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御马监黄门离开时的动静不仅吓到了黑犬,也把本已安稳下来的玉虎吓得又窜了出去,引起黑犬狂撵不止。
两名锦衣卫虽已奉命下马,却也不敢靠近,非是两人畏惧恶犬,而是树后忠顺王的幼子正紧紧瞪着他们,让二人不敢轻易动作。
不多时玉虎就险象环生,急得隋珠公主跺脚不已:
“蠢物,蠢物,气死本殿啦!章,章,你快救救它!”
隋珠公主并不遮掩亲近信赖,章也是闻宠若惊,连忙清声应下:
“下臣谨奉钧命,还请借殿下手中弹弓一用。”
“给!”
隋珠公主瞧了瞧手中小巧金漆弹弓,虽是喜爱,却毫无不舍之意,用力高高抛了出去。
章控马奔出驰道,三丈立止,旋即弯身一捞,引来一阵惊呼,再起身时,已是握弓在手,掌中还有泥丸一枚。
他顺手抚过掌中秀巧的新月形弹弓,与前世依靠橡皮筋“弓弦”的弹性势能来发射弹丸的Y形弹弓不同,此世弹弓与弓箭形制相近。
都是一般的筋角弓身,同样依靠弓身形变的弹性势能来转换为弹丸的动力势能。
而与弓箭不同的是,弹弓的弓弦是竹片双弦,中间固定有一圆碗,用于安放弹丸。
【缘-1缕】
【射术+1】
章心念一动,凤目微一迷离,便在幻境中度过一日练习,周身经流不息、浸润肌理的暖流也微不可察的多出一丝。
面板悄然浮现:
......
力量:4(87/1000)
体质:5(525/10000)
敏捷:3(486/1000)
......
午间一顿御膳,填充了小半能量,力量破入4点,四力弓(注:23.54公斤)已能运使无碍。
他随手按入弹丸,身形舒展,劲力迸发,肌肉偾张,青袍起伏,旋即弓拉满月,靠位瞄准,口中恭声道:
“敢问殿下,是杀是留?”
座下骏马安静踱步,目标距离不过十丈,这种程度的移动靶射击已能百发百中。
视线之内一白一黑两道幻影急速穿梭,常人见之眼花缭乱,但却难脱他双目锁定。
隋珠公主瞧着那马上少年猿臂挽月、肩舒背张,又听他恭声敬问、冷言肃杀,心头十分受用,一时杏眸忽闪,异彩涟涟:
“好!本殿的护卫司指挥使就该如此勇武忠心!”
“杀了...”
她本想替玉虎报被吓之仇,但又怕吴名芦跑去皇奶奶那告状,没的烦死人,只好哼哼道:
“罢了,打跑它就是。”
“下臣遵...”
“啊啊啊,狗东西...唔唔唔...”
“狗东西不听话,留之也无用处,这位将军只管杀了罢。”
【缘+6缕】
好少的缘,却不知是善是恶?
章余光瞥去,便见那吴名芦身旁有一英俊青年,锦衣华服、玉带金冠,端的贵不可言,正捂着吴名芦的嘴朝自己笑得温和而有深意。
二舅提过一嘴,忠顺王两个嫡子之名,乃上皇亲赐,取自李隆基“当轩知槿茂,向水觉芦香”一句。
如此作态,只能是那素有贤名的忠顺王世子吴名槿!
第84章 哄公主 见元春
二舅提及此人时不吝溢美之辞,什么姿容特秀、文武双全、谦和有礼、礼贤下士之类。
今日一见也确实卖相不俗、平易近人,竟以世子之尊称自己为将军,常人见之心折。
但亲王世子,位超郡王,却仅有6缕缘。
纵是善缘,也说明这人外谦内傲、目无余子,远不如隋珠公主小小的颐指气使来得率真可爱。
章当下只道:
“下官区区总旗,当不得世子将军之称,再则殿下钧令在身,下官不能全礼,还望世子见谅。”
呵,只是见谅,而非恕罪,果然少年难免傲气。
吴名槿眸光一闪,笑意不改,温声道:
“总旗克尽职任,自该以殿下钧令为重,小王钦之佩之,哪敢责怪。
小王观总旗弓马娴熟,筋强骨健,年不过十余,臂力却已愈四十斤(注:一斤596克),如此天赋异禀,日后积功累爵,不失将军之封。”
只是这弹弓仅止二力,想用泥丸一击射杀乌龙,臂力反是其次,准头才是关键,本王习射八年,也不敢轻言必中,且看他如何施为。
乌龙殿前冲撞,杀之虽可,但若是虐杀,却又失了几分道理,更伤王府颜面。
一念及此,他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浓郁。
周遭本在打望着章的许多宫女也不由悄悄移目,暗生羞喜:“似乎还是世子邸下更俊朗些呢。”
“能看出自己的年纪不足为奇,但自己手中的弹弓不过二力左右,他仅看自己拉弓,便能如此精准地估算出自己臂力,非得于射箭一道浸淫多年不可为之。”
章一时难掩诧异:“世子当真好眼力...”
隋珠公主听着自家玉虎喵喵惨叫,又瞧着二人“惺惺相惜”的模样,非止心疼玉虎,更生不满羞恼:
“本殿才夸你忠武,你就与旁人说笑,还有堂兄也是,会射箭了不起吗?非得来勾搭本殿的人,真真可恼!”
她不由微蹙蛾眉,娇声嗔道:
“暧呀!章你闭嘴!槿堂兄既已准了,你快快...”
“嗖!”
一道黑影破空而去,直击数丈外的一处空地。
“呀!”
隋珠公主小手捂嘴,心头懊恼:“本殿不该吓他的,这下怕是失手了。”
吴名芦挣开大手,欣喜叫道:“哈!原是个银样枪头!竟还敢来吓...”
“噗。”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起。
吴名槿负手而立,脸上笑意依旧,静静望着那疲态难掩的白影当先窜过空地,而衔尾跃至的矫健黑影却蓦然一顿,随后摔飞出去,掀起扬尘一片。
未几,一条侧倒在地的细长黑犬缓缓露出身形,两只森冷蓝眸一碎一黯,结实匀称的四肢不断抽搐,舌头耷拉,齿缝溢血,刻下呜呜哀鸣,眼见是不活了。
除了乌龙还有哪个。
他看向那旋腕收弓、翻身下马的青袍少年,心里掠过一丝阴霾:
当真好稳的准头!本王...虽也能中,却远不如他来得这般轻易。
众人惊叹的目光在那少年和黑犬之间无声徘徊,场中缓缓寂静了下去。
直到一声尖厉嘶吼打破了沉寂:
“乌龙,本王的乌龙啊!一群废物,你们还不快去抓了他!本王要让他偿命!”
【缘+48缕】
吴名芦双目充血,对着几个服饰殊异的王府内侍喝骂踢打,闹腾不休。
隋珠公主自惊喜中回过神来,哪怕她不精此道,也知章这一手射术十分精湛,自觉与有荣焉,不禁掩口偷笑。
等听清吴名芦的叫嚣,她当即柳眉怒敛,杏眸圆睁,清声斥道:
“吴名芦闭嘴!且不说槿堂兄已是同意,这乌龙原也要献给本殿的,它突然发狂吓到玉虎,本殿着人杀之,你有何不满?
再者,国朝从未有以人偿兽命之法度,你信口胡言,实为无法!
而且你未封郡王,却以王自称,实是无礼!
如此无法无礼,本殿身为帝室长女,本该打你板子以儆效尤,念你年幼无知,素日也有孝心,今日暂且免去,切不可再犯!”
虽是清声脆语,却有十分威严,众人俱是垂首恭听,不敢有丝毫怠慢,心中也都暗自叹服。
独独吴名芦脸色涨红,满眼泪光,梗着脖子支吾道:
“你...你...你欺负我,你把东西都还给我!我...我还要去告诉皇祖母,呜呜...”
话未说完,他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撒腿往宫城跑去。
吴名槿眸光闪动,面色微赧,无奈扶额苦笑,连忙告罪一声,鹤氅也不及穿戴,就领着王府内侍匆匆追去,活脱脱一个宠爱幼弟的长兄形象。
等人走远了,隋珠公主方才敛去眸中羡意,瑶鼻微皱,轻哼一声道:
“又去告状,真真好没意思!每次都还累得槿堂兄收拾收尾。
吉祥、如意,回去就把他献的那些顽意都拣了出来,着人送给他去!”
吉祥、如意互望一眼,不由掩帕偷笑,口中应下不提。
观二人模样,这般景况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吴名芦看起来竟与隋珠公主颇为亲近...
还好隋珠公主虽是金尊玉贵,却难得通情达理,刚刚话里话外很是回护,也不枉自己献这番殷勤。
至于吴名芦,48缕恶缘,看来是得罪狠了。
不过自己上有圣眷和隋珠公主青眼,中间扯着国公府大旗,下则还是个锦衣卫禁军总旗,哪里是他能发落的。
章正若有所思,就听到隋珠公主轻唤:
“章,章,快去把玉虎抓来,它一点都不听话,晚上不给它羊奶喝了!”
他一抬眼就见得那边树后,隋珠公主杏眸盈波,笑脸明媚,声音压得低低,小手俏生生地指着一处。
等他顺着那葱白手指望去,不禁微微一愣,唇角轻扬。
灰扑扑的玉虎一改先前的狼狈模样,正在那条渐渐失去声息的黑犬身边昂首踱步,不时好奇探爪,嘴里还喵喵叫着。
比起先前被追着乱窜时的凄惨叫声,刻下分明带了几抹得意。
等章蹑步上前,它虽早已发觉,却只用那鸳鸯瞳瞥上一眼就不在意,仍旧喵喵自语,转圈不停,对隋珠公主的呼唤充耳不闻。
直到后颈皮被人轻轻捏住提起,它立时四肢下垂,尾巴蜷缩,软绵绵地叫了两声就安静下来。
命运之后颈皮果然名不虚传!
章摇头失笑,用手捧着猫臀,寻路上了步道,正见到隋珠公主被簇拥着转进了亭中。
等他提着玉虎到了近前,早有宫女打起帘栊,笑盈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