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里斯在开会前,先说这句话,也就替这次会议定下了调子。
“众所周知,在七月耶路撒冷王军战败,居伊被俘,王国上下竟再无栋梁可独挡一面!”
“现如今萨拉丁主力大军,正围攻阿卡!待得阿卡城破,萨拉丁势必挥兵南下,攻取圣城。”
“待得圣城城破,萨拉丁数万军队,势必席卷圣地,夺取一切他所能夺取的城市!”
“萨拉丁或许是位品德高尚之人,但他麾下的军队不是!那些军队参与战争的目的,除去夺取圣城外,便是要大发其财!俘获奴隶!”
“难道我们能屈服于他人的奴役吗!”
盖里斯向会议中的人发出质问,他所得到的回应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不能!”。
空谈奉献之类的虚言,或许能鼓动人的一时之勇,但却不得长久。
唯有涉及到切身的利益,才有可能持之以恒。
“但,你们觉得,仅凭自己,就能挡住萨拉丁的兵锋吗!”
“整片外约旦领地,数万领民,唯有不足四分之一是法兰克人!卡拉克城更是只有五千人!”
“仅凭此区区之数,我们又如何能捍卫自己的自由?”
“唯有,整片领地数万人,一同奋起,才能抵挡住萨拉丁的兵锋!”
“所以……”
话说道这里的时候,盖里斯停顿了一下,他目光再度扫过整个议会厅,与这些参会者对视。
“所以,我们要让自由不再是特权,而是普世皆有,是要让奴役本身,消失在这个世界。”
“唯有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才知道彼此是兄弟姐妹,才能一同向恶者挥拳,共同捍卫我们彼此!”
“就如吾父所说,所中意的斋戒,是要人解除不义的锁链,废除轭上的绳索,使受压迫者获得自由,折断所有的轭!”
这是盖里斯,第一次在卡拉克城中,宣称天主是他的父,但却无人质疑。
会场陷入了掌声的海洋,这是因为,盖里斯向会场的人,宣告了一条有希望获胜的道路。
整个耶路撒冷王国,去掉那些附庸国,实质上的法兰克人口仅仅只有十几万,以此之数对抗撒拉逊人过千万人口,自然不可能获胜。
可若是将民族矛盾,转变为自由与奴役之间的矛盾,那么生活在伊克塔体系下的穆斯林,便一样可以是同盟军。
至于宗教信仰问题?
哪还有什么宗教信仰问题?
旧的先知,已经从历史中归来,被灰尘遮掩的真相,势必要向世人揭露。
不遵从一个现世的活先知,难道还要去相信被后人所篡改的教义吗?
伊斯兰教的哈里发奥斯曼,烧掉了他版本之外的所有人《古兰经》。
天主教的也是在以教廷的权威,对圣经做出独家解释,禁止他人质疑。
那些古时的诸多隐秘,都将被盖里斯所重申,替世界的众生,再度带来真实不虚的“福音”。
“我们虽居住于天地四方,言语不通、文化不同,但我们同出一源,共成一家!”
“同时,我们也只有一个最终的彼岸!那是我们所共同向往的天国!”
“我们要将天国降临的好消息,传播到天地四方,再也不分彼此,一同在基督内合一……”
圣哉!圣哉!圣哉!
【全能的天主圣父,一切崇敬和荣耀,借着基督,偕同基督,在基督内,并联合圣神,都归于祢,直到永远。】
……
盖里斯的出现,使得耶路撒冷第二王国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事实。
在完成了卡拉克城的解围后,哪怕是城镇里的穆斯林,也推崇起盖里斯。
但并不是所有穆斯林都是这种态度,有一个群体的穆斯林,既不生活在城镇中享有城镇自治,又不生活在遥远的乡村仅仅是被征税。
他们是农奴,是非自由民,他们生活在庄园,被约束在土地上,有着一套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生活秩序。
西欧庄园的农奴,其来源其实多种多样。
但对于耶路撒冷王国来讲,却清一色的颇为雷同领主依靠武力,强行将某些穆斯林村庄转为私人庄园。
然后大量随同领主贵族而来的西欧法兰克人,则以自由民或协助管理者的形式加入其中。
而这样的穆斯林,在外约旦领地中,占有相当一部分比例。
这一群体的生活,相对于其他群体而言,自然是相当悲惨的。
可悲惨也是要进行比较的,不存在说换成了穆斯林的封建主,这些农奴们的生活就能改善。
要知道在同时代的埃及,有着尼罗河滋养的丰润土地上,农民们照样能够被剥削到连件衣服都没!
当然,衣服在埃及,也谈不上什么生活必需品就是了……
贵族领主,特别是骑士阶层通常来说都是以武力为本职。
他们或许懂得如何统兵作战,了解如何以刀剑斩敌,但对于管理领地这方面,就往往显得很薄弱。
故而领主们会赋予城镇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换取足额的税收与兵役。
同样他们也会委任庄园总管,来代替自己管理庄园,从而获得固定的税赋,或征召自由民去加入军队。
敌视法兰克人的地理学家和旅行家伊本朱拜尔,在他的文字中写过这么几句话:
【星期一拂晓,我们从托伦(汉弗莱的领地)出发愿上帝毁灭它!】
【经过一条路,路过穆斯林居住的庄园,他们在法兰克人的统治下过得很好愿真主保佑我们免受这种诱惑!】
【对他们施加的规定是,在收获时交出一半的谷物收成,并缴纳一金第纳尔七基拉特的人头税,以及对他们的果树征收少量税。】
【穆斯林拥有自己的房子,以自己的方式统治自己。这就是法兰克领土上的庄园和村庄的组织方式。】
【许多穆斯林,因为在穆斯林统治下的生活很悲苦,因此很想在这里定居。】
【他们赞美法兰克人的行为,他们总是可以信赖法兰克人的正义。】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一个旅行家,他发现法兰克人只收5成税,然后只要把税交够,领主就懒得管穆斯林。
属实是太有封建契约精神了!
以至于周边的穆斯林农民,甚至想润去耶路撒冷王国当二等人……
只能说,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愿意制定封建体系规则的法兰克人,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比那些“无限权力之人”的苏丹、埃米尔,要更加的像个人。
这是伊本朱拜尔的旅行路线。
基于这种情况,盖里斯说他们同萨拉丁之间的对立,并非是宗教或民族,完全可以转化成【奴役或自由】。
城市里的议员们是相信的,事实上城镇里的穆斯林们,也能这么相信。
毕竟,在开罗或者亚历山大,时常上演无限制格斗大赛的消息,并非什么稀奇传闻。
至于城外的那些农奴,他们之所以不想当农奴,更主要是因为他们渴求城市的自由,或者其他法兰克人之下穆斯林村庄,那种更高的自治权限。
又不是说他们真想润去叙利亚。
如果卡拉克城能够推动附近庄园的农奴自由民化,再加上盖里斯的传教能力,那么想要动员穆斯林群体的力量,组织穆斯林民众反抗萨拉丁,就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个过程中,穆斯林会获取一定的政治参与权限,农奴则会被转为自由民。
不同的庄园,也将因地制宜,要么向自由民村社转换,要么成为自治农庄。
这些庄园中归属于雷纳德的,将会被全部直接夺取。
至于非雷纳德,但庄园主又不在庄园的,则被伊莎贝拉宣布,如果一年内没有“王权税”那么就将被废除庄园主身份。
而如阿尔诺这样,目前依旧在自家领地的庄园主,虽然被承认了土地的使用权。
但农奴制必须被废除,原先庄园里的农奴必须向自由民转变,同时减租减息也要推行。
盖里斯、确切说是卡拉克城议会,并没有强硬的取缔庄园制。
一是因为这个庄园制作为集体生产的模式,在这个时代存在一定的必要性。
二是因为如阿尔诺这样的庄园主,在没有触犯相关法律的情况下,依旧被议会中的相当一批人视为自己人,如果贸然强行夺取庄园,会使得不少人感同身受。
三则是盖里斯自己的看法,农奴是被约束在田地上的,但自由民是拥有自由迁徙权力的。
在后续的改革运动中,如果类似阿尔诺这样的庄园主,愿意转变成农业资本家,那么盖里斯是能够容忍的。
现如今的这个社会状况,也确实容不得一口吃成胖子。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盖里斯又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斯卡尔的时光,处理各种焦头烂额的事情。
好消息是,最初的一批帕拉丁,已经得到了西蒙的认可,算是正式出师了,被派到了盖里斯身边。
这些帕拉丁接受着盖里斯教导的同时,也开始组织成传教宣讲的队伍,与盖里斯一同在各个庄园里巡回布道。
在如此繁杂的事物中,盖里斯还要忙里偷闲,去组织一次婚礼,要去替新人送去祝福。
一更顶两更,感觉状态找回来了,这个周末,肯定会加更还欠债的。
第177章 萨拉丁,言出必践!6000字大章
坐落在狭窄的小巷深处,借着维勒罗伊卖掉盖里斯所得来的钱,经历了一次翻新。
斑驳的黄褐色砖墙被细心修补,屋顶的瓦片重新铺好,显得规整而朴素,原本枯朽的木门也换了新的。
教堂内的空间虽然依旧狭小,可也不再昏暗。
不仅是几排旧长凳被仔细打磨,曾经模糊不清的彩色玻璃,也被擦得透亮。
阳光穿透玻璃,投下绚丽的光影,将耶稣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当然,原本掉漆的耶稣像,也被重新补上漆,不至于在夜晚里宛若流下血泪。
在这么一处教堂中,正举办着一次婚礼。
盖里斯领着这么一对与自己同龄的年轻男女,一同诵读着经文。
“为此,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结合,二人成为一体。’因此他们再不是两个,而是一体的了。那么,天主所结合的,人不可拆散。”
“你们的妻子是你们的衣服,你们也是她们的衣服。”
“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仁慈;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作无礼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动怒,不图谋恶事,不喜欢不义,却与真理同乐。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永不止息。”
“从你们自己中为你们创造配偶,以便你们依恋她们,并使你们互爱互怜……”
一段又一段,摘自《圣经》或《古兰经》中的经文,经由盖里斯诵读,
洛瑞安与阿米娜也一同低声应答,而在台下的那些宾客们,也在发出各自的祝福或冷漠旁观。
这不是一次盛大的婚礼,过来的宾客也不多。
无论是阿米娜又或者洛瑞安,都是仅仅邀请了自己的近人。
事实上,若非盖里斯亲自出面,阿米娜的父母都不会到场。
教会的合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便是盖里斯的出现,向世人证明了合一的可能性。
可其中所蕴含的偏见,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弭。
洛瑞安这边的亲友还好说,毕竟盖里斯同他们相处已经有足足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