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此次行动的主要策划者之一,又是汉臣出身,若贸然与张砺争辩,只会加剧内部矛盾,令局势更加复杂。
周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济拜、林城德、陈有时等人虽然同属军中激进派,此刻却一言不发。
他们既是战败方,又在战斗中损兵折将,士气本就低迷,自然没有足够的底气反驳张砺。
何况,张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范文程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缓,却带着一丝压迫:
“张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今日之败,确实有我等决策失误之处。但现下再追究责任已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如何稳定军心、巩固城防。若再因内部分歧而耽误时机,恐怕明军来袭之时,我们连最后的反击之力都难以维系!”
他一席话既承认了失策,又将话题引向了眼下的紧迫局势,巧妙地化解了场中的尴尬。
张砺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多言。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附和,表示愿意集中精力,共同商议守城之策。
随着讨论的继续,盖州城内的灯火渐次亮起,一场关于生死存亡的部署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
第340章 辩解
经此一败,盖州城内的气氛沉闷如铅,大军士气跌至谷底,范文程和济拜等人威望严重受损。
面对守军心态岌岌可危、军心不稳的局势,他们深知,若不迅速拿出令人信服的说法,局面将彻底失控。
这场由众多中高层军官参与的紧急军议,成了他们不得不以“虚心认错,认真检讨”的姿态挽回颜面的关键时刻。
然而,军议上显然不乏心怀各异的声音,张砺此时表现得格外强硬,言辞直指夜袭决策的失误。
他的态度并非单纯为了保存实力,而是借此机会为自己积累声望,谋求更高的未来。他深知,此战之后,若能抓住机会突出自己,便能在乱局中崭露头角,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范文程听罢,心中压抑不已,脸上浮现出一片阴霾,他虽在此战中背负了责任,但眼下决不能让局势进一步失控。
然而,张砺咄咄逼人的态度令他一时难以反驳。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杨高开口了:
“张将军,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商议夜袭之策时,你也曾点头认可,现在反而全成了我们的过错?
难道只因为行动失败,就可以全盘否定吗?”
此言一出,大帐内顿时有人点头附和,那些力主夜袭的将领似乎重新焕发了一些气势。
杨高的发声不仅为范文程解围,更是在关键时刻替济拜挽回了几分颜面,这无疑是为两位主帅分忧的举动。
杨高话锋一转,又道:
“其实,这次夜袭虽未大获全胜,但也绝非全无所获。”
他缓了缓语气,目光扫过张砺:
“末将早料到会有人提出质疑,但依我看,此战明军得胜,只不过是侥幸罢了。”
张砺闻言冷笑一声,目光带着几分轻蔑,斜睨着杨高:
“呵,杨高,你倒是很会替自己开脱啊!若是夜袭算不上失败,那你的功劳又在哪里?”
张砺不敢对济拜正面抨击,对范文程也有所忌惮,但他显然对杨高毫不买账,语气中带着嘲讽。
范文程见状,迅速介入,缓和气氛:
“哦,杨高,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快讲来听听!”
他深知张砺的态度背后的用意,却也明白,张砺想要借机翻盘并非易事,自己仍然掌握着主动权。
杨高得令,随即起身抱拳,语气坚定:
“末将亲临一线,与明军多次正面交锋,所得见闻实非空谈。此外,末将麾下一名神箭手,一箭便射中了朱慈,虽未能致其性命,却足以令其胆寒退缩。
试问,在座诸位之中,谁能比末将更了解明军的虚实?”
这番话一出,大帐内众将交头接耳,不少人面露意外之色。
杨高的陈述无疑是为自己辩护,但也给在场的人提供了更多情报。
他停顿片刻,又看向张砺,语气略带挑衅地说道:
“从末将与明军交手的情况来看,此战之所以失利,原因绝非在于我们谋划不足,而在于明帝朱慈那家伙死战不退。倘若他稍有怯懦,此次夜袭早已胜利在望。
国士和贝勒的两面夹击之策本是妙计,问题只出在明帝朱慈身上。他太过顽固,居然不怕死!”
杨高最后一句语气掷地有声,语中却也藏有几分无奈和愤慨,他的话虽然在场中引起了不少议论,但仍难以彻底打消张砺的质疑。
张砺冷哼一声,道:
“朱慈死战不退,倒成了你失败的借口了?
真不知道到底是他不怕死,还是咱们的夜袭毫无章法!”
范文程抬手止住众人议论,语气略显冷静:
“张将军,杨将军之言并非全无道理。无论如何,明军确实展现出了强韧的战斗意志,这也是我们接下来必须正视的重点。
然则,今日之败绝非不可弥补之伤。只要咱们稳固防守,等待对方露出破绽,仍有反击之机。”
范文程的发言既平息了争论,又为接下来的行动定下了基调。
他清楚,在当前士气低迷的局面下,继续争辩只会进一步分裂军心,不如将焦点转移到如何扭转局势上。
明军之威与己方的处境,已经让众人意识到眼下的当务之急不在争功诿过,而在稳住城防、谋求突围之策。
然而,此言一出,屋内还是顿时掀起一片喧哗,众将纷纷低声议论,神色各异。
范文程与济拜此前制定的计划,本就以朱慈会被吓退为前提,才大胆实施这场夜袭。
其核心思路是通过突然袭击明军中军大帐,扰乱其指挥,迫使朱慈后撤,如今却听闻朱慈毫无惧意,岂不是意味着这次军事行动的彻底失败?
“若情况属实,那岂不是说明,哪怕明军遭此重创,朱慈依然毫不退缩?”一名总兵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
杨高见状,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然了然。
此时此刻,士气低迷的局面若不迅速扭转,恐怕城中的军心会比外敌的攻势更加难以应对。
他冷静回答道:
“正是如此!朱慈确实是不怕死,但他的士兵却未必不怕!否则,咱们如何能从八千人对六万甚至七万的包围中突围?
难道这不足以说明,所谓明军的强悍也不过如此?他们并非什么钢筋铁骨,甚至在某些地方,还不如我们!”
杨高这番话掷地有声,在一片喧哗中显得尤为清晰。
他深知,当前城中最致命的问题,不是外敌的兵临城下,而是接连的败仗所造成的“畏明”心理。
这种对敌军的过度恐惧,若继续蔓延,甚至可能引发士卒叛变,比起朱慈的无所畏惧,这种从内部开始的崩塌更加致命。
听到杨高这番言辞,范文程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轻咳一声,接过话头,缓缓说道:
“杨将军所言极是。试想,以八千对十万的兵力差距,朱慈还提前设伏,结果却不过如此,除了少数亲卫部队稍显精锐外,其余数万兵马,战力未必有我们想象中那般强悍。
若真是如此强军,又怎会让咱们在重围中突围成功?”
这番话说得既沉稳又带着鼓舞意味,屋中议论之声渐渐减弱,不少将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然而,张砺听着杨高与范文程的分析,心中虽有不快,却又无从反驳。
杨高所言的“明军士卒怕死”,乃是战场上的普遍心理,他无法否认。
至于范文程对明军战力的贬低,虽有些夸大成分,但此刻也是为了稳定士气,挑明争辩反而显得不合时宜。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终究选择了默然不语。
就在此时,济拜也适时发声,试图将这一番讨论引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略显不甘,但话语中已带着几分自我开脱的意味:
“不错!若非明军提前出动大量骑兵,又以数倍兵力围攻,本贝勒又岂会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更别说无法亲手斩杀朱慈了!
不过是一时失策罢了!”
济拜这番话既是顺着杨高与范文程的分析,同时也意在为自己推脱责任,战败之后,总有人需要为此承担后果。
而眼下这种局面,显然不适合追究所谓的对错,唯有将话题转向敌军的优势与己方的努力,才是保全自己的上策。
屋内的气氛随着这番对话渐渐趋于平稳,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
敌军的强势固然可怖,但更可怕的是城内将士士气的崩塌,若要撑住当前局面,他们需要的不仅是策略,更是所有人的齐心协力。
正如杨高与范文程所暗示的那样,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责,而是重拾士气,守住这座关乎全局的城池。
范文程和济拜的发言结束后,其余清军将领显然不甘落后,也纷纷开口,努力为自己在这场败仗中的表现开脱。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渐渐热络起来。
众人异口同声地强调,城外的朱慈大军之所以得势,不过是仰仗兵力优势罢了。
更有将领出言坚称,明军并非被夜袭成功,而是早有预谋,设下圈套,他们才是暗中伏击者。
这种自我安慰的话语,竟似乎在将领们之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屋内的气氛明显好转,不少人脸上的沮丧渐渐褪去,甚至显露出几分重新燃起的希望。
仿佛在这些将领的理解中,盖州城的战事并非无解,守城的胜算也逐渐显现。
然而,随着辩论的继续,责任被一一撇清,罪责被层层推卸,众人仿佛完成了一场互相开脱的“仪式”。
最终,话题从清算是非回归到眼前的现实,大帐内的气氛再度沉闷下来。
毕竟,所有人心知肚明,刚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托辞。
将责任推给朱慈的“诡计”和兵力差距,并不能改变现下的困局。
如何加强城防,如何应对兵力雄厚的明军,才是刻不容缓的难题。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他的目光依然镇定,但语气却低沉有力:
“既然我们都已经看清了局势,明白城外的明军虽不无章法,但也不过如此,只是仗着朱慈的一点冒进之勇。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守城方略,就需要做出调整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抚了抚颔下的长须,继续道:
“这次夜袭虽暴露了明军的虚实,却也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城中的兵力已大幅削减。
倘若朱慈果真一意孤行,不惜代价攻城,仅凭眼下剩余的兵马,要撑到年底,恐怕并不容易。”
济拜微微颔首,接口道:
“摄政王那里或许能派些援军过来支援。”
他沉思片刻,随即补充道:
“不过,即便没有援军,城内尚有数千精锐,足以组织一场野战。若朱慈胆敢分兵阻击援军,那我们便可趁机出击,扰乱其阵脚,使其顾此失彼。”
这话一出,屋内众将纷纷点头,士气似乎又稍稍回升了一些。
尼德沉吟片刻,紧接着开口:
“其实,援军未必需要直接进入盖州城。只要驻扎在东面大片岭关一带,就能对明军形成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