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父耶和华 第89节

  然后,在又走了两天后,雷纳德收到了新消息,他不用去阿卡了,直接带兵去的黎波里。

  隔两天就换个集结地点,这朝令夕改的速度,属实是把雷纳德给整吓到了。

  别过两天又收个消息,还要改集结地点吧!

  面对雷纳德的疑问,送信的骑手连忙回答道:“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大人与萨拉丁间的密约暴露了,王上将要率军去质询。”

  “等等、密约?那事,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骑手有些尴尬,然后小声说道:“王上是才知道的,所以格外生气。”

  雷纳德两眼望天,缓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自己将居伊扶上王位,是不是有点失了智。

  早在1187年1月份的时候,萨拉丁的使团前往耶路撒冷进行游说,就已经传出谣言了。

  因为西比拉撕毁诺言,导致居伊登上王位,然后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被新王打压郁郁寡欢。

  萨拉丁听闻该消息后,对雷蒙德的遭遇表示了极大的同情,据说还达成了密约,暗地许诺未来将扶持他称王,要助他夺取耶路撒冷的王位。

  雷纳德觉得自己额头青筋暴起,不是、哪有真正的密约,会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啊!

  然后居伊那家伙,还之前一直没听过,等听到消息后,居然给当真?!

  也可能不是当真,说不定单纯就是想去敲打一下雷蒙德。

  可就算是想去敲打别人,拿一个狗都不信的谣言为由。

  这是不是显得你一个国王格外没肚量?

  是不是显得你一个耶路撒冷王国智力低下?

  雷纳德深呼吸了几口气,对居伊的虫豸本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但那又如何呢?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可能临时把国王给换了。

  雷纳德硬着头皮,调整了行军方向,然后就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该死啊!去的黎波里的粮食没备够!”

  为什么说朝令夕改是兵家大忌,因为很多时候计划的余量是不够的。

  一开始前往圣城耶路撒冷,雷纳德的粮食绰绰有余,后来前往阿卡,他也考虑过这种可能,因此多备了几日口粮。

  等现在命令改成要去的黎波里,路程直接原地多了两倍啊!还让他10日内抵达,这意味着中间可能都没功夫重新采购军队口粮。

  雷纳德觉得自己要被居伊给气晕。

  然后他便看了一眼远方的那个村庄,现如今他的大军已经离开了外约旦领地,身处另外一个领主的地盘。

  经过三秒钟的思虑,雷纳德便对一旁的骑士下令:“前方那个村庄有可能与异教徒勾结,你们给我去速速清查一下!”

  “是!”

  那些骑士们一个个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他们自然是听明白了雷纳德话语的意思。

  在几乎任何情况下,骑士与农民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彼此缺乏共情,有的往往便只有直来直去的刀剑,或者被点燃的焰火。

  亨利五世曾言:没有火的战争就像没有芥末酱的香肠。

  是时候该去烧些村庄,补充一下军队的补给了,哪怕,前面那个村庄是耶路撒冷王国治下的也一样。

  第三更

第147章 “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

  6月是一个适合开战的日子,在6月里,叙利亚与巴勒斯坦的每一处村庄,都是现成的谷仓。

  不论部队行至何处,只要看见炊烟升起,便知道自己不会饿肚子。

  编年史家让德伟内特,写过这么一段话:

  【贵族唯一的欲念就是迫害农民,让他们劳役至死,让他们在自己面前毫无保护。】

  【于是,悲惨的农民遭受了来自各方的迫害,无论来自朋友还是敌人。】

  【他们必须向双方交贡金,才能耕种自己的葡萄园和田地。】

  在这个时代,如果农民们不拿起武器成为民兵,如果他们不学会为自己而战,终究不过是待宰的肥羊罢了。

  雷纳德肆无忌惮的在耶路撒冷王国的境内,率先点起了战争的烈焰。

  与此同时,身处大马士革的萨拉丁,也开始调动起部队。

  身处书房中的萨拉丁,其面前是一副叙利亚巴勒斯坦的地图,其中详细标明了许多内容,其中包括了道路、城镇、较大的村庄、地形的高差……至于水源则额外标注的更加清晰。

  在阿拉伯半岛这片土地上,决定胜负的因素要比许多人想的更多,而有关水源导致的胜败,则比所有不读历史的人要预想的更多!

  借助阿拉伯商人,所搭建出来的情报网,萨拉丁对耶路撒冷方面所知的信息,要比耶路撒冷对萨拉丁所知的信息多很多。

  因而,在雷纳德出兵后的不久,萨拉丁就得知这条消息了。

  “阿夫达尔的行动,是比较成功的,他将法兰克人之王的注意力,从耶路撒冷调动到了阿卡,这样一来雷纳德的行军路线就会改变,由于水源的缘故,他的行军路线也是能够预测的,应该是只会沿着约旦河行动。”

  如此说着,萨拉丁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向其问道。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他的一旁是青狼穆扎法尔。

  他昔日曾与萨拉丁为敌,亲自率军攻破过萨拉丁的左翼,在战场上与萨拉丁相杀。

  但青狼穆扎法尔在意识到赞吉德王朝只剩下一群虫豸,再也没有努尔丁那样的枭雄人物后,便果断良禽择木而栖,选择投奔萨拉丁。

  对于这么一员猛将的归顺,萨拉丁展现出了与其他苏丹截然不同的气度。

  萨拉丁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了这位归顺之人,还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对方。

  萨拉丁的秘书、历史学家伊玛德丁伊斯法罕尼这样描述青狼穆扎法尔:他胆大包天,是深思熟虑的英雄,是直奔目标的雄狮,是最可靠、最坚定的领袖。

  当萨拉丁问及青狼穆扎法尔的想法时,他自然明白萨拉丁的意思。

  这次战争的由头便是雷纳德撕毁停战协议,萨拉丁自身也是被架在火上烤。

  如果能够在大军决战前,将雷纳德擒获,那么对于耶路撒冷王国的士气是莫大打击。

  而在大马士革的穆斯林们看来,也算是提前完成了战争目标,完成了对法兰克人的惩戒。

  青狼穆扎法尔微微颔首,然后他说道:“大人,我将会摘下他的脑袋,送到您面前。”

  “很好,你需要多少人?。”

  “我率领本部的四千人足矣。”青狼穆扎法尔显得格外有信心,这四千人是他的基本盘,常年跟随他作战。

  但萨拉丁听到这个数字后,皱了下眉头。

  “四千人……”

  “从我直属的马穆鲁克部队中抽调一支给你,再加上额外的志愿军,凑出七千人吧。”

  讲实话,萨拉丁多年以来的经验,一直在告诉自己一件事:虽然军队太多不容易调遣,但能够在士兵数量上压倒敌人,会更容易取胜。过于精妙的战术,是萨拉丁一直以来都难以掌握的,他似乎天生就缺乏那种战术家应有的直觉。

  为此,萨拉丁只能在战斗开始之前、于战场之外,将一切都做到最好,然后再由真主决定战争的胜负。

  青狼穆扎法尔皱了一下眉头,但他没有拒绝萨拉丁的好意。

  这个时代的中东地区,有着与西欧或天朝截然不同的政治逻辑。

  如果要让盖里斯来评价的话,他会说自打阿拉伯人征服波斯之后,中东这片热土便沾染上了波斯人对“圣主”的崇拜,推崇起绝对专制之人。

  当然所谓的“圣主”与之一体两面的便是暴君。

  圣主的绝对专制,其实也意味着暴君的绝对专制。

  而圣主也好、暴君也罢,他们对于建设约束自己的制度,都往往是一个蔑视的态度,他们如同推倒玩具一般肆意妄为。

  以至于突厥人建立的塞尔柱帝国以及奥斯曼帝国,比起这些暴君都要更加成体系,都要更加懂得尊重政治。

  当塞尔柱帝国崩解之后,中东这片热土便沦为了这些“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的乐园。

  苏丹们拥有所有的世俗权力,肆意安排官员,发布任何法律条文,拥有最高司法权,既是法律的制定者,也是法律的执行者,并且是国家所有土地和资源的名义所有者。

  苏丹是国家的最高军事统帅,甚至能通过垄断军事资源和对马匹、武器的严格管控来确保军队效忠自己。

  苏丹对国家的经济资源有着几乎绝对的控制权,包括土地分配、税收制度和贸易管理。

  然而所谓的“无限权力之人”“绝对专制之人”往往也只是一个个小丑罢了。

  作为体制的破坏者,绝大多数苏丹,根本没有朝堂一说,他们无法将这些名义上的权力,经由一个体制转变成国家。

  他们所能够命令与影响的范围,都仅限于自己的身边,他们难以通过一个成熟的体制将自己的意志转变成国家的意志。

  这个时代的所谓苏丹国,根本谈不上国家,而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军阀势力罢了。

  所谓的政教合一,更是一纸空文,因为政教合一至少是一种政治制度。

  苏丹们却并非通过明确的制度来安排宗教,而是依靠自身的军队与权威,如同玩弄提线木偶一般,操弄伊斯兰教。

  这种无人制约的权力,使得他们根本不需要尊重所谓的传统,可以依托军队将一切的暴政肆意推行。

  当然、作为代价,这年头的中东王朝,基本没有能传承超过三代的……

  算是一个超大号、持续了几百年的唐末加五代十国,就格外的哈人。

  耶路撒冷王国,之所以能靠着十几万法兰克人,就在中东这片热土坚持88年,显然还是周边的穆斯林军阀们太过废拉。

  以至于麻风王,是真有脸敢说自己替巴勒斯坦带来了和平的秩序……

  同这群不知国家体制为何物的“绝对专制之人”相比,法兰克人的封建贵族共和体系,都算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存在了。

  纵然萨拉丁是苏丹中的异类,懂得建设城市,会去试图调和伊斯兰各个派系的利益,但其依旧是权威本身。

  苏丹这个词的意译,就是“权威”或“力量”。

  因此,哪怕青狼穆扎法尔觉得没什么必要,不需要多带上三千陌生军队参战,可他还是没有拒绝萨拉丁。

  因为犯不着、也不合适。

  这苏丹给自己多加几千人,哪还有回绝的道理呢?

第148章 最壮丽 最动人 最富英雄色彩 最为光荣

  盖里斯推开自己书房的门,在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带起阵阵陈旧的纸页香气。

  夕阳从狭小的窗中射入,斜斜地洒在书房内,在书房的一角,一个落座在长凳上的纤细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的身形略微单薄,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袍,柔软的棕发在阳光下闪烁出浅浅的金红色泽。

  微风透过半开的门拂过她的发丝,带动着那几缕细发,仿佛金线织就的微光在她耳边流转。

  伊莎贝拉就这么静静等候着,直到她与盖里斯对望才露出微笑。

  盖里斯的上课,并不是一堂就结束了,事实上这将会是持续一周,面对领地内各个人群的授课。

  除去那些军队中的指挥员,盖里斯还要去面对伊玛目们、最初与自己一同来到亚嫩的骑士们、那些法兰克人与穆斯林们的村社代表……

  这一次次的授课,都是将过往的真实例举出来。

  伊莎贝拉自然也是听过许多次,但她始终都觉得有些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也因此,当天见到盖里斯后,便直言问道:“你不觉得自己所说的,都太直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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