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幽幽瞥了眼一面捋着袖子大声吹嘘,一面偷眼瞧着自己的薛蟠,直看得他眼神躲闪、声音一低,才纳闷地收回目光:
无论形容举止,这薛蟠都与宝姐姐大相径庭,也跟薛姨妈并不相似,倒也真是一件奇事了。
贾蓉冷眼瞧着,眼光忽闪,若有所思,当下拉着贾蔷更加亲热起这“薛大叔”来。
不提王夫人这层关系,只说薛家巨富,这薛蟠更是独子,看着又是个呆傻撒漫的,便已值得一交。
一时章只与贾琏交谈,宝玉等人听着薛蟠高谈阔论,贾琮和贾环两个小的顽在了一起,倒也各得其乐。
大约半刻钟的工夫,贾赦、贾政、贾珍三人一齐出来,见礼、落座、开席,也自不多必言。
午正三刻,宴尽人散。
诸人先送走贾赦、贾政,而后又送薛蟠出了前门。
等薛家马车转进私巷,往后门去了,贾珍也笑呵呵地领着贾蓉、贾蔷告辞离去。
本就大失所望,宴上又因今日学堂早退吃了一顿教训的宝玉垂头回了贾母院里,贾琮、贾环也各有家人领了回去,一时只剩下章和贾琏二人。
贾琏酒意微醺,仍存清明,非要让章先走,但见章坚辞不受,也只好一齐返回。
到得厅后,他也不往北行,反跟着章一路过了穿堂,又沿着来时巷道往北,直把章送到了院门口,才折身往西去了。
等到了主宅东角门之前,他一面让小厮上前敲门,一面摸出耳挖子剔牙,顺势往后一瞥,见院门已合得紧紧,登时角门也不敲了,忙招呼着几个小厮一径原路返回。
门后,章侧耳听着靴履匆匆而过,不禁摇头失笑,略作思索之后,还是将贾琏从怀疑名单上划去,可是...这两笔不正常的【缘】又是谁给的呢?
......
【缘+64缕】
【缘+46缕】
......
面板上除了这两笔醒目的进账,还有些几缕、十几缕的小额收益,倒是符合平日里的情况。
可这两笔数额很是不小,若是善缘,今日宴上他不该毫无所觉,毕竟一个人的善意是隐藏不住的,更没必要隐藏;
而若是恶缘,这等程度的敌意...
若非贾琏泼醋,那便是贾赦因知道了扇子来历而生气?
抑或是贾珍看出了自己对他的鄙夷和戒备,所以恼羞成怒?
只是这两人面上都丝毫不显,自己宴上竟未看出端倪来...
到底是公门子弟啊,这等面上工夫着实不差。
他心中稍凛,将多出的缘随手加上了【射术】、【骑术】,双目微一恍惚,熟悉的暖流便自四肢百骸悄然涌现,些微酒意顷刻散去,饱腹感也逐渐消退。
......
射术:小成(1738/10000)
骑术:小成(702/10000)
......
力量:4(120/1000)↑
体质:5(530/10000)↑
敏捷:3(495/1000)↑
......
【缘池:1合】
幸好纵是恶缘,也能被面板化为变强的资粮。
而在中英谈判达成之前,道正帝的圣眷足够庇护自己规避体制内的手。
至于其他的变故,一个坚强的体魄也能更好地因应。
章随意舒肩展臂,不觉露出笑意,大步迎上了影壁后转出的两道纤美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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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外书房。
外头风寒干冷,几个小厮贴在门上、围在窗边,脸上或嫉或羡,都在偷偷听着里头动静。
屋内火盆烘烘,合香袅袅,东面的榻上,锦褥乱叠,绣枕抛扔。
贾琏红着面庞,敞着中衣,露出一身细嫩白肉,正咬着牙关,忙活得大汗淋漓,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女声:
“几位小爷,听说琏二爷吃醉了酒,我特意给二爷沏了茶来。”
这声音很是耳熟...
贾琏听得腹火更旺,百忙之中偏头看去,正看到窗前透着一道丰腴侧影,挽着偏髻,挎着小筐,鼓囊囊的一对恩物被勾勒得分明,这可本钱比自家婆娘雄厚多了。
他心头一热,当即翻身下榻,走到窗前,舔破窗纸往外一瞧。
正见到一荆钗布裙,偏生美貌异常的妇人,登时记起这是他往日便曾有意的一个媳妇,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曾下得手。
他正要开门出去,那妇人便留下茶水,并着勾魂一瞥,扭着腰肢走了。
贾琏再回身看那刚选出来的清俊小厮,便觉没了趣味,但腹中骚火难出,一时急得饥鼠一般,团团转个不停,少不得唤来心腹小厮计议,合同遮掩谋求。
听他以金帛相许,小厮们焉有不允之理,连忙你一言我一语,将方才妇人来历道了个清楚。
第123章 贾琏下流 凤姐上进
原来前几年厨房里来了个厨子,大名吴贵(后四十回出现,谐音“乌龟”),小名多官,人称多浑虫的。
本是外头的一个流民,专能庖宰,不知怎么就入了赖家的眼,被收买进来吃了工食,更把家里的一个女孩子配了他,便是方才的媳妇。
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
但这多官虽娶了个多情美色之妻,却不顾身命,不知风月,不顾家小,只一味吃死酒。
不过他独有一门好处,器量宽宏,并无嫉衾妒枕之意,由得自家媳妇恣情纵欲,满宅内延揽英雄,收纳才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她考试过的。
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闺名知道的不在少数,众人有的呼她“多姑娘儿”,也有的就唤她“灯姑娘儿”。
(注:前八十回内关于多浑虫、多姑娘、灯姑娘只出现过三次,却前后矛盾,多浑虫甚至死而复生。
此处以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为准,吸纳前面设定而成。)
小厮们道明由来,又争着说自己和这灯姑娘儿是好友,保准一说便成。
直把贾琏喜得抓耳挠腮,一时竟觉昨儿风波闹得倒巧,只等尝过了滋味,再候着自家婆娘来请自己回去,正是一件美事。
他忙一面打发人去找灯姑娘儿说定,一面看过表时,估算着今日家中来客,且是王家姑妈,凤姐此刻正该在贾母房中陪着说笑、抹骨牌。
当下他便整过衣裳,就要回院开了箱子,取些金帛银簪之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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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宽夹道旁,粉油大影壁前。
章静立未久,西边穿堂内,那座紫檀木架嵌玉鱼插屏后,便转过来一众人影。
当中那妩媚明艳的妇人一眼便看见影壁前含笑望来的青衣少年,不由柳眉微扬,凤目悄亮,当下款蹙华裙,盈步上前,掩帕笑道:
“老太太还念着我的钱呢,故又好生多留了会。
我才让青岚通知你,不意你来得这般快,只是既来了怎么不进去歇着,何苦在这吃风?”
说到这,她不禁蹙眉斥道:
“那起不成人的小蹄子定又是皮痒了,成日里没个眼力见的。”
一面骂着,一面就把章往院里让。
“我原也是才到的,只是听凤姐姐和琏二哥均未回来,我哪好进去安坐,倒也与她们不相干的。”
章忙笑着解释了句,又与平儿见礼,方才落后凤姐半步,跟着一齐进去了。
凤姐见他如此说,也顺势息了怒气,路上先打发了一众媳妇、婆子,只让她们申时再来回话,又让平儿去开钱箱子,取一吊钱给鸳鸯送去,好让老太太尽兴。
等到了正堂,平儿便告罪一声,自去忙碌,丰儿等人就要奉上热茶,铺陈坐褥。
凤姐纤手一摆,随口道:
“都送到西耳房里罢,兄弟不是外人,倒也不必这般正经,往后只和宝玉一样就是。”
等丰儿她们领命去了,凤姐才朝章笑道:
“我素来不耐这些虚礼,兄第要是怪我慢待了,回来你琏二哥在家,再让他好生招待你。”
章望着两腮酡红,双目清亮的凤姐,见她不似醉语,便也笑回:
“凤姐姐言重了,凤姐姐这般亲切随意,我只觉受宠若惊,哪里会觉得遭了慢待,只是…担心有些唐突。”
“这有什么的,宝玉和蓉哥儿向来也是如此。
虽说兄弟才来没几日,我却觉得比他们还投缘些。”
说着,凤姐便命丫鬟打起帘栊,引了章进去。
里面暖意氤氲,馨香浮动。
南面窗下长炕上已摆好了炕桌,铺设了坐褥引枕,地下还摆着两副脚踏。
凤姐自坐了西边锦褥,一个劲把章往东面让。
章料定那是贾琏常坐的位子,虽见凤姐神态不似客套,却也不好直接应了,便要学一学黛玉,在下首那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坐下。
凤姐本端端正正地坐着,正接过了手炉,手内拿着小铜火箸拨里头的灰,见此便笑:
“我还等着给你斟茶,好让你教我那法子。
我上学时虽顽皮,却也不敢坐师傅上首的,兄弟快些上炕来坐了罢。”
章摆手笑道:
“我不过才当这一回师傅,凤姐姐你却一直比我年长,东面那座儿岂是我好坐的?
若依着我,凤姐姐你坐东边去,那西边的座我还能勉强坐得住。”
我坐东面?素日里那可都是琏二的座儿,放在太太屋里,那便是老爷的座儿,客人尚且能坐,我和太太却不好坐得啊...
凤姐神色一怔,凤目忽明忽暗,抿唇沉思半晌,方才扬起了明媚笑靥:
“那便依了兄弟,可巧你琏二哥不在,我倒也偷偷坐上一次。”
谁让他昨儿说出那等话来,便是知道了,他还有脸说我不成?
话音未落,她便欣喜起身坐到了对面,然后眸光熠熠地盯着章。
这下章再没法推辞,只好上炕端正坐了,而对面一二尺处便是粉光脂艳、一笑百媚的绝美少妇。
一时花容满目,香风裂鼻,悄然间似有微微旖旎漾动,却又在她大方明艳的笑容中化作无形,只留下淡淡欣悦萦绕心头不散。
二人才说笑几句,丰儿便奉茶上来。
凤姐果真接过了那五彩泥金小盖钟,双手平端,盈盈奉到章面前。
一截皓腕如雪,两只金镯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