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二爷说得很是有理呀！
我原就记不得自己年纪，二爷年纪旁人又瞧不出，这样就没人能笑话我啦！
香菱偏头想了半息，不觉梨涡悄绽，一时明眸熠熠，粉唇微微，连忙糯声唤道：“二...哥哥！”
第139章 寻亲 上手
二哥哥？这丫头...倒像成了我的本家妹妹一般。
章瞧着面前细眉弯弯如新月，小嘴微微似红菱，偏生神态认真，满脸孺慕亲近的少女，分明看不出一点撒娇的样子，却比任何娇声媚语更能撩动人心。
或许这便是“满眼无物不可心，无人不可人，心机独缺”的“情呆”了。
只因自己成了她那个“王妈妈”口中的主子，她便将自己的身心都毫无保留地依靠了过来。
想来原著中她应该也是这般对待薛蟠的，只可惜所托非人...
但世界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不论是在原著中，还是此刻眼前，都瞧不出她有半分的怨天尤人，唯有那抹开心的笑意常挂唇边，叫人见之也不觉生笑，整颗心都似被融化了一般。
章唇角轻扬，一时情难自抑，不由抬手就摸向了少女两鬓那乌黑油亮、柔柔贴伏的双丫髻，心中不禁暗忖：
只看少女的乌油发质还有白腻肌肤，竟瞧不出她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是那一双冰凉的小脚却不会骗人，还是该找大夫瞧瞧才能放心。
二爷这是要摸摸我的头吗？唔，就和二丫的哥哥摸她的脑袋一样...
可是...可是二爷这只手刚刚碰了我的脚呀！
香菱呆呆地望着那只修长宽厚的大手将要抚到自己的额前，心内虽对这幕她曾经趁拐子爹爹喝醉时，从门缝里瞧见过的景象满是好奇向往，却仍不由偷偷一缩脖子。
但见章动作一滞，她又咬着唇儿，忙忙偏头迎了回去，一面等着章摸来，一面暗暗地盘算着：
方才青岚帮我数过了，这一串钱足足有六百一十六枚，比我的月钱还多呢！
再加上我这个月存下的九十五...不对，九十三钱，那就是六百...
唔，反正好多好多的！
便是等会再花上五枚给烧水的妈妈们，让她们帮我烧水洗头，剩下的也该是够给二爷、晴雯、青岚、红玉买礼物啦~
想到这儿，她才终于安心下来，又久久没等到那暖暖的大手临身，不禁悄悄睁开眼睛去偷瞧自家二爷，却正与那双清亮凤目对视个正着，一时心头讪讪，忙忙软声唤道：
“二...哥哥...”
章看了看那双目紧闭，眼睑颤颤，好似将要英勇就义般的少女，又捻了捻指尖那丝残存的温滑触感，心中才反应了过来。
他又见少女偷偷睁眼瞧来，还无师自通了撒娇卖萌的技能，哪里又舍得让她为难，便摆手笑道：
“我原见姐姐十分可爱，才不由地便想摸一摸你。
但往后日子还长，倒也不急这一时的，明儿洗了手再摸也是一样。
唔，我姓章名，虽在家中行二，但姐姐毕竟不与我同宗，不好唤我二哥哥的。
往后你还是跟几位姑娘们一般唤我哥哥罢，如何呢？”
咦，我也没喊二哥哥呀，不过...哥哥也很好听呢！
香菱见章并不怪她，便也放下心来，一面忙忙点头应了，一面又抿嘴笑道：
“二...哥哥，我也想被你摸摸的，只是今儿太晚啦，待会我要回去洗头，就得花上五文钱了，我有些舍不得呢。”
洗个头就要花上五文钱，可见那薛家的仆人们虽未必有贾府奴仆豪奢，但这吃拿卡要的风气却也丝毫不差了。
章心中一念转过，又见少女明眸晶然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
“小财迷，你今儿赢了这许多，还心疼这五文钱吗？”
“五文钱可不少了，都能买上两个肉馒头啦，拐子爹爹开心的时候也只给我一文钱的，我就只能买炊饼（无馅）了，不过炊饼也很好吃的。”
香菱一面认真地解释着，一面又偷偷看了眼帘栊，然后凑过了脑袋，压低了声音问道：
“哥哥，你喜欢什么东西啊，还有青岚、晴雯、红玉，她们又喜欢什么东西呢？”
这傻丫头，她们若在外面，听到了你喊哥哥，定是早就进来了。
章看着少女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笑着问道：
“姐姐是要给我们送礼物吗？她们近来正在习字，你若送她们一本字帖，她们必是喜欢的。
至于我，原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便不必你破费了。”
呀，二爷怎么知道的？
姑娘说了，可不好先让他们知道的，这样他们收到礼物的时候才会欢喜非常呢。
香菱顿吃一惊，一时明眸圆圆，忙忙掩了口儿，连连摇头不止。
呆香菱，掩耳盗铃说的就是你了~
章心中好笑，却也不忍揭破，当下便转过话题道：
“我听姐姐方才所言，那人带你租住在金陵时，那房舍的主人曾趁那人离家时，来寻你探问幼时故事，还把你给问哭了？”
咦，二爷没问礼物的事儿了，该是瞒过去了罢？
唔，她们原是喜欢字帖吗？我记下啦！姑娘说后日要去店里，正好一齐买了回来。
只是...二爷又会喜欢什么呢？
香菱悄悄松了口气，一面偷偷寻思着章的喜好，一面笑嘻嘻地回道：
“那日他似乎认错人啦，先是唤我作英莲，可我那时候还是叫白荷呢；
接着他问我记不记得阊门城，十里街，还有仁清巷、葫芦庙之类的，我又哪里听过，自然只是摇头；
后来他又问我拐子爹爹为何到处寻人卖我，我因怕拐子爹爹回来打我，便拿话哄他。
但他偏不信拐子爹爹是我亲爹，我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哭着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才作罢了。
不过他也是个好人的，后来还让他家娘子来劝慰我呢。”
好人？他虽连报官救你都不愿，倒也存了一分惠而不费的善心，如此也不好再苛责他了。
还有，那拐子竟是叫你白荷，想来因为你白白嫩嫩的像朵荷花...抑或者他本就是你家熟人，知道你的乳名。
不过，那门子竟也提到了你的乳名英莲，还有这些姑苏地名，倒是件难得的好事。
若是以此为由寻人探访，仁清巷里总该有人知道你家搬去了大如州，如此便能合情合理地打听过去了。
不过，眼下似乎有更简便的法子，足以一步到位，还能不着痕迹...
若一切顺利的话，月余之内便该有信，到时候你这丫头肯定高兴极了~
章垂目思索半晌，当下便有了计较，抬目看向了对面明眸灼闪，樱唇微翕，似是好奇，又似期待的少女，心头微微一动，不禁展颜笑道：
“那房舍主人该是真的认识一个幼时被从家中拐走，如今跟姐姐一般大小，名唤英莲的女孩儿。
该是她也有那眉心一点胭脂印记，才让那房舍主人认错了人，故而前来问你。
不过，以我观之，倒也未必是他认错了。
你与那英莲本就年岁相仿，又有这万人中难得一见的美人痣，还是这等极纯正的胭脂色，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便真是如此巧合，也该要寻人查访之后才能确定。
故而，我宁可相信，是那房舍主人已经认出了你，却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佯作未觉。
虽无法苛责于他，但我明儿还是要去拜托二舅舅，遣人去那阊门城十里街仁清巷探访一二，如此才好安心。”
我...我也觉得那人有些怪怪的，就像是认识我一般，只是他不说，我也不敢问，便是问了，我也找不到呢。
连那么好的姑娘听了我的故事，也只能心疼我可怜...
原以为再没有人能帮我了...
香菱姝颜怔怔，雾眸朦朦，两颊浅浅的梨涡不知何时已悄然抿去，不觉颤声道：
“二...二爷，你是要帮我找...找爹爹和娘亲吗？”
章自然含笑点头：
“正是如此，不管成与不成，眼下既有如此线索，总该试上一试才好。
不过姐姐也不好太过期待，以免翌日希冀落空，反而徒增伤心，倒成我之过了。”
香菱登时小脸通红，忙忙摆手，声急似颤：
“不会的！二爷，我不会伤心呢！
便是先前我也不会的，今儿见了二爷，我就更不会啦！”
章听出了少女的依赖信任，又见她急成了这般模样，再不敢逗弄这单纯可爱的丫头，忙一面将她小手拉过，拢入掌心轻轻握住，一面温声安抚道：
“姐姐安心便是，我自不会错认你的意思。
我们先试着找找，能找到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还有我和青岚、晴雯、红玉她们陪你，还有宝姑娘陪你。”
“嗯嗯，正是这个话呢~”
香菱听了不住点头，又定定瞧了章半晌，眸中雾气不觉已悄然化开，好似一汪秋水漾漾生波，抿着唇儿乖乖软软地道：
“二爷，我的身契原是卖倒的死契，便是找到了爹爹和娘亲，我也要一直伏侍你哦，你可不要把我送人啦。”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我只当她是以退为进，好让我大发善心，但这丫头...又哪里会有一丝的虚情假意呢？
章一面稍稍握紧了手中的温软暖玉，微微摩弄着那瓷白细腻的柔嫩肌肤，一面迎着那秋波流转的水样明眸，认真回道：
“我素来有些自私，姐姐更是这般乖巧可爱，我又哪里舍得放你出去呢？
若是寻到了姐姐高堂，我便在府后二里远近的小花枝巷里买定一所房子，请他们到京城安养，姐姐也尽可常回去探望尽孝，你说好不好呢？”
二爷可真好，这样我既能陪着二爷，又有了爹爹和娘亲，当真是再好不过啦~
香菱满心欢喜不胜，自然连连点头：
“嗯嗯，我都听二爷的！”
【缘+102缕】
章低头看了眼掌中那只正笨拙地挤开他的五指，悄悄反握上来的嫩白小手，又抬眉看着那眼波流转，抿嘴偷笑的少女，不由也轻笑出声，一面将那小手握得更紧了些。
香菱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微微疼痛，笑嘻嘻地也不在意，只托着腮儿不住地瞧着章，眸中的欢喜几乎满溢出来。
这丫头也容易满足了，我还都是口头承诺，并无付诸行动，她就高兴成这般模样。
等到真把她娘亲接来了，只怕…她连痛都不怕了。
被少女如此欢喜的目光这般柔柔地包裹着，章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又不禁暗生惭愧，忙摸出怀表一瞧，轻咳一声道：
“快要酉正三刻了，我先送你回梨香院罢。”
“咦，今儿时间过得好快呢，不过你不用送啦，我认得路哦。”
香菱忙应了一声，一面抽回手来，一面就要下炕，却又想起自己足衣脏了，只好仰起小脸，软软唤道：
“二爷，我没袜子啦～”
章一面笑着往外喊了一声，打发了外面看帘栊的小丫头去找晴雯，一面感受着腿上温温凉凉的雪团儿，寻上了那双水润明眸，温声笑道：
“我观姐姐许是气血亏虚，所以才双足冰凉，待要明儿托凤姐姐请个太医来替你瞧瞧看，若虚则补，若病则医，如何呢？”
太医？是今儿来给蟠大爷看病的大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