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真不是汉贼 第77节

  “好!章总旗有事只管指派他们...

  对,对,签这里,再盖上官印即可,暧,虽是繁琐,却一步也少不得啊,不然章总旗手中文牒可就说不清来历了。”

  赵全闻言笑得和善,将手中账簿递过,指导着章签字用印,又将章一行送出大门,目送着十余骑往东边去了,心头哂笑:

  “好奸猾的小狐狸,幸好本官留了一手,不然还真让他白得了便宜去...

  且等贵儿学会了那劳什子英语再说。”

  “呸,老狐狸!”

  章暗啐一声,回头扫了一圈身后高矮胖瘦不一、神态轻佻懒散,像青皮胜过锦衣卫的十一人,不由忖道:

  “这老东西也不知是要分功还是监视,还拿着我该得的俸禄来卖好,真真不当人子...

  且等下午面圣时一并料理了他。”

  思索间,座下贾府良驹已沿着直道往东奔出一二里地,他稍稍辨认方向,缰绳左拉,右脚轻磕,马儿便灵动转进一条南北向的大街,轻踏几步停在了鸿胪寺前,正对面便是户部大堂。

  他刚刚下马,两个熟悉的绿袍身影便越过门子迎了上来:

  “沈三快看,真的真是章公子!一日不见,就已服青了,真真羡煞旁人!”

  “程二别乱叫!得叫章总旗才对!”

  “对,对!章总旗快随我来,田客卿久候多时了!”

  鸿胪寺卿,正四品,掌四夷宾客之事,故雅称客卿。

  章不敢怠慢,只问清二人姓名分别为程春、沈海,便被带到了衙署之内。

  而后收势不及,奔行过远的十余骑终于折返回来,寻到了鸿胪寺门前,待要追上去,却被门子死死拦住,最后只好围在拴马石边上发泄一通:

  “头儿,这小总旗不识抬举,哥几个护着他竟还不领情!”

  “正是,要不是赵老爷下令,谁稀得搭理他...”

  “头儿,这般费力不讨好,不如散了罢,回去只说一日无事就成了。”

  ......

  赵贵听得意动,但想起自己叔叔的马鞭来,还是忙道:

  “莫要聒噪!都给老子老实呆着,若误了佥事的大事,全发配到兵马司去巡夜!”

  众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章自不知这些,只垂首立在案前,听着案后田政,一边翻着文牒,一边沉声道:

  “...陛下手谕本官已经收悉,锦衣卫咨文也移送至此,章总旗若无他事,不如即刻当值罢。”

  “下官遵命。”

  “好,章总旗干脆利落!

  程春、沈海,快去接了那两个洋人过来!”

  等两人领命而去,田政便命小吏为章在屋角加设一条小案,又送来一卷卷文书:

  “章总旗且将这些译出,务必一字不漏,力求严正驳斥英夷,着其撤回割地、赔款之请,先行退兵,我朝方可与之商议道歉事宜。”

  章听了,只略翻一翻,就不禁头大如斗。

  这些文书篇篇辞藻华丽,却又笔锋如刀,望之不似和谈,反而更像战书。

  这些条件,英夷只会一概否决,而若不与之拉扯来回,又怎能摸清英夷的底线呢?

  翻译这些更与道正帝的圣意相悖,难道这田政竟不是道正帝的人?

  还是说道正帝谈和之意藏得太深,以至于他未能揣测明白?

  章偷瞄一眼面容肃正,伏案疾书的鸿胪寺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但想到二舅所言,是他先在奏折中提及自己事迹,顺天府尹又查到了自己住址,才促成道正帝召见,心中便存了些好感,试探着开口提醒道:

  “敢问客卿,是否稍作委婉,以防对方恼羞成怒,拂了陛下好意?”

  田政笔尖一顿,蹙眉抬首,沉声道:

  “本官听闻程春、沈海之言,章总旗白身之时尚且据理力争,使英夷知错而改。

  如何一得官身,便畏首畏尾,失了少年意气?难道锦衣卫就这般磨砺人?”

  他举荐章,一来是因为英夷蛮横,语出无状、咄咄逼人,而会同馆又无专才,己方交流、训斥之语全被那僧侣矫篡,以至于那使者恍若未闻,屡教不改;

  二来便是因为这少年郎胸有正气而又年少纯真,最能居间通译而不失本意。

  如今看来,这少年郎似乎也学到了锦衣卫的谄媚无端。

  不过他又是如何揣度出陛下的和谈之意?

  莫非...贾府今日竟还有这等人物?

第78章 翻译 奏报

  章甫见道正帝一面,便能看出道正帝几分倾向来。

  而田政这些高级文官能从科举中杀透重围、服绯腰金,个个都是人精,纵使并无未来视野,也早在素日侍奉道正帝时窥得了一二圣心。

  又思及国朝情状,二日同天、皇帝无嗣,上皇宠爱幼子、笼络勋贵,内阁之中潘相又恋栈不去。

  当此之时,陛下该是忧虑若战而胜之,则武勋声势复振,两广总督韩琳也能因功入阁,甚至越过了卢阁老,而其人立场暧昧,陛下未必乐见。

  若战而后败,则陛下声望受损,大约再难压下大明宫的过继皇嗣之议。

  因此陛下才想趁僵持之机,达和谈之议,如此不胜不败,方能徐徐图之,毕竟上皇早有春秋了...

  田政面容沉肃,思绪万千,虽说有几分愧欠皇上的拔擢之恩,但心中仍有些大逆不道的念头挥之不去:

  于百官而言,此战胜则固喜,纵使小挫,英军兵力不足、补给困难,难以攻城略地,损失该是有限。

  而若能借此早立皇嗣,可让群臣免去攻诘、安心用事,也不失为国朝之幸。

  再则自己身为鸿胪寺卿,唯有不坠国体、弘扬上朝威严,才算尽职履责,方能不惹非议,至于和谈成功与否,反是其次了。

  而且非止是他,内阁昨日票拟批红也是这般决议,其中幽微之处,更胜兵凶战危,又哪是这等少年所能揣度的。

  一念及此,为免徒生事端,田政又肃声告诫道:

  “章总旗既为协办,便该专心通译,尽展所学,如此方不负陛下厚爱,至于其他,勿念勿想,方是正道。

  等功成之日,本官备述功劳,详于奏本,自不会少了你那份。”

  章双颊微烧,垂首应是。

  田政话里话外毫不遮掩他对锦衣卫的敌意、对自己年少无知的轻视,甚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似是知道正帝心意却不愿照办的强势,全然一副说一不二的霸道模样。

  而自己也只能垂首听训,辩驳不得一句,心中盈满的得意早被一扫而空。

  自己纵有圣眷在身,但官卑职轻,又是异途,若碰到黄门、锦衣卫倒也还好,自有一份体面在。

  但遇上了这些科举出身的正途文官,便毫无半分话语权,只配做个无脑工具人了。

  章虽有些预感,昨日二舅也略微提及,但却不知会是如此情状,心头难免失落,也有羞恼相激,终究还是安静坐下,努力翻译不提。

  一来既拿了这份俸禄,便该尽心做事;

  二来自己刻下也无良策,确实不该卖弄,正要趁此机会先了解更多信息,也顺带学学如何为官。

  暧,昨晚二舅提点,国朝只禁皂吏倡优子弟报考科举,便是有了官身的,也可挂印去考。

  今日一观,文贵武贱,异途更艰,二舅金玉良言,不得不听啊。

  现在解了禁锢,考试本身反倒不难,难的是如何把握好度,当一个合理的“神童”。

  章脸上露出“烦恼”的笑容,渐渐拂去杂念,沉下了心去。

  田政无意瞥见,不由顿笔抚须,暗叹一声:“倒是个有心胸的少年郎君,可惜...偏偏进了锦衣卫。”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外面响起一阵唱喏:“英吉利正使史先生、副使马先生到!”

  硬底鞋履特有的嗒嗒声越来越近,堂前院落现出几道人影。

  田政停笔正冠,笑意淡淡,稍降半阶相迎。

  章早已安静地挪到他侧后方,便如前世陪着甲方一般,熟练地让人心疼。

  一个中年青袍五品官儿笑引,几个绿袍官儿围随,将两个金发碧眼、薄唇白肤的洋夷男子簇进堂来,正是前日所见的上尉约翰和神甫罗伯特。

  不过两人似乎并未认出来他,视线在他脸上掠过,只是微微一顿,便与田政打起招呼。

  章正要替田政翻译,却听到约翰在问候之后,又正色嘟囔了一句:

  “噢,罗伯特,我恨死走后门的人了。

  瞧瞧这个年轻的小子,竟跟这个副外长穿着同样的衣服,和议会的老爷们一样腐败。

  我讨厌这里,朗姆酒在召唤我,我们该早些回到海上去!”

  神甫罗伯特借着翻译田政问候的时机,笑着安抚道:

  “约翰,耐心点,很快就可以了。

  还有,你看错了,副外长身上是一只白色的鸡,而那个年轻人...”

  说到这,他又瞥了一眼吴国外长身后少年的胸前绣花,咧嘴笑道:

  “他的身上是一只没有梳头的大猫,似乎和你一样是一名军官,咦,等等...”

  罗伯特目光上移,在那少年英俊的脸上仔细看着,越看越觉熟悉,突然一愣,惊讶叫道:

  “噢,该死!他就是前天那个贵族少年!我的上帝啊!”

  他这一叫,引得众人目光齐聚,又顺着他的视线落到了章身上。

  “‘很快就能回去’,英国人决定让步以换取签约了?

  英国最想要的就是打开中国市场,莫非准备同意放弃赔款、割地,只要求开放港口通商,因此自信中国肯定接受?

  还是说...英国本也是在借机拖延,调动兵力、补给物资,现在新一轮的作战计划已经蓄势待发了?

  不过...没有梳头的大猫,好像还真有几分相似,昨儿小妮子她们不会就是在笑这个罢?”

  章借着垂首打量补子的时机,掩饰了眸中闪烁的目光,心里暗道可惜:

  早知这两人脸盲至此,又这般健谈,自己就该缩在角落偷听才对。

  大概要不了一天,二人的底裤颜色都得自爆出来,若再让田政以话术稍加引导,探清底线也该不难。

  他收敛思绪,瞧着眼前面面相觑的两个英国人,笑着解释道:

  “两位先生上午好!我国大皇帝英明果决,得知我有英语才能后,立刻任命我为鸿胪寺卿助理,希望能与二位一起让中国与英吉利之间实现友好交流。”

  “原来如此!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伍迪小先生!”

  约翰粗糙的脸皮上浮现几抹尴尬,张开手臂就要上来拥抱。

  田政眉深若刻,急退半步,沉声道:“章总旗,别耽搁了,尽快开始罢!”

  章听出他的不耐,忙拦住约翰道:

  “我也是,约翰先生。但是很抱歉,我在工作!我的老板已经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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