,又管着二爷的月例,自然开心极了,但此时却手足无措,只得可怜巴巴地望了过来。

  章忙拉着她,低声教着,一起拜谢了贾母。

  贾母又说:“一个丫鬟再得力也难免疏忽,再打发两个伺候着哥儿好生读书。”

  青岚偷偷瞧了二爷一眼,就见他笑吟吟的,心里便不大自在,只闷闷地垂手旁立。

  凤姐应了声,笑道:

  “大前儿林之孝家的送了些东西上门,话里话外想给她闺女找个好去处,我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儿,正在为难呢,这下可巧了不是。”

  “他们两口子是个老实的,素来也不出差错,闺女也错不了,这便算一个罢。”

  贾母歪在榻上沉吟一会,目光在屋内一圈捧着绣帕漱盂之物的未留头的小丫鬟们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空手垂立的晴雯身上。

第12章 一念生杀

  贾母一生阅人无数,当下便皱了眉:

  一段时日没在意,这丫头又长开了些,倒果真是个颜色好的,只是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媚态,日后怕是会带坏了我的宝玉。

  罢了,先给了哥儿,宝玉那儿有珍珠在倒不急于一时。

  贾母歪了歪身子,随口定下了小丫鬟的命运:

  “我这儿再拨一个丫头给哥儿罢,调教了大半年,旁的不说,针线是一等一的。”

  精于针线?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莫非是晴雯?

  章心中思索着,再次谢过贾母。

  如此便算定了。

  青岚闷闷不乐。

  晴雯怔在当场。

  当下瓜果已撤,贾母让两个老嬷嬷带着章去见两个母舅并二位舅母,只等晚间再过来,见见当下不在的弟弟妹妹。

  章便知是贾宝玉和林妹妹了,即刻应了,起身拜别。

  凤姐也出后门去安排诸般事宜了,顺带带走了青岚。

  闹了一上午的贾母神思困倦,眯了眼睛,周围人等个个敛声屏气,恭肃严整。

  只有那个引着章进来的丫鬟,心中悔恨,但咬破了下唇,还是不甘地被嬷嬷带去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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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路院,外书房。

  章行礼毕,起身垂手而立,胸挺背直,目光恭敬而不畏缩。

  【缘+44】

  书桌后,贾政端详良久,方抚须叹道:

  “很是有几分三妹妹的气度,可叹三妹妹才高志大,却未生得男儿身,不然...”

  章默然,垂目伤感。

  贾政自知语失,敛去伤感,命他坐了,先道:“可见过你大舅舅了?”

  章欠身道:

  “回二舅舅的话,只拜见了大舅母,大舅舅遣人传话:‘连日身体不佳,见了侄儿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又命我与兄弟姊妹随意相处,不要外道,更要好生读书,莫野了心去。”

  贾政油然而叹:“论兄妹情深,慈爱晚辈,我不如矣。你大舅舅说得很是,仔细记下,莫要违背。”

  章也深以为然,肃容应了。

  贾赦虽未见他,但一番话真真是语重心长了,非设身处地不能想到。

  竟与书中粗鲁蛮干、肆意放纵、恃强凌弱的形象大相径庭。

  至于好色如命...

  作为外男,他只拜见了大舅母邢氏一人,略略回了些话便出来了。

  大舅母眉梢眼角隐露皱纹,约莫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其体态、面容都仍可见年轻时的颜色。

  足见贾赦审美是在线的。

  贾政因又道:

  “我已经命人持我名帖,将那几个贼人解送顺天府了。

  依《大吴律例》,‘略卖良人为奴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因而伤人者,绞’,哥儿,你可受伤了?”

  明明先前已问过一番,为何现在又问?

  章悚然而惊,抬头望去。

  贾政抚须而笑,目光和煦,似乎带着鼓励。

  他却只觉浑身发寒。

  对国公府而言这六人性命只是一件小事,而贾政此时把这等权力借予了他。

  六条性命刻下只系于他一念之间,而这六人干犯刑律,略卖人口,似也死之无辜。

  他只要伪造一处伤口,不,那也太看不起国公府了,或许就连证词都不用,只需提上一嘴,顺天府衙门自会顺水推舟,“依法”办事。

  比拨弄薛蟠纵奴殴死冯渊之案还要轻易。

  如此他既出了恶气,又为民除害,于公于私,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章张嘴欲言,竟觉双唇有千钧之重,一时默然。

  贾政也不催促。

  过了半晌,章才艰难开口:

  “回二舅舅,侄儿...并未受伤。”

  声音干涩无比,喉咙犹如火烧,他心里却一阵轻松。

  每一条法律的存在自有其依据,这六人杖一百,流三千里,纵逃一死,也难为恶。

  更别说杖刑之中说法极多,有的动骨不伤皮,有的伤皮不动骨,有的百杖都不伤人,有的五杖却要人死。

  贾政若真想至六人于死地,规则之内便有千般手段,本就不需这种授人以柄的法子。

  哪里又需要自己越俎代庖,去行这生杀大权?

  纵呈得一时胸臆,却难免脏了羽翼,为他所不取也。

  “贪嗔已动,却还能守住本心,心性倒也不差,更有几分慧根,该不会辱没门楣才是。

  至于那六人,顺天府但见来人,自会‘依法’而行,哪里还需要只言片语。”

  贾政眸中闪过笑意,轻轻颔首,随口揭过此节,转而问道:

  “哥儿在家中可曾读书开蒙?现今已读过哪些书了?”

  这转折太过突兀,章心中一凛,正襟危坐。

  “来了!”

  贾政说得轻轻巧巧,压力却扑面而来,比高中班主任的气场更加摄人。

  也是,他这个二舅舅后来可是被点过学差的,莫说班主任,教育厅厅长亦不如也。

  何为学差?

  本朝督抚并行,是为封疆大吏。

  而学差,全名提督学政官,负责一省风尚教化及教育科举的清贵之官,仪同钦差,尊称“学台”、“学宪”,在地方排序只在总督、巡抚之后。

  贾政见他紧张,眼神骤凝,就如同看到宝玉一般,登时锐利起来。

  章忙清了清嗓子,恭敬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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