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94节

  朱慈不在乎闯军,西军,也不在乎原本的历史渊源,他在乎的是那几万强军,只要拨给粮草军饷,甲胄兵器,至少能为他牵制住一两万八旗马甲,这对于此时的大明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第130章 至关重要的力量

  何腾蛟之后,朱慈又将马士秀和张煌言召到了面前,向两人强调了左镇五营的练兵和各项军务,特别是剿匪平乱时的军纪问题。

  他这次领兵前往长沙,基本上将左镇五营的骨干和精锐力量全部带走了,只留下了各营的部分基层军官,这正是马士秀和张煌言整顿各营兵马,收拢军心的大好机会。

  除此之外,朱慈还留下了一千殿前军将士,以确保张煌言拥有足够的人手,能够迅速在左镇各营中组建起各司和教导队的基本框架,奠定改造的基础。

  朱慈现在最缺的就是干部,而“讲武堂”其实就是他另辟蹊径,培养军政干部的载体,科考虽然说可以改革,但却不可能直接改得面目全非。

  这得一步步来,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还得伴随着一场场军事上的胜利,以确保朱慈在改革的关键时刻,能够压倒朝堂内外的反对者。

  否则,天下的士绅一定会联合起来反对,即便是朝中的官员们,也必定拒不配合,从中作梗。

  朱慈不能把他们全都推向鞑子那边,更何况,这天下万千事,靠孤家寡人是办不成的!

  当然,赣北的左镇五营改造,其实只能算是殿前军的简化版,大明当前的财力物力有限,朱慈只要求这支兵马能守住防线,并不期待后者能主动出击,打退八旗主力,收复失地。

  这其实也是中央军和地方军的差别,在确保自己能够完全掌握各方局势之前,朱慈当然不可能容忍还有比殿前军和京营更强悍的兵马。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一封封诏令随即从九江府城的临时行宫中发出,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接旨后,虽然有所迟疑,担心自己留下的其他兵马,但也全都不敢有任何懈怠,立马召集兵马。

  其中,王允成还被特召,领麾下骑兵营随驾最先出发,马进忠知道这是他们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当即将自己麾下的骑兵,也分出了一半,让王允成一同带去护驾。

  而马进忠一卷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加快集结大军的速度,甚至袁继咸调拨的大军粮草和辎重,都还没启程。

  从九江经萍乡-醴陵一线,前往长沙,粮草自然是行军途中的地方州府供应,而随军的辎重,则完全可以依托鄱阳湖,赣江,袁江运输,然后在袁州府城外的码头卸下,召集民夫将这些辎重运过武功山北面余脉,然后便能经由溧水,湘江,运到长沙府城。

  这其中,最困难的便是翻越山岭,所需的骡马人力倒还在其次,翻山越岭耗费的时间,才是最要紧的,朱慈现在必须以最快速度领着大军赶往长沙,占到先机。

  因此,这就需要袁继咸提前在萍乡各地征集民夫,以便能日夜不停,以最快速度,将辎重运到萍乡。

  堵胤锡早就在长沙府备好了粮草,但湖南经过前些年席卷全省的大乱,州府武库中剩余的武器在装备完数万卫戍军之后,已经不足。

  不仅如此,这些武器的质量和规格,并不足以装备野战军,朱慈必须将随军的辎重装备带过去。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其实还是后续从九江诸城调运的重炮,武昌被清军控制在了手中,在没有步军的掩护下,水师冒险通行极其冒险。

  朱慈想要将赣北的军备运往长沙,用于威慑闯军余部和接下来的荆州大战,只能走萍乡-醴陵一线。

  他带着那么多兵马西进,自然不单单是去摆一下威风的,荆州城如今只有郑四维一部兵马驻守,又不像武昌那般,驻扎着成建制的数千八旗军,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荆州这样的坚城,若是此时不收复,等到清军驻扎上万兵马之后,再想要攻取,就困难多了。

  朱慈领着陈福,周世显和王允成最先出发,依靠水路运送辎重,大军轻装简行,很快便从九江到了袁州府城。

  而在这里,朱慈先后收到了堵胤锡和王应熊送来的塘报。

  “陛下,平江和浏阳的闯军似乎已经开始收拾人马,准备北移,前往荆州和李锦,高一功部会合,除了郝摇旗,王进才两部决意留在湖南,等待招安,刘体纯部仍在犹豫外,其余各部闯军如今似乎都已经归于高氏之下。”

  周世显说罢,又翻开了后面一页,紧接着继续道:

  “堵胤锡在塘报上说他有把握留下刘体纯,但归于高氏麾下的那些兵将,才是闯军的骨干,各营加起来虽然只有六七千甲兵,数百骑兵,但只要有立足之地,很快就能拉出十几万大军,他现在担心高氏北移之后,闯军有了主心骨,会再度起事。

  另外,堵胤锡早前便已经派使者前往荆州,将李自成命陨的消息传给北路闯军,但后者依旧不信,挑明了要先见高氏和田见秀”

  堵胤锡虽然力主招抚,并不抵触农民军,但在他的心里,大明的利益才是第一位,闯军余部能招揽来对付清军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必须要剿灭了。

  而现在复杂的局势,还有双方之间的不信任,使得堵胤锡和闯军一样,都无法轻易做出判断,只能是在诸多选择中,走向最稳妥的方向,亦或者再拖延一段时间。

  “闯军诸将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否则早就强攻长沙,不然也往常德,衡州去了。传朕的旨意,让吴晋锡将岳州府城附近的舟船全部收拢起来,没有船只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朱慈当机立断,他可不是打算求着闯军归顺,手段自然要强硬一些,而且必须展现出毋庸置疑的实力,才能在这场博弈中,始终占据上风。

  “另外,传令堵胤锡,集结长沙府的兵马,必要的时候,拉拢郝摇旗,王进才,挡住其他闯军的行动,朕必须要在浏阳见到高氏。”

  “郝摇旗和王进才都是闯军出身,他们恐怕不会真的听令。”一旁的陈福随即提醒道。

  “他们两人原本都只是闯军中的普通将领而已,若是到了江北荆州,还能有如今的地位吗?”朱慈摇了摇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

  “若是真的说起来,这郝摇旗和朕,还颇有些渊源呢!”

  陈福听罢,也被说服了,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当前的实力十分尴尬,既不足以自立,又在湘北举足轻重。

  换言之,对于两人来说,接受招抚,凭着这些兵马确立自己的地位,才是最优的选择。

  而朱慈见陈福拱手抱拳称是,也随即对着周世显道:“这几份旨意,要以最快速度传到堵胤锡手中,绝不能有误!”

  “是,陛下!”周世显得令,当即拱手抱拳应道。

  堵胤锡传来的加急塘报处理完之后,王应熊的塘报,也随之送到了朱慈的手中,这一次是云南的土司之乱。

  沐天波虽然已经接到了密旨,提防沙定洲,但并没有实力真正改变局势,此时依旧寄托于安抚收买之策。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云贵的土司乱局,从“奢安之乱”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奢安之乱”虽然最终平定了,但西南明军死伤惨重,整个局势已经难以挽回,西南各地的土司平乱,此起彼伏。

  滇南阿迷州的土司普名声在从征“奢安之乱”后,实力大大增强,眼见西南明军实力大损,野心膨胀,在崇祯四年便发动了叛乱。

  那时,明军已无力围剿,巡按赵洪范遣兵围城之后,也刻意招抚,普名声派人伪降,而后自率土司大军攻大石屏及沙土司等十二长官,迫使后者归顺,然后又与元谋土司吾必奎联合,大败明军。

  当然,普名声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很快就接受了大明的招抚,这对于云南土司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反正招安之后,也不必听从明廷调遣。

  至于地方的官员,几乎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要兵变不在自己任上,那他们便完全不管这些土司的越矩之举。

  但不久之后,普名声便被毒死了,而他的妻子万氏仍旧统率滇南土司,继续称霸一方。此后,万氏招安南土司沙定洲为婿,沙普合流,势力越加壮大。

  崇祯十七年到定武元年,北地局势彻底崩溃,特别是张献忠率部由湘入川,建立大西之后,黔国公沐天波同巡抚吴兆元,巡按吴文瀛商议之后,决定征调云南明军和土司军队北上,以防止大西军入滇,使得云南的土司们看到了谋反的机会。

  其中,早年和普名声联合的元谋土司吾必奎早就心存反意,背地里屡屡声言:“朱皇帝都没了,哪还有什么沐国公!”

  而沐天波在接到了朱慈的密旨后,随即下令调集忠心于大明的石屏土司龙在田,峨土司王扬祖,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其中也包括蒙自土司沙定洲。

  如今,王应熊在遵义召集了大军,沐天波无须派兵北守,可以全力防范吾必奎和沙定洲,但局势也因此发生了改变,两人居然暗暗联络起来,很有可能同时行动。

  在原本历史上,吾必奎先后攻下大姚、定远、姚安,全滇震动。但沐天波召集大军后,在九月间一举将其击败,吾必奎及其党羽都被活捉。

  而后,沙定洲在妹夫临安府生员汤嘉宾的支持下,利用沐府同云南巡抚和三司官之间的矛盾,而各土司的向背不一,中原局势动荡的契机,于昆明发动叛乱。

  这场声势浩大,席卷大半个云南的判断,直到后来大西军入滇,才最终平定,但沙普的残余势力仍然存在,最终要等到吴三桂治滇,才得已平定,由此可见其根基之强。

  周世显念完塘报之后,陈福脑中还是十分混乱,此时的大明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除了北面的清军,南方各地也都不安定,这栋两百多年的老房子,完完全全就是四处漏风。

  云南处于大西南,在朱慈的整个大战略前期,并不在重要位置,军议上也少有提及,陈福自然不了解情况,但他听到这么多军情,也明白了局势危急。

  “陛下是担心沐国公的兵力不够,想要将王阁老召集起来的兵马南调?”

  不过,朱慈听罢,却只是摇了摇头,道:

  “滇南地形复杂,土司势力庞大,根基深厚,王应熊就算把麾下大军都调去了,精锐也不过五六千,其他的兵马虽然号称数万,但对局势无法产生根本影响。

  这点兵马,到时候真的打起来,恐怕也会和此前平定奢安一般,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无法彻底解决。

  清军此番南下受阻,必定会在四川发力,若是调走王应熊召集起来的兵马,重庆,贵州一带,就必须调另外一支重兵把守,否则往后川南的局势便难以控制了。”

  陈福也明白当前局势依旧严峻,而云南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得关键,至少四川有西贼挡着,重庆,贵州又还掌握在大明手中的时候,云南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后方,确实不合适直接调走王应熊的兵马。

  “那陛下的意思是,令沐国公先稳住滇南土司,拖延时间?”

  “当前闯军余部还未处置妥当,湖广局势未明,暂时也只能如此了。”朱慈微微叹气道。“如今西南的局势,湖广的局势能不能盘活,就看闯军的招抚,是否顺利了!”

  大明现在的兵马不足,但又需要处处防守,对于朱慈来说,云南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因此,闯军余部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不仅关乎着湖广的局势,还关乎着云南的稳定。

  陈福看着朱慈的神色,一时间更奇怪了,既然云南没有那么重要,那陛下不应该是这样的神情啊!

  而朱慈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便拟了一份新的旨意,授意沐天波继续稳住土司,特别是防范沙定洲。

  吾沙两部土司虽然实力强大,但他们对于其他土司,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号召力,这是云南特殊的省情决定的。

  云南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发展,管理体制和其余的汉地省份区别很大,大明除了早期在云南设立的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司之外,后来又设立了巡抚治理。

  而且,由于云南地区土司众多,自洪武年间起,西平侯沐英便世代镇守该地,沐家不仅掌握了很大的兵权,在政治上和经济上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朱慈其实看重的是云南的铜矿,他必须尽快开采,以缓解朝廷当前因为大扩军所带来的财政危机,并通过金融手段,从那些掌握白银的乡绅手中榨取军费。

  但现在,云南的铜矿都掌握在土司和地方势力的手中,他需要一个足够忠心,同时能力不凡,且位高权重的大臣领着强军入滇,为他接管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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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南昌府城西南方向的官道上,马进忠和金声桓的兵马正在赶路,他们的前面是徐勇和李国英,后面是左梦庚。

  金声桓很快赶上了马进忠的队伍,来到了其部中军,和马进忠并驰,两人一开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不着调的话,其中不乏对朱慈的忠心之言。

  但很快,两人就各自带着几十个亲兵,到了官道边上,还示意手下亲兵在四周警戒,生怕锦衣卫的密探又将他们私下的谈话听了去。

  当然,这不仅是锦衣卫的问题,自从李自成在九宫山被团练武装杀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左镇的这些将领们,每一次离开麾下主力,都会带上几十个亲兵防身。

  “陛下这次将咱们五营兵马的精锐全都调来了,恐怕是有了和闯军硬拼的打算。”金声桓沉声道:

  “这对咱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说不定还能趁机拉到一批精悍的降兵,补充实力,到时候压过徐勇和李国英一头。”

  马进忠现在对朱慈十分畏惧,特别是他和王允成的密谋被对方察觉之后,更是常常心中忐忑。他听罢习惯性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扭回头来低声道:

  “这倒是没错,以陛下的性子,只要那些闯军不识好歹,必定是要用强的,老子先前便是闯军出身,他们的实力比不上殿前军,现在又分成了数部,咱们各个击破,完全易如反掌。”

  金声桓听了,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此前左良玉从武昌撤军的时候,派马进忠领兵阻击,对方还没见到闯军的影子,就一路溃逃,现在却吹起了牛来。

  不过,他今天来找马进忠,便是要和对方合作的,自然不会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

  “李自成死后,闯军各部已经不成气候,否则不可能局促于平江,浏阳一带,迟迟不攻略州县。堵胤锡手下的那点兵马,可没有什么战力可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争取到出兵的机会,王允成如今跟在陛下左右,对最新的军情和陛下的心思,一定有所了解。”

  马进忠听罢,也点了点头,他早就想着将功赎罪了,只是迟迟没有路子。而且他的实力也不够,一个人独吞不了大功劳,和金声桓完全就是一拍即合。

  “王允成那边我早就交代了,只要有消息,便会立刻传回来,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咱们现在得防着徐勇和李国英。”

  “哼,防着他们有什么用?”金声桓同样选择性忽视了左梦庚,冷声道:

  “现在最该防着的,是马士秀,还有那个陛下派来的总教导官张煌言,咱们跟着陛下远征的这段时间,那几万大军恐怕全都得给他们收买了。”

  “但陛下的旨意,你我难道还能违抗吗?”马进忠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只不过他已经放弃抵抗朱慈的旨意。

  “咱们到底是臣子,就算不服,也得忍着。而且”

  “有话直说,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何必遮遮掩掩?”金声桓挑眉道。

  他们虽然都想着将功折过,把此前欺瞒军队实情,虚报兵额的事情盖过,但对于朱慈的安排,都心有怨言,特别是对于张煌言,以及他带到左镇的那批军官,敌意相当之高。

  朱慈也是预料到了他们必定会在大军改革的过程中,从中作梗,才利用收服闯军的契机,将他们西调。

  “老金啊,你也别说我老马没种,更别以为我老马傻。我老马是泥腿子出身,能混到现在,论手段本事,可不必你差,论忠心,更不比你小。”马进忠叹了口气,连称呼都改了,幽幽道。

  “狗日的,别装神弄鬼的,有话快说!”金声桓有些急了,对着马进忠骂道。

  马进忠却依旧是那副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样子,缓了缓才道:

  “老子其实是想明白了,咱们不可能和左帅一样,不听朝廷号令,陛下和先帝不同,那手段,你我能应付得了吗?即便是左帅活过来,恐怕也不过是强撑一段时间罢了。

  你好好想一下,陛下才来九江几日,就把咱们左镇五营大军,全都摸清楚了,还有那个傅上瑞,多嚣张,还不是说贬就贬了,根本不含糊。”

  金声桓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马进忠,他大概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想要趁机吞并闯军兵马,扩充实力的话。

  马进忠见状,随即愤愤不平叫骂道:

  “狗日的,别以为我老马会卖了你,今天和你说这些,其实就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在陛下面前耍花招了。

  若是陛下给咱们这个机会,咱们就奋力拼杀,建功立业,陛下赏罚分明,定然不会亏待咱们。若是陛下另有安排,咱们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也别自作聪明。否则,最终恐怕只能是自取其辱。”

  金声桓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自然听明白了马进忠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明白自己不可能斗得过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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