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中年人所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看到的那套房子虽然也是用黄泥修筑的,但却较其他房子更为干净利落,甚至于还修了个院子,圈了一片地。
而当盖里斯他们走近的时候,还能看到这院子里围了一圈人。
这群人的中间,则躺了一个老妇人,看起来像得了什么病。
院子的另一头,则是一个老者在收拾着一些草药,显然是打算要来配药,好去医治那个妇人。
盖里斯没有急着去插手,而是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随即面色大变,冲上前去制止那个老者的手抓向某味药材。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当老者注意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抓住的时候,本能的想要去挣脱,但他同盖里斯的力气差距太大,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慌乱中进行着质疑。
“这东西有毒。”盖里斯言简意赅。
此刻,老者手中所拿着的植物,盖里斯用不着前世的知识,只凭借这一世的认知,都可以识别出来。
这玩意叫颠茄,是茄目、茄科、癫茄属。
有一说一,也无外乎在近代欧洲会有人把西红柿称为魔鬼的苹果,认为西红柿有毒,实在是因为整个茄科大家族,还真就人均有毒。
而在茄科中,颠茄更是茄中翘楚,属于那种多吃几口就能要人命的档次。
其中所含的生物碱,足以令人产生精神错乱、幻觉、谵妄和抽搐等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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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本事”
站在盖里斯面前的这个老头,其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覆盖在头顶,显得邋遢不堪,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棕色粗布长袍,长袍的袖口和下摆因常年使用已经磨损,露出了里面的补丁。
当然最能有说服力,证明其“真才实学”的事在于,这家伙看上去颇有些年纪了,或许已经年过六旬。
在人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的中世纪,一个老到六十岁还没死,能够正常上床下桌,操弄草药的家伙,在寻常农夫眼中,便已经是其有“真本事”的体现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压根活不到这个老掉牙的年龄,就已经被埋入土中了。
“毒?”
听到盖里斯的话,那个老头讥讽的笑了声。
“呦,真是个见多识广的家伙。”
“你既然知道他是什么,那你怎么不知道打几千年前开始,这草药就可以拿来治病!确实很多人,说这东西有毒、有危险,是啊,火也能烧伤人,可不还是用它煮饭取暖?难道因为火能烧伤人,我们就不生火了?”
“你要清楚这个东西,这东西象征着再生,是生与死之间平衡的间隔,所以才能拿来治病,不仅是治病,还能拿来驱散恶灵,保护佩戴者免受巫术的侵害!”
盖里斯依旧抓住老者的手没有放开,而是死死盯着老者,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自打融合记忆后,盖里斯除去身体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以及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六感的敏锐也得到了提高。
盖里斯能看到老者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贪婪和狡猾的光芒,嘴角则挂着一丝虚伪的讽刺讥笑。他能清晰明确的感受到,眼前这个老头在胡扯。这个胡扯并不是说基于某本医术上的古人记录,而是一套自己发明、自己都不信,却言之凿凿拿来忽悠别人的胡扯。
确实颠茄在中世纪被用于各种医疗中,但真正老练的药剂师,至少会去考虑如何控制剂量,能够对其负面作用产生警觉。当然了,即便如此,因为滥用颠茄而导致的医疗事故,在中世纪还是数不胜数。
而眼前这个老家伙呢,盖里斯甚至于怀疑他是否真的认识其手中的植株叫什么。
“那么这株草药,叫什么?”
老者白了一眼盖里斯,对于盖里斯的无礼显然感到不满,自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聊下去。
“白痴,来人啊!把这些捣乱的外乡人赶出去!”老头大声叫喊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开始躁动起来,试图过来推搡盖里斯一行人。
然后便听见噌的一声响,在盖里斯身后不远处。
西蒙见势不对,直接抽出了腰间藏在袍子下的长剑,将其他人护在其身后。
经过仔细打磨的剑刃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夺目耀眼,而锋锐的剑尖则透露出嗜血的威慑。在看到西蒙直接抽剑后,周围的农民理智了许多。他们还不至于因为草药师的三言两语,就打算去见血。
盖里斯皱了皱眉头心知肚明,现如今其实已经没法讲道理了。因为盖里斯任何试图摆事实、讲证据、讲道理的举动,都会被眼前这个老家伙视为挑战他在村子里的权威。
而为了维持自己在村子里的威望,老头不可能承认自己犯错了,因此直接利用其在村庄里长久以来的威信驱赶盖里斯一伙,才会是他下意识的本能。
一个念头突然在盖里斯心头浮现杀了他。
用脚后跟想想,盖里斯都能意识到这个老头家的那些牛是怎么来的,也能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头会有比寻常农民更好的屋子。
骗子罢了……就中世纪这个文化普及水准,哪来的那么多草药师、哪来的那么多医生,眼前老头这样的骗子才会是常态。
一个在中世纪乡村里,招摇撞骗的家伙,粗通了一丁点的草药学知识,运气好遇到几个病人自己痊愈了,就可以将自己吹成无所不能的神医,然后用各种话术说服农民们:那些倒霉的家伙其实不是他草药师的错。
只要杀了这个老头,那么这个村子里就能少个祸害,盖里斯也不必去费尽心思的同对方言语交锋。
甚至于,盖里斯如果真的要杀这个老头的话,不会比捏死只蚂蚁更困难,至于周围的农民们,根本不能替这个老家伙帮点半点忙。因为在他们反应过来前,盖里斯就能捏碎这个老头的喉骨。
但最终,盖里斯还是松开了手,放过了这个老头。
“这个东西叫颠茄,我不清楚你是不是把它同龙葵混淆了,虽然说都是茄科,果实的颜色相近,叶子乍一眼看过去有些相似,但龙葵只是轻毒、而颠茄则是剧毒。分辨这两者的区别也不难,龙葵的花朵是星形的白色或淡紫色,而颠茄的花朵是钟形的紫色或绿色。”
就盖里斯所知,颠茄或者龙葵,其实都有药用价值,甚至于在疗效上还有一丁点的相似,但龙葵至少吃不死人,在天朝还被当过荒年的替代食物。而颠茄嘛……据说罗马皇帝屋大维就是被他老婆用这玩意毒死的。
宗教与迷信在很多人眼里被同质化,实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词。
迷信指的是盲目地信仰崇拜,落实在这个场景中,便是用颠茄害人不自知是迷信……他盖里斯要破除这个迷信,破除无知。
盖里斯有注意到这个老头的眼神闪了闪,他确实有在认真听盖里斯的话,而握着颠茄植株的手,都略微松开了些,并且有了一点点的颤抖。
这老头害怕了,显然这个老头、这个骗子、是知道自己无知的,现如今在得到了盖里斯的信息后,他结合过往的经验,做出了判断,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没有撒谎。
“胡扯什么!我还能分不清这东西叫什么嘛!滚滚滚!什么颠茄、什么龙葵,一派胡言!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就来我面前装神弄鬼是吧。”
伴随着老头的再度发飙,双方的气氛显得更加激烈起来,只不过这回盖里斯制止了西蒙他们继续挥剑的冲动,带着众人退出了草药师的院子。
对于盖里斯来说,杀了这个老头,确实很简单,但那样一来同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就相悖了。
第15章 调查
虽然说被草药师赶了出来,盖里斯一行人倒不至于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卡多索地主老爷,在听闻村里来了一群要朝圣的修士后,便主动发出邀请,希望盖里斯一行人,能到他们家里落脚。毕竟这走南闯北的过来朝圣的人,总是能带来真正遥远的消息,能让人多些见闻,好填补平淡乏味的日常。
讲实话,虽然这个卡多索是被先前那个中年人称作地主老爷,但他家其实也就多了几栋土屋,圈了个院子。虽然说要比之先前那个草药师家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而在当面碰上后,盖里斯还注意到这个所谓地主的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痕,就盖里斯的经验来说,能有这些老茧或伤痕显然是因为长期收割麦子导致的,显然他并非那种真正意义上脱离了劳作的纯食利阶层,
卡多索替盖里斯他们这边几个人安排了客房,而后准备了晚餐。
就中世纪农民的标准来说,这一餐已经相当丰盛了,至少要比盖里斯几人在斯卡尔村那边吃的要好很多。不仅有些正经的食物或蔬菜,甚至于还准备了一点烤肉与酸奶。
“主,我们的天主,感谢您赐予我们这顿丰盛的食物。我们感恩您的慷慨和爱护,请保佑我们在用餐时充满喜乐,并祝福我们的家庭和朋友。愿我们在您面前常怀感恩之心,并在一切事上荣耀您的圣名。奉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简短的饭前祈祷结束后,晚餐便开始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卡多索说道:“白天的事,我听说过了,托马斯那家伙,我是不怎么看得上的,可村里就那个老东西略微懂点怎么操弄草药,大伙除了他之外没人能信。”
托马斯,便是那个草药师的本名,盖里斯在被赶出来后,从先前那个带路的家伙口中听说了。
而在听到卡多索的话后,盖里斯略微点了点头,也清楚为何巫婆、骗子之流可以在村里横行,讲白了就是欺负农村里信息交流不畅,农民们见识短,因此稍微懂些东西,就可以将一吹成十,十吹成百,在招摇撞骗的同时,因为所知信息的不对等,还不容易被戳破。
“你其实是懂些医术的吧。”卡多索再度问道。
盖里斯原本是想摇头的,但一想到别说托马斯那个骗子,便是正经医生的医疗水准能力都潜力无限,有着无穷进步空间,便点了点头。
好歹盖里斯自己脑子里有着基本的现代医学常识,对《赤脚医生手册》这种书也有印象,说自己是个医生,不至于被人讲不学无术。
饭后,因为卡多索的委托,盖里斯便替他们一家检查了下身体,总的来说,确实人均有病,要么是营养不良、要么是寄生虫感染、又或者因为长期劳作所导致的一些皮肤病。
只不过以中世纪的标准来看,这些病都是人皆有之的,因此无足轻重。
唯有卡多索家的小女儿,有些轻微感冒流鼻涕,盖里斯想了半天后,劝卡多索多让她女儿多喝开水。
……
夜深,盖里斯想办法将一天的见闻用所剩不多的纸记录下来,无论是农民对牛的渴望、又或者托马斯那个神棍的表现,又或者即便是卡多索小地主家庭却也避免不了的那些疾病。
这些见闻展现了一个真实的中世纪农村,也让盖里斯陷入了沉闷。
这种沉闷是一种无能为力,是一种对前路坎坷的预期。
拿疾病预防来说,后世建国后预防疾病的几大妙招,其实就是喝开水、除四害、上厕所用纸擦屁股再加上嗑便宜的维生素片。但这几种方式,丢在盖里斯现在的这个农村来说,都不切实际。
为什么古兰经中会要求信众不要吃猪肉?抛去那些神学上的各种说法,其中一种可能便是因为中东地区因为缺乏燃料,相对难以彻底将食物煮熟,而有着很多寄生虫的猪肉,自然就不适合作为食物来进行烹饪。
喝开水其实便是同理,连处理食物的燃料都容易匮乏,何况是要求一家人天天喝开水这种奢侈的事。
而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就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变革,需要真正无穷、足以改变自然的伟力。
就在盖里斯将一日见闻记录下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了,伊莎贝拉走了进来。
为了方便与盖里斯同行,避免额外麻烦的缘故,伊莎贝拉剪了头短发作男性装扮,加上因为少女性征并未发育成熟的缘故,现如今的伊莎贝拉看起来更像是个非常中性化的少年,对外的自称也变成了伊萨贝尔。
当然如果仔细分辨的话,想要确定性别其实不算困难。
“盖里斯,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盖里斯有些意外,毕竟这都三更半夜了,自己初来乍到,又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呢?
但不论什么原因,既然有人找自己,那么也不算坏事,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更好、更深入的了解这个村庄。
而当盖里斯在卡多索的陪同下推开院子大门后,便看见了一个少年,站在门外,见到盖里斯后,便立马拜了下来,试图轻吻盖里斯的靴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周围人也都感到惊讶,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卡多索在借着月光看清,那个少年的外貌后,带着丝意外的语气说道:“杰森,你怎么来了?”
“求求了,我妈妈她要死了!我知道的,你们修士都懂些医术,是真正的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少年带着哭腔,有些断续的说出了来意。
这个时候卡多索对着盖里斯补充到:“白天在托马斯那个草药师看病的就是杰森他妈妈。”
一提到白天的事,盖里斯便回想了起来,只不过当时盖里斯,没太来得及去关心病人,就被托马斯那个老东西抓颠茄的行为给吓到了,因此对当时院子里的病人情况不熟。
大家加加群吧,和我说一下对这本书的看法,聊一下哪里不足,不然我真的很害怕自己写的太垃圾,压根没人看。现如今这个收藏的涨幅,我都感觉和不存在读者一样。
第16章 治病
夜晚,星光微弱地洒在村庄的屋顶上,凉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夜的寒意。
试图跪下去的杰森,被盖里斯一把抓起,然后站在了一旁。
盖里斯能够感受到这孩子面上的忧愁与紧张,甚至于能够听得清那猛烈的心跳以及短促的呼吸声。
“那个,老托马斯,替我妈妈开了一些药,但一点用没有,现在我妈妈,她病的更厉害了!而且……而且……那个托马斯说要进行什么激进的治疗……可……好多人在激进治疗后都死了……托马斯扯过一堆说法,说诅咒啊、邪灵啊之类的……我有些害怕,不敢继续治疗了。”
杰森夹杂着些哭腔,话语里透着恐惧,他已经不知前路如何了。
盖里斯撇过头看了一眼卡多索,这个地主小财主回应了一个“确实如此”的答复。
听得出来,在过去这些年里,托马斯已经治死过不少人了。
纵然依旧有人愿意信他,可如杰森这样的孩子,还是会觉得恐惧与害怕,然后试图寻找更可信、更安全的人来拯救自己母亲。
有一说一,盖里斯觉得杰森还是挺幸运的,至少盖里斯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中世纪修士,不会用中世纪“光明”“无所不能”的医术去治愈疾病。
固然修士懂医术,这算是一种刻板印象了。
在中世纪这个环境下,修道院相当于一种知识交流的中心,许多修士都会致力于医学研究或实践,在不少的修道院里还会保留着古希腊或古罗马时代医学典籍的手抄本,或撰写过大量草药和医疗实践的著作。
但这些古希腊或古罗马时代的医学典籍再加上那些医疗实践的著作,到底治好几个人……还真不好说,也不是说没有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