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甲的下身,非用铁甲防护,而是用皮质的髀保护大腿。
至于头盔,则是粗糙的铁制兜鍪,为了增添威势,双尾竖插两边,样貌类似冠,却又有些不像,盖是张冀请人自制的兜鍪。
拍著张虞的肩膀,张冀说道:“甲胄莫轻易脱下,有时能救你一命。”
“记著了!”
老父亲的殷殷叮嘱,张虞点头应下。
“嘎吱!”
张杨披甲按刀,推门而入,见到披甲的张虞,不禁愣了愣。
“兄长不亲统兵马吗?”张杨问道。
张冀摇了摇头,说道:“我率老弱在后,你和济安各率五十骑在前,如何作战由济安负责!”
“济安统兵,我辅他?”
张杨面露难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兄长会决定自己侄子领兵,让他这名老兵辅佐。
“不愿意?”
“不是!”
张杨满脸的不情愿,说道:“我打了这么久的仗,让我听命济安,这实在说不过去!”
张冀眼睛一瞪,说道:“若不是济安机敏,怕不是财货都被叱干部所劫走。而且突袭叱干部的计策,也是由济安亲自提出。若有把握踏平叱干部,可交由你统领!”
被张冀这一呛,张杨没有了理由,无奈说道:“我愿听济安军令!”
“善!”
张杨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说道:“兄长,坞中兵卒皆已集结,可以出发!”
“走!”
张冀到了坞外,从三百多人里点出精壮的百骑,交由张虞、张杨二人统率。交到张虞的五十骑中,张冀点了名老兵杜升作为张虞的副手。
因临时出征,众人抓紧时间整齐甲兵器械。
弓、矛、甲、盾、刀等器械,这是大多数武人的装备。而这些东西足够让人费心思检查,如长矛是否够锋利,弓弦是否有备用,弓箭数量够不够。
无盾而著甲者,看甲胄是否有缺陷;无甲而用盾者,需要看看盾牌是否牢固。
坞中兵卒作为地方性武装,自然是多盾而少甲。三百多人里,连张杨、张虞身上的甲在内,仅有八副铠甲,还不如野猪皮起兵时的十三副甲。
就不知道,自己若有基业,后人会如何记载这件事。
做完这些,时间已到快到中午。
张虞用过郦素衣带来的饭,见众人皆已准备完毕,便与张杨率骑卒先行。
郝昭、张茂山作为亲骑,郦嵩有几分武艺,帮张虞背箭负槊,顺便出点主意。
叱干部因南迁的晚,在参合陂以南的数十里地放牧,距参合坞约一百三十余里山路。
参合陂为盐池,东南方向本有强阴县,隶属于雁门郡,但随著东汉缩边至平城,强阴县已被废弃,由南迁的鲜卑人填补上。
有了叱干胡人的领路,张虞所部当头先行,张杨紧随其后,而张冀则与二人保持有十里路的距离。
百余里的道路,百骑从上午奔驰到夜间,为了能速至叱干部,张虞除了中途休息片刻外,中间并未止步休整,而是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叱干部,从而发起最猛烈的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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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时分,星辰闪烁,朔方天气大寒。
叱干部落外围的丘坡,张虞裹著毡布,与张杨、郦嵩几人窝在丘坡后头,在那商讨著布置。
首次带这么多人突袭,张虞心中七上八下,实在有些紧张。但因是发起人,张虞必须作出云淡风轻之色,依照所学的兵书布置。
郝昭摸著黑,从另一方向跑来,压低声音说道:“叱干胡部如常,并未察觉我军动向。”
“防备如何?”张虞问道。
“营中防备很差,外头倒是有几条狗看著!”郝昭说道。
“叔父怎么样?”出于对老兵的信任,张虞问道。
目前不信任张杨,张虞怕不知信任谁,指望郝昭、郦嵩,不如指望自己。
张杨已忘之前的矛盾,眯著眼睛,说道:“胡部无备,当下如济安所言,百骑冲锋便能踏破其营。”
“拿图来!”
“在这!”
郦嵩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勉强照亮张虞之前所绘制的舆图。
张虞摊开舆图,说道:“据俘胡所言,叱干部共有五百多落,往昔叱干普达居中,四面各有百余落营帐。其中西面安置所俘奴隶,北面多牛羊。”
“如按之前计划,我率骑从西面杀入,叔父从北面杀入,用奴隶、牛羊搅乱叱干部,之后汇合于中央。如何?”
张杨瞧著在火光下,若隐若现的画线,问道:“今距兄长多远?”
“据之前来人回报,坞主慢我部二十里!”郦嵩说道。
张杨沉吟片刻,说道:“不如等坞主将至时,率部突袭叱干部,以便坞主配合我部。”
“成!”
张虞思考良久,说道:“让杜升率二十骑从东面冲入,将南面留于坞主。四面合围,尽可能多俘胡人。”
“好!”
第28章 吾矛利否!
叱干部内,宽敞营帐内。
ebe手枕著脑袋,明亮的眼睛盯著帐顶,迟迟难以入睡。
他非叱干部族人,其原先部族因草场纠纷被敌部击败,他被迫带著弟妹开始流亡。而后遇到叱干部,首领叱干普达见他箭术精湛,便留在部落里当武士,以换取弟妹的暂居。
当下叱干普达意外阵亡,为了继承首领的位置,大儿子叱干户与小儿子叱干折翼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方冲突几乎不可调节,除非二人分家,或是说一方杀死另外一方。
同时,那天伏杀的商队让ebe心中难安,他觉得商队不会善罢甘休,今后肯定会找机会报复。
内忧外患的局势,让作为外来人的ebe头疼,他不知要不要带著弟妹另寻部落栖身,以避免将至的灾祸。
转头看著安静睡觉的弟妹,ebe微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力护住弟妹的安全。
想到这里,睡意渐渐袭来,ebe困倦的不行,将一张脏黑的羊皮盖在身上,不久便响起了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ebe舒坦地翻了个身子,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睡梦的恍惚间,ebe梦见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牧场,自己在肥沃的草场上策马奔腾。
仅感觉马蹄声是如此的真实,且越来越近!
忽然间,ebe终于分清了现实与梦境,呼啦一下起身,听著帐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让ebe心中升起不安。
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ebe迷迷糊糊走出毡帐,却见不知何时一支骑兵如旋风般闯入部落,挥舞手中的刀矛砍杀部落中的叱干胡人,火光骤亮,喊杀声震天。
领头的披甲骑士,持弓冲锋在前,得见一名胡人,抬头开弓,破空声响彻,那名胡人捂著胸膛倒下。
“敌袭!”
ebe脑子瞬间清醒,象征性地喊了声,为了保护自己弟妹,当即回帐去拿武器。
帐内,弟妹被ebe的动作弄醒,较大的男童揉著干涩的眼睛,问道:“阿哥,怎么回事?”
ebe操起长弓,抓住长矛,说道:“敌人突袭部落,快随我走!”
就在ebe带著弟妹走出毡帐时,正迎头遇见披甲骑士,定睛一看却是之前交手的俊朗青年。
不待ebe举矛自卫,青年骑士的从骑便举矛刺向自己。
“住手!”
张虞勒住缰绳,认出了之前与自己交手的ebe,喊道。
郝昭的长矛停在ebe的脸前半尺,锋利的矛尖差点将其戳成对!
张虞用鲜卑语问道:“部落首领在哪?”
ebe愣了愣,指著远处的营帐,说道:“自普达死后,部中暂无首领。他的两个儿子争当首领,其二人毡帐前头挂有白巾。”
“留下来!”
“我饶你不死!”
“伯松带人看守降俘虏!”
说罢,张虞带著郝昭、张茂山与数名从骑,顺著ebe指引的方向前去。
郦嵩想起帮张虞背负的槊、箭,想开口呼喊,但见张虞已是远去,唯有暂时放弃。
今时的战场上,形势已有大的变化,随著三支骑队杀入部落,叱干部内外喧嚣异常,越来越多的胡人醒了过来,而百骑左右冲突,将部落搅乱成一团。
杜升带著二十余骑,从东面杀入,沿途焚烧干草、毡帐,遇见落单的胡人,当即将其杀死,竭力在制造混乱。
张杨率四十骑,从北面奔驰而入,利用牛羊制造混乱,冲杀部落中的胡人。
张虞从西面杀入,一路非常顺畅,为了阻止部民集结反抗,从骑尽量分散出去,且同时释放之前被叱干部控制的奴隶,以为己方的助力。
虽然外围营帐因突袭而失去抵抗,但愈靠近中央地带的胡人在声响的惊扰下,已经有了动作。
“杀!”
张虞抬手便是一箭,射死刚走出营帐的持弓胡人,朝著身后喊话:“敌众我寡,别恋战,速杀至中军!”
“兄长,驱赶胡人而走,可以搅乱他们!”
郝昭挥矛挑飞来矛,转手前戳,矛尖便将披有皮甲的胡人戳死。反手抽矛,矛尖从胸膛里拔出,继续向前奔驰。
张虞自是瞧出变化,当即喊道:“没兵器不杀,妇孺不杀,将他们往中间赶,莪在持弓在前,你我持矛紧随其后。”
“诺!”
张虞身披玄铁甲,驾马在人群中冲突,逢胡卒便射。在这种烈度的战争里,张虞犹如坦克横冲直撞,除非有亡命之徒敢用长矛贴身戳刺,否则仅凭骨箭很难伤到张虞。不过即便有敌寇逼近,张虞身侧还有郝昭护卫。
“救我!”
策马驱赶混乱的人群间,却见有名披头散发,被木笼囚禁的胡人,朝张虞等人用生涩的汉语呼喊求救。
张虞本无意搭理,却又听见那人喊道:“给我把刀,我能帮贵人杀人。”
“李光,给他扔把刀!”
“诺!”
李光抽出腰间的佩刀,将刀通过木笼的缝隙扔进去。那名胡人拾起地上环首刀疯狂劈砍木柱,仅两下便砍断木柱,而后身子从中空隙穿过,如之前所言,紧跟在汉骑身后,帮张虞杀敌。
随手救胡的动作,并未让张虞分心,见郝昭不知何时杀到挂有白巾的大帐前头,张虞快马上前,去支援有困难的郝昭。
“小心!”
张虞飞驰而至,一箭了结一个试图偷袭郝昭的叱干胡人。
“兄长!”
郝昭指著悬挂白巾的空荡大帐,喊道:“这叱干户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