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若柔夷,指如葱根,十点玫红撩人心弦。
章微微一愣,抬眉看向了那双盈盈凤目,只见得其中微波潋滟,似笑非笑,却难掩那抹认真。
看来这复式记账法还真是合了她的心意…
章轻笑点头,然后双手接过,只抿了半口,便算作完礼。
凤姐眼波流转,抱着手炉欠身一福,而后掩口笑道:
“还请兄弟不吝相教。”
这凤姐是怕我藏私啊…
章好笑地瞥她一眼,从袖中抽出一叠写写画画得密密麻麻的宣纸,一一扑平展开在炕桌之上。
复式记账法比起单式记账法有着许多优越性,却只有一个缺点--难。
难懂,难学,难精。
小铜火箸不觉自手内滑落,凤姐花容怔怔,美眸忡忡,檀口微微,娇音颤颤:
“…兄弟,这…这是什么?”
第124章 打戒尺 抓现行(加到了4200)
这些?
这些自然是讲义了。
若不是自己当年去蹭过商学院的会计课,又在方才整理记忆、行于笔端时,将【会计】录入了面板,再在试着用【缘】加点时,进入了前世的阶梯教室,见到了那早已忘记形象的会计老师,还有那满屏的PPT,还真没法子凑出这些来。
只可惜没再见着那些气质迥然于外院女同学的商院姑娘们。
不过算算年纪,凤姐似乎也与她们相当,美艳华贵更要远甚,只要这波能赚回投入,倒也无甚可惜的。
章瞥了眼面板上【会计(入门):1/1000】和只加了几点进度的【智力】,又看了看仅剩890缕的【缘池】,曲指扣了扣炕桌,引得面前佳人回神。
他望着对座柳眉愁蹙,凤眸忧颦,粉面微白,丹唇暗咬的凤姐,两弯吊梢眉都不觉化作了掉梢,万难一见地露出柔顺婉约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学习苦手,心头不禁暗乐,面上却肃容道:
“笔墨纸砚伺候,现在开始上课。”
------
“二爷回来了。”
贾琏刚踱步转过影壁,便有院中几个在扫地的丫头上来脆声问候。
换作往日他少不得说笑几句,今儿火急火燎地却没个心情,只随意点了点头,留下几个小厮在影壁前盯着,自己便急急去了卧房。
几个丫头们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多问,又拿着扫帚东转西转起来。
西耳房内,凤姐正自苦思冥想,一手轻托香腮,一手握着毛笔,打量着纸上叫作“选择题”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借”、“贷”二字,心中不由哀叹:
“我只是想学个记账的法子,如何就弄得跟要考科举一般了...”
她不禁盈盈抬眉,偷瞄了眼对座面容严肃、目光温和的少年,又在他手内那根色泽尚新、打磨光滑的小小木尺上一转,一时气得银牙暗咬:
“还说不敢坐我上首呢,却连戒尺都早早备好了,分明就是知道这法子好难的...
哼,你若敢打我,我明儿就去打你的大丫头!”
看着眼前愁眉苦脸的花信少妇又在偷开小差,章抿去笑意,语气幽幽道:
“凤姐姐,这题该选哪个呢?”
“啊,我正在想呢,你先别催,唔...”
凤姐一面佯作嗔怒,一面悄悄收回目光看向了宣纸,鬓云微动,珠翠轻摇,蹙眉思索半晌,方才迟疑着道:“选...选1?”
章不置可否:“嗯~”
凤姐忙又看了一遍,突然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这题似乎见过,该是选3!”
章轻笑出声:“凤姐姐确定吗?这题考的正是先前刚教的内容,若是错了,可要打手心的。”
这兄弟又来唬人!
凤姐抬眸瞪他一眼,心中满是自信,清声笑道:“兄弟还想诈我不成?这次我可不改了。”
“凤姐姐吃一堑,长一智,颇有先贤风范,可这题...还是错了。”
章笑着抬起戒尺,点了点凤姐偷偷藏去桌下的双手。
凤姐香腮带赤,朱唇暗咬,又仔细看了一眼题目,拢着手儿忿忿嗔道:
“先前你教的便是如此,我记得清清楚楚,不是1便是3,你既说1不对,那便只能是3,如何又不对了?”
章戒尺一点试题上一字,朗声问道:
“不说这题面我已给凤姐姐念过一遍,又解释了一番,单这个字儿,凤姐姐也该是认得的罢?”
凤姐低头瞧了一眼,随口笑道:
“这不就是个‘多’字吗?我原就认得的,便连后面那个‘’字,我现在也能认得了。
,多...多选?”
凤姐蓦然一怔,悄悄抬眉,便见到面前少年正握着戒尺似笑非笑地望来,不由心头微赧,试探着问道:
“所以...这题原是1和3吗?”
“凤姐姐果然聪慧,只是稍显大意了,但这记账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凤姐姐还是快快伸手罢。”
章先赞后笑,但仍不肯轻易揭过。
凤姐听得双颊作烧,心头暗恼,却又没话可说,只好瞪了一眼地下垂首旁侍,正发出细微动静的一众丫头,娇声斥道:
“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索性拿我取笑儿了!明儿全都打发出去配了人,称了你们的心意才好!”
一众丫头唬得慌起来,忙要跪下告饶,却又被凤姐赶出去烧水沏茶了。
等帘栊晃荡着停下,屋内登时静谧下来,午后的阳光照透窗纸,为房中人物披上了一层暖柔轻纱。
章瞧了瞧对座双手绞着丝帕,垂首咬唇,默然不语的明艳美人,见她双颊彤彤如火,分明已是十分羞恼,却因敬了自己那碗拜师茶而发作不得,虽是十分好玩,却也不好再玩,只好笑着放下了戒尺:
“这戒尺原只是顽笑,凤姐姐便是让我打,我又哪里敢呢?
再者说,小时候学里夫子有言,响鼓不用重锤。
凤姐姐天资颖异,这记账法学得极快,已能自己试着记记了,有此一节,日后自然更是细心,如此便也够了。
今儿的课程就到此罢,凤姐姐往后遇着疑难,再来找我就是。”
凤姐惊喜抬眸,美目盈盈,花容妍妍,掩口而笑:
“暧,我方才尽心想那题目,一时竟将‘多’字忘了,日后再不会这般了。
这法子我倒也会些了,明儿就用来试试,只是少不得还要再烦你一烦。
你也别急着走,且坐下吃碗热茶,用些糕点。”
【缘+43缕】
说着她便朝外面喊道:
“丰儿,去家里厨房瞧瞧今儿大厨房都送来了什么点心,紧着几样好的拣上些送过来。
再取上一吊钱,打发人给你平儿姐姐送去,趁便问问她,老太太的牌局几时结束,还有申正那顿在哪里摆桌。”
凤姐这院里原来还有小厨房,甚至每日公中还要送点心来,这就是当家奶奶的风光吗?
不过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单这一下午的牌局,就要舍出两吊钱去,而她月例才五两银子,这等风光维持起来也不容易啊...
章冷眼看着,心内略叹,却也不作推辞。
只听得外面丰儿连声应下,不多时就提着一吊钱进屋来了,欲言又止的,显是有话来回,却又不住拿眼偷偷瞧他。
章正与凤姐说话,见状便笑着起身:“我先出去走走。”
凤姐摆了摆手,笑着朝丰儿嗔道:
“偏你事多,在这瞒神弄鬼的,再不利索说了,明儿仔细你的皮。”
丰儿这才凑上前些,期期艾艾地低声道:“回奶奶,二爷...二爷回来了。”
他回来了?
哼,外书房里可没有地龙,他素日又是个怕冷的,就知道他待不住几天。
只是平儿早起刚送的东西,这才午错便回来了...
这回他定是要认错了,趁便再让他交些梯己出来。
凤姐心生欢喜,不觉笑靥如花,当即下炕往外走去,一面向章道:
“你且坐着,我去迎一迎你琏二哥。”
章正自诧异,心内暗赞贾琏身段柔软,当下也不好安坐,就要一齐出迎,却又听丰儿接着道:
“二爷回了卧房,正开了箱子在取东西,听说是奶奶让我取一吊钱送到老太太那边,二爷也没多问,就给了一吊钱打发我出来了...”
回了卧房?在开箱子?
凤姐微微一怔,有些纳闷:
“他竟不是回来认错的?可单为了取东西,打发人跑一趟就是了,又何必亲自回来呢?”
她心中虽疑,脚步不停,当下已转出正堂,正与刚从卧房出来的贾琏撞了个对脸。
公婆二人都是一惊,同时开口问道:
“你怎么在家?!”/“你这是做甚?!”
等章探出身来,便见到贾琏手中提着包袱,腋下夹着锦缎,在和凤姐面面相觑,虽略有些局促,却仍不失潇洒。
听丰儿那丫头的意思,她分明就在老太太屋里抹骨牌,如何这么快就能回来?
真真就是曹操再世了!
贾琏迎着那双灼灼凤目,心内暗叫不妙,正绞尽脑汁待寻个由头,便看见章也自正堂出来,愣了一愣之后,登时绽开满脸笑意,大步越过凤姐,径直行到章面前:
“这倒是巧了,兄弟竟在此处,我正要先去寻你,再一齐去趟梨香院的。
午间你说的有理啊,蟠兄弟虽说伤势不重,到底还是遭了罪,且得看望看望。
不过我听说,他临上京时买了个小丫头子,为她还打人命官司,瞧着定是要纳作妾室了,今儿若碰见了,空手总是不好,两匹缎子还是要送的。
你说呢,兄弟?”
啊?我说过吗?要给香菱送礼物...那我先替她收了?
章望着面前背着凤姐,杀鸡抹脖使眼色儿的贾琏,虽还是云里雾里,但本能地嗯嗯啊啊应下了:
“对,对,还是琏二哥考虑得周全,我竟没想到这节,不过那...”
贾琏浓眉一挑,眼神骤亮,待要拍掌,却发现有些困难,只好一扬脖子,笑道:
“那你且和我一齐过去?”
唔,贾琏刚见自己和凤姐前后脚出来,面上虽不以为意,但这话似是在逐客了啊。
章虽有些可惜了那顿茶点,但也不好再留,当下点头笑回:“便依琏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