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300节

  论夜间诱敌,能够将其中的分寸拿捏得如此精妙,恐怕除了玄著,军中再无第二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微微一凝。张煌言闻言,心中不禁一震,立刻明白朱慈话中深意。

  陛下这一番话,不仅是在为自己开脱责任,更是在调整朝中将领之间的微妙关系。

  马宝虽功勋卓著,但毕竟是新崛起的将领,若过于锋芒毕露,难免引来老将们的不满。

  朱慈此番举动,无疑是在帮他这个新锐压制住可能的非议,同时也借机安抚以张煌言为首的旧将领,巩固彼此之间的平衡。

  这番用心良苦让张煌言既感动又汗颜,他低头拱手,神情谦逊:

  “此皆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臣不过是听命行事,怎敢当此首功?

  陛下神机妙算,臣下与众将士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倘若说有功,那也是陛下之功,将士用命之果。”

  此言一出,语气谦恭,逻辑严谨,瞬间化解了先前的尴尬局面。

  朱慈听罢,眸光微亮,对张煌言的表现颇为满意。

  张煌言虽偶有失误,但他作为大军的二把手,始终敬畏君命、善于领会帝王意图,且不失敏锐的洞察力。

  这样的人,依然是朱慈治军中的重要一环。

  朱慈缓缓点头,目光如炬地扫过帐中众将,语气带着一丝威严:

  “朕早就说过,功便是功,过便是过。玄著有功,朕必赏;若有过,朕亦必罚。

  此战若连玄著都不敢居功,那还有何人能居功?”

  他说罢,目光转向马宝,语气稍微放缓几分:

  “马宝,自开战以来,你立下的功劳最多,你来评评,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宝早已明白朱慈此问背后的意图,作为新军代表,自己既不能锋芒毕露,失了分寸,也不能显得软弱无能,给同僚留下话柄。

  听到朱慈的问话,他迅速拱手,态度恭敬:

  “陛下所言极是!若是张将军都不敢居功,那末将侥幸立下的那些微末之功,岂敢拿出来显摆?”

  马宝的开口既在情理之中,又不乏精心铺排,他目光环视帐中,顿了顿,语气更加谦卑:

  “便拿此次夜袭为例,若不是张将军先以身犯险,佯装溃败,将清军诱入埋伏之中,又怎能有后来的大胜?

  张将军的策略之周密,演技之逼真,连末将都看得心惊。

  可以说,末将麾下诸将士能在这场战役中大部分保全性命,实在是仰赖张将军之功。”

  帐中的老将们听闻此言,不少人悄然对视,脸上浮现一抹隐晦的表情。

  马宝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在称赞张煌言,但其中暗藏的几分刻薄却不难察觉,尤其那句“演得逼真”,听来分明有贬低之意。

  马宝虽话里话外都符合礼数,但这种“夸中带损”的手法,着实让人无法反驳。

  张煌言心中一动,却并未表露情绪,此刻再去辩解或计较,只会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眼下最重要的,是顺着朱慈的安排,让局势保持稳定,避免内部矛盾扩大。

  他面色不改,拱手回应:

  “马将军言重了。此战能克敌制胜,靠的是全军将士的齐心协力,岂是某一人之功?

  更何况,马将军麾下神勇,早已为诸军所仰慕。若非你东侧营地坚守有力,末将这点计策又怎能奏效?”

  两人的交锋隐隐透着几分较量,但场面上却并无破绽,反倒让帐中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朱慈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

  这样的对话虽然带着几分试探与较劲,但无论是马宝还是张煌言,都在极力维护当前的军中格局,没有越矩,也没有生乱。

  朱慈轻轻一笑,摆了摆手:

  “好了,既然众将都心知肚明,朕也不多说了。此战初捷,固然可喜,但后续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朕希望你们能以大局为重,精诚合作,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臣等谨遵陛下圣训!”众将齐声应道,帐中气氛顿时一片肃然。

  “嗯……”朱慈缓缓点头,目光环视众将,随后语气沉稳地说道:

  “此战的首功,非玄著莫属,这是毫无疑问的。

  其次,便是朕的御营将士们,他们浴血奋战,方才稳定了局势,若非如此,恐怕战局早已失控。

  至于马宝,你此战表现亦极为出色。林昌峰、高杰等人也在关键时刻及时率军增援,各位将士都功不可没。”

  说到这里,朱慈语气稍顿,目光略显深邃,似是在沉思接下来的布置。

  经过这场战斗,他对马宝的军事能力愈发信任。

  而马宝在大军中的地位,也因此得到了显著提升。

  那些此前对马宝抱有疑虑的声音,此战过后恐怕很快会销声匿迹。

  战场无声胜有声,马宝用实际表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然而,叙功归叙功,朱慈的心中极为清楚,这场胜利的背后并不轻松,也远未达到理想中的无懈可击。

  他明白,此战固然彰显了麾下大军的战力,但面对同样训练有素的清军精锐,真正的胜因却是数倍兵力优势。

  如果双方兵力势均力敌,恐怕绝不会如此顺利取胜,即便如此,这场战斗也并未显得“轻松”二字可言。

  据战后的初步统计,此战明军以近三千人的伤亡,歼灭了清军四千余人,而撤回盖州城的清军中仍有近千伤兵。

  这个交换比例,放在明军占据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实在算不上理想。

  这无疑暴露出明军战斗力上的短板,尽管这批新兵已初步展现出韧性和纪律,但与清军精锐交战后,朱慈愈发意识到,这支军队距离真正的野战无敌尚有一段距离。

  他心中清楚,只有当这些士兵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逐步成长,经历数场血与火的磨砺后,方能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铁军。

  然而,现实的局势并不容他等待太久。

  此刻,盖州城的战况已呈胶着状态,尽管清军士气因这一战而遭受重创,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但他们仍然保有至少三四千精锐。

  而朱慈的明军,虽占据外部兵力优势,但也伤亡四五千人,加之同等数量的水师兵力,若要以较小代价迅速攻下盖州城,无疑困难重重。

  更何况,一旦辽中的清军援兵在攻城期间赶到,战局将变得异常凶险。

  因此,朱慈并未让众将归营休整。

  叙功结束后,他立即召集诸将召开军议,商讨战后的部署,战机稍纵即逝,任何延误都可能导致局势逆转。

  “此战之后,清军必然元气大伤。除非有援军入城,否则城中士气势必萎靡,再次出城与我大军野战,已无可能。”

  朱慈沉吟片刻,随即眉头微皱,语气中透出几分谨慎:

  “但盖州城中仍有上万兵马,而我大军目前能战之兵不足五万。如果辽中清军趁我军攻城之际前来增援,恐怕局势会变得极为不利。”

  话音刚落,帐中诸将一片沉默,气氛陡然凝重。

  虽然明军在战场上占据优势,但朱慈的担忧不无道理,盖州城的城防坚固,而清军若退守城中,守城作战的难度将大幅增加。

  更何况,辽中清军的动向尚未明确,随时可能对明军形成夹击之势。

  见众人沉思,朱慈缓缓起身,语气愈发沉稳:

  “朕已决定,明日便调遣探马加强侦查,重点监视辽中方向的敌军动向。

  同时,马宝、林昌峰,你二人率部先对盖州城东南角进行试探性攻击,务必摸清清军的防御弱点。

  此外,水师也需随时待命,必要时封锁海路,断绝敌军的后援。”

  听到这里,马宝躬身领命,林昌峰亦连忙应声道:

  “臣必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朱慈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位将领:

  “至于城外防线,也不能有丝毫懈怠。高杰,你率部驻守北侧防线,谨防清军突袭。玄著,你负责西面阵地,加强警戒,确保后方运输线安全。

  所有人必须明白,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攻下盖州城,更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这番话掷地有声,令众将心中一震,他们看着朱慈,心中不禁升起敬佩之情。

  朱慈的话音刚落,大帐之内立刻响起了一片低声的议论声。

  虽然众将纷纷窃窃私语,脸上多带着思索之色,却没有一人出列明确提出自己的策略。

  这样的沉默并不让朱慈感到意外,反而让他更加笃定自己已经掌握了场上的节奏。

  他心中早已对眼下局势有了一个初步的谋划,但作为大明军队的最高统帅,他绝不能将自己的所有策略轻易抛出。

  若是所有的方略都由他一人制定,众人不过附和、补充几句,那么他的权威何以体现?威严又从何而来?

  思绪至此,朱慈的目光扫过在座的诸位将领,他稳坐于主位,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暗暗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良久,低声的议论声渐渐消退,大帐内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一片沉默之中,张煌言再一次打破了僵局,他拱手出列,抱拳恭敬道:

  “陛下,辽中之敌虽多,但他们若想南下,便需越过北面的群山。这些山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作为我军反制之关键。”

  朱慈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向张煌言,沉声道:

  “正是如此。朕的想法与张将军不谋而合。

  多尔衮想要大举进军,必定要从北山调动兵马。若我军能于山间设伏,便可断其进军之路,甚至可重创其先锋部队。”

  众将听到这里,纷纷点头称是,议论声再度响起。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盖州城内,战况虽暂时平息,但满城却依然弥漫着混乱与不安的气氛。

  范文程站在临时布置的指挥所内,脸上看不出半点轻松,他已确认明军确实退兵,朱慈未乘胜追击攻城。

  然而,战败的阴影挥之不去。

  范文程一刻也不敢松懈,连忙召集城内各路将领,对退入城中的三千余溃兵进行重新安置。

  他深知,这支溃兵已是满清在此地最后的一点力量,一旦无法稳住他们的士气,城防将变得岌岌可危。

  范文程指示手下,将还能作战的精锐士卒挑选出来,重新编列,并分配到各城墙的关键防御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将士兵们调整到最佳状态,务求应对明军可能的下一轮攻势。

  直到将溃兵安置完毕,范文程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日头,发现天色已然昏暗。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顾不得片刻休息,便又急匆匆地召集败退回城的各位将领,商议接下来的守城策略。

  “各位,”范文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眼下我们在此地的兵力已经不如之前,更何况今日一战后,士气更是大受打击。

  若不尽快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守城方案,只怕我们难以支撑下去。”

  然而,他话音未落,张砺便从席间站了起来,面色不善,抱拳冷声道:

  “国士,末将之前便曾多次进言,夜袭本就冒险至极,稍有差池,便会导致大局崩坏。如今果不其然!

  我们损兵折将,士气低落,若是乖乖坚守城池,待明军疲惫,再伺机而动,至少还能有些回旋余地。而今却弄成这般局面,实在令人痛心!”

  张砺的话语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甚至隐隐带有斥责的意味,他自恃在接应溃兵一事上立了功,因此说话显得格外强硬。

  他不敢对济拜这个满清贵胄直接发难,但却不惮于将矛头指向范文程这个汉臣,语气中有愤怒,也带着几分轻视。

  范文程面色微沉,但没有立刻反驳,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极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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