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97节

  他甚至有些庆幸,若是李自成没有死在九宫山,湖南必定就是顺军的天下了,甚至阿济格一撤军北上,荆州,承天,德安,甚至是襄阳等地,也都会被顺军重新夺回。

  毕竟,阿济格追到武昌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就算李自成没有死在九宫山,他也不可能再翻山越岭,一路追击,然后等到六七月,李自成逃到湘江平原的时候,再出手。

  而一番庆幸之后,朱慈也当机立断,将早早等在长沙的吴晋锡派回岳州,同时下令对方将团练营撤回岳州城。

  这些兵马根本挡不住东路顺军,要是双方爆发了冲突,打废了,他还得重新下拨银子粮草重建,完全得不偿失。

  与此同时,朱慈将聚集到长沙的几支地方兵马,全都交给了秦翼明,而他则是等着殿前军和左镇的兵马到位。

  朱慈这次亲临长沙,招抚顺军,同时北上收复荆州的底气,全都来源于这上万大军。

  很快,陈福便领着殿前军首先赶到了长沙,紧接着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也在同一天,先后领兵赶到。

  朱慈等到大军之后,一方面派秦翼明和郝摇旗,王进才,刘体纯三个手握重兵的顺军将领联络,另一方面则是安排大军休整两日,养精蓄锐。

  郝摇旗和王进才听到朱慈已经驾临长沙,要召他们前往觐见,立马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带着几百骑兵,便跟在秦翼明身后,匆匆赶去。

  而刘体纯则是藏了点小心思,他对秦翼明的话,并不信任,在和田见秀商议,又请示了高氏后,最终留在了大营。

  毕竟,郝摇旗和王进才这两个当前掌握了东路军大半兵马的将领若是遇难,以他的实力,至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大军不至于立刻全面溃散。

  田见秀前几日召集诸将,想要立刻北撤,刘体纯也同样表示了支持,并打算带着兵马一起北上,郝摇旗和王进才则是支支吾吾,他们早就私下和堵胤锡谈好了条件。

  只不过,吴晋锡和秦翼明早有准备,郝摇旗和王进才在关键时候,又出来劝阻,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拔营。

  堵胤锡给郝摇旗和王进才开出的条件里面,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让他们协助将高氏,田见秀,张鼐等人和他们的大军留下,在长沙接受招抚。

  朱慈直接就在长沙城内的军营中召见了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这个时候他已经下令长沙城内的近两万大军集结,准备拔营,前往浏阳。

  他们看到已经入驻军营的左镇兵马阵列严整,面貌一新的样子,心中都不由得暗暗吃惊,最终看到正在校场集队的殿前军时,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特别是那千余正在列队的骑兵。

  郝摇旗和王进才都是战场老将了,他们都看得出来左镇兵马早已经不同于半年前在武昌的时候,不战而退,溃不成军的样子,殿前军更是让他们惊叹强悍。

  不过,他们还没有缓解一下情绪,秦翼明便领着两人走进了朱慈所在的御帐,帐内除了朱慈,陈福和周世显之外,都是他们的熟人。

  郝摇旗和王进才两人进入大帐的时候,都是拱手抱拳,微微低头,他们偷瞄着看到了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徐勇,李国英等人毕恭毕敬站在两边,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甲兵,心中都有些紧张。

  在召见的喊声中,两人在朱慈面前纷纷跪地,怀着忐忑的心情齐声高呼道:

  “罪将郝摇旗,罪将王进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也没有大摆架子,随即上前将两人扶起,看起来十分亲和,完完全全就是礼贤下士的明君风范,这使得郝摇旗和王进才都偷偷舒了一口气。

  他们毕竟都是反贼,第一次面圣,心中难免忐忑,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底。而朱慈也是看出了他们的担心,所以才这般亲和。

  而他扶起两人之后,看了看郝摇旗,又看了看王进才,然后转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但很快又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诸将,然后目光停在了郝摇旗身上,淡淡笑道:

  “郝摇旗,说起来朕与你还颇有渊源呢!若是朕没有记错,当初朕从京城突围出来,路过青州的时候,你领兵驻守在静海,派出过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南下吧!”

第133章 御驾招抚

  郝摇旗一听,身上当即寒毛竖起,立马又跪了下去,一时手脚僵直,嘴唇颤抖,甚至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他可记得一清二楚,一百多精锐骑兵,莫名其妙就死在了青州城外的水寨里,若不是他在事情发生后随机应变,糊弄了过去,早就被李自成治罪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此前为了将事情糊弄过去,胡乱编出来的一个理由,居然是对的。若是早知道这样,不管堵胤锡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也不会想着招安了。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来做出选择!

  朱慈看着郝摇旗慌忙下跪,但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样子,又看了看王进才和周围一众武将们满脸惊骇的神情,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而等他笑够了,一众武将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随即放松了下来。到这时,朱慈才一面缓缓上前,一面温声安抚道:

  “郝将军,不要紧张,朕只是忽然记起了一件往事,并非要追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更不谈所谓的是非对错。

  今时是今时,往日是往日,朕绝对不会一概而论,那时候你是李自成的部将,驻守静海,察觉到异常,派兵追击乃是尽忠职守,无可厚非。

  而现在,你是朕的臣子,这些事情,自然都要一笔勾销。听说你这次为朕带来了数万军民,准备投效大明,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陛下!”郝摇旗跪在地上,低着头朝朱慈拱手抱拳,斩钉截铁回答道。

  “嗯!”朱慈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一脸迷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王进才。

  王进才见状,当即也“噗”的一声,跪了下来,朝着朱慈拱手抱拳道:

  “陛下,臣亦领了七万军民投效大明,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慈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甚至有些肥胖的大将,也颔首点了点头,然后沉着声道:

  “你们既然敢孤身前来,忠心便不用怀疑,而既然已经归顺了大明,那今后这十几万军民的安置,各部士卒的训练,便都有朝廷担着。

  其他的暂且不说,若是你们的兵马缺了,将士的甲胄粮草不足,朕都会责令各部各司,为你们补充,绝不会辜负将士们的一片赤诚之心,也不会让两位良臣有后顾之忧。”

  郝摇旗和王进才听罢,当即高喊谢恩,他们从进入军营开始,心便一直都是悬着的,从那些精悍的兵马到乖巧站在御帐之中的左镇大将,都让他们感觉好像被什么压着似的。

  而朱慈等两人谢恩之后,随即又对着还是心神不定的悍将郝摇旗道:

  “郝摇旗,朕此前就听说你勇猛无敌,这个名字便是因为在军中执掌大旗,奋勇拼杀而得的,是与不是?”

  “陛下英明,确是如此。”郝摇旗受宠若惊,顿了顿,随即又道:“但臣之前只知勇,不知忠,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以至于混混沌沌之间,就做错了很多事情,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朱慈知道郝摇旗还没有真的放心下来,毕竟谁要是在皇帝逃难的时候,派兵追杀,也不会因为一两句安抚的话,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但郝摇旗是他说服田见秀和高氏的关键,他必须取得对方的信任,否则事情很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

  至于王进才,他的作用不大,手中掌握的所谓七万军民,也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本身并没有这个能力,在原本历史上,也没有掀起一丝风浪。

  若论敢战能战,此时的大顺东路军,只有郝摇旗和刘体纯两人,是既手握重兵,又真的能战敢战的。

  “朕说过了,以前的是是非非,一概既往不咎。”朱慈说着,踏步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郝摇旗,正色厉声道:

  “不过,既然郝将军你都说了,此前只知勇,不知忠,以至于做了许多错事,那从今往后,朕便赐给你一个新名,既是恩赐,也是警醒,就叫永忠吧!”

  “郝永忠,好名字啊!”马进忠闻言,当即开口唱和道,引发了大帐之内其他将领的纷纷应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朱慈一早就安排好的托。

  而这个时候,周世显也随即开口喝道:

  “郝永忠,陛下金口已开,你还不快谢恩?”

  郝摇旗闻言,当即又跪了下去,这次直接叩头道:

  “臣郝永忠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见状,笑着第三次扶起了郝永忠,然后温声笑道:

  “好啊,君臣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有隔阂,朕做事向来坦坦荡荡,如今你我君臣之间,今后也该是如此。”

  “陛下所言极是,臣今后定誓死忠于陛下,忠于大明。”郝永忠赶紧表忠心,直到现在,他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毕竟,朱慈若是要旧事重提,找理由杀他,根本不必这样作秀。否则,便是败坏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信誉了。

  换言之,当朱慈做了那么多事情,表了那么多态度之后,就几乎不可能轻易杀他,甚至还有要将他收为心腹,提拔培养的意思。

  因此,郝永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表现,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朕也就开门见山了。”朱慈收服人心之后,也不嗦,大帐之外的近两万兵马,此时已经快要集结完毕了。

  “鞑子此番入关,并非只是劫掠,而是要窃取我大明疆土,毁坏我汉家传承千百年所建立之文明社稷,更是要奴役我大明千万百姓,甚至是逼迫所有汉人割发留辫。

  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局势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咱们大明内部的恩怨情仇,都得先放一放,若是不把这群强盗打跑,咱们就算争出了个高低,又能如何?

  朕此番亲临湖广,首要的目的,便是要招抚闯军的兄弟们,供给军备粮草,沿着岳州,荆州布防湖广,以待清军南下,合军痛击。”

  “臣愿返回浏阳,为陛下劝说田见秀和刘芳亮,袁宗弟几人,只要他们同意,其他人必定没有意见。”郝永忠当即拱手抱拳道。

  “好,朕正有此意!”朱慈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王进才道:“王进才,你也和郝永忠一起回去,你手下七万军民,说话更有分量。”

  “是,陛下!”王进才一阵惊喜,立马拱手抱拳应道。

  “不过.”郝永忠欲言又止。

  “永忠,在朕面前,有话直说便可。”朱慈见状,指示道。

  “陛下,臣是担心长沙府库里面的粮草和兵甲军械不足,臣和王进才,刘体纯,以及其余诸将麾下共计二十余万军民,其中战兵三万有余,精壮民夫五万不止,安置起来恐怕不简单.”郝永忠拱手抱拳,皱眉道。

  但这些朱慈早就准备好了,他听到郝永忠的话,便知道后者是真心接受招抚了,当即笑了笑道:

  “永忠,你考虑得很周全,招抚最难的确实不在事前,而在事后的安置,这个朕早就让堵胤锡备好了粮草,军械兵甲也都生产了不少,只要招抚一成,将士的补给装备,随军家口的安置,全都会立马安排好。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需要一个两边都信任的人来促成此事,朕觉得这个人就是你,只要你亲自出马,招抚一事,便已经成功了大半。”

  郝永忠闻言,立马就被激励到了,顿觉热血上涌,直接将事情应了下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令状。

  王进才在朱慈的鼓励下,自然也不甘落后,随即在第二天一早,和郝永忠一起,跟着秦翼明先行返回了浏阳的闯军大营,他们还带着朱慈刚刚写下的圣旨。

  两人回到闯军大营之后,先是召集了麾下的心腹,将精锐战兵全都集结起来,然后又直接找到了田见秀,要求对方召集其他大将,声称要宣读圣旨。

  而与此同时,朱慈也领着大军,紧随而至,田见秀安排在外围的哨骑很快发现了长沙城内的明军主力动向,消息一传回,浏阳附近的几个闯军大营,瞬间躁动了起来。

  田见秀原本还想联合其他将领,稳住郝摇旗的,但郝摇旗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面满脸得意地纠正对方自己现在叫郝永忠,一面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宣读了圣旨。

  朱慈在圣旨中只说了三件事。

  一是鞑子入关,鲸吞北地五省,天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决意收拢招抚一切愿意抗清的力量,只为恢复国土,杀尽鞑虏。

  二是田见秀等闯军旧部,过往参与的大小事情,均一概不追究,接受招抚之后,会立刻拨给钱粮,册封官职爵位,他们也仍旧能统领旧部。

  三则是要求闯军各部将领,包括高氏在内,立刻准备接受召见,他马上就会领着大军到浏阳,接见大明的臣子。

  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说法,郝永忠和王进才都随即进行了深度解析,但田见秀,刘体纯等人,依旧对此抱着警惕的心理。

  郝永忠见状,随即和王进才一起,将自己在长沙城的军营中看到的强军,特别是左镇大军已然面貌一新的情况,告诉了几人。

  其实,他们两个突然下定了决心接受招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要是到时候被围剿,就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招抚条件了,甚至命都得丢。

  只是,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都根本不信郝永忠和王进才的话,左镇半年前还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脱胎换骨,成了强军?

  而随着明军前锋在郝摇旗回营后两个时辰左右,出现在了闯军大营西面十五里处,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张鼐等人面对郝永忠和王进才,完全没了底气,所谓的争论,更是戛然而止。

  他们其实也不抵触招抚,只是无法轻易信任朱慈这个朱家的皇帝,若是脱离本部大军,他们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最终,在郝永忠将朱慈许诺不会追究李自成攻破北京的罪责之后,高氏一锤定音,事情才终于有了个结果。

  对于李自成这个人,还有所谓的大顺,朱慈要做的就是不提起,不追究,在灭清之前,将这些事情全都扔到角落里面。

  而这个关键的问题一解决,高氏也随即带着这一众闯军大将,在交代完军中的要务后,第二日一早,立刻启程前往觐见大明的皇帝。

  朱慈领着骑兵和殿前军先后来到浏阳,并在距离闯军营寨十五里左右的地方安营扎寨,后续的兵马也紧随而至,陆续抵达。

  等到高氏领着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张鼐,郝永忠,王进才等人和数百骑亲兵,来到明军大营外围的时候,左镇五营大军,经过一天一夜的忙活,已经就地安营扎寨。

  长沙城距离浏阳的闯军大营,只要不到百里,朱慈麾下的兵马经过休整之后,只花了大半日便赶到了指定的位置。

  此前,他便已经通过锦衣卫和哨骑,摸清楚了闯军大营的基本情况。其实,不只是闯军对大明怀有警惕心,朱慈对于闯军,也并不完全放心。

  各部大军一到,他便直接下令他们在距离闯军大营十五里处,扎下了一个个坚固的营盘。

  平野之上,土壤疏松,各部明军很快就扎下营盘,还在营盘外围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布满了尖木,外围则是成串的铁蒺藜。

  而壕沟挖出的土则堆成了一道低矮的胸墙,这些环绕营盘的胸墙之间,每隔两百步便设置一门小型弗朗机炮,或者是虎蹲炮。

  除此之外,各个大营之间,既相互沟通,又各自隔离,无数拒马将他们分割成了相互独立的部分,若是有敌军夜间来袭,即便是侥幸得手,也会被局限于一隅,无法迅速展开。

  而每一个营房的几座大门都各自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制望楼,大门前设有重重拒马,外围的壕沟则铺有木板,在夜间的时候会撤去,以防范偷袭。

  此时,拔地而起的明军大营外围,无数哨骑在平野上驰骋往来,他们的背后,是朱慈亲自统帅的千余骑兵。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等人见状,都有些难以置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明军了,而且这些明军居然还有成群的精悍骑兵,更是让他们吃惊。

  郝永忠和王进才看着几人的表情,心中都十分得意,郝永忠甚至还直呼田见秀等人的大名,得瑟道:

  “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这回你们信了吧?若是从前的明军,从前的左镇,能扎下这样的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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