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58节

  夜深之时,张虞拆开郦素衣寄来的书信,郦素衣在书信里虽未谈及对他的思念之情,但字句中尽怀思念。比如其在书信里聊及往昔一同放羊牧马的欢乐,或是聊到二人所做的甜蜜之事。

  浏览下来,张虞同样是思念佳人,微叹一声,若不是为了今后乱世而做准备,其实在家乡任职,算是一件美事,希望能早日与佳人见面,也早能和王霁成婚。

  “济安,入睡否?”

  听得有人敲门,张虞赶忙收起郦素衣的书信,问道:“兄长,稍等片刻!”

  说罢,张虞起身打开屋门,迎王晨入内。

  “兄长深夜拜会,不知所为何事?”张虞问道。

  王晨从怀里取出信,笑道:“叔父知你受拜郑县令,不胜欢喜。今特来信一封,以为叮嘱济安之语!”

  “有劳叔父与兄长费心!”张虞拱手说道。

  王晨略有感慨,说道:“我当初受任郎官之时,因性情放肆,出了些差错,故不得尚书令赏识,被委派至少府任职。而济安虽说弱冠,但见识过人,胜我彼时多矣!”

  说著,王晨思索少许,提醒道:“济安以弱官之龄,出任县令,虽说非凡。但欲从县令往上升迁,以至入京师为官,除立功勋外,还需觅得贵人提拔。”

  张虞无意隐瞒,说道:“明日之时,我欲登门拜会河南尹袁公路,袁术名望或虽不及袁绍,但其官职高于袁绍。且袁术城府不及袁绍,与之交际易也!”

  “也罢!”

  见张虞为了政治利益与袁术交好,王晨无意阻止,说道:“济安既有盘算,兄不便多说。但以我观之,袁绍非凡人,济安不应得罪,有时还需与其往来!”

  “诺!”张虞应道。

  其实选择多与袁术交好,还是出于对中前期利益的考量。袁绍看似名望崇高,但袁绍周围已经聚集了太多人,形成了封闭的圈子,即便有好处,很多事也轮不到张虞。

  但袁术不一样,袁术名望弱于袁绍,但袁绍天然自带丰厚的政治资源,连大将军何进都要拉拢袁术。袁术周边虽然围绕了不少人,但彰显出足够的价值,袁术绝不吝啬自己的政治资源。

  例如孙坚攀附上袁术,从长沙太守到封乌程侯,以及后面被袁术表举为豫州刺史。

  与王晨聊了几句,王晨便打著哈欠回屋。

  待王晨走后,张虞先给郦素衣回了封信,先报了下自己受拜郑县令的喜讯。之后同样诉以衷情,让郦素衣再好生等等,自己有空就会归家。

  针对郦素衣询问郦嵩的消息,张虞简单说了下郦嵩的情况。自郦嵩率骑留在王允身边,因做事勤勉,为人谦逊,颇受王允的欣赏。

  今汝南重起叛乱,王允亲自带兵征讨,而郦嵩率骑卒从之。

  至于王允托人送来的书信,倒没什么新奇,仅是叮嘱张虞勿要因交钱上任,而心中产生不忿心态,为了赚回所付出的钱财,向县中百姓剥削,需好生治理百姓。

  张虞自是表立决心,向王允保证不会行违法乱纪之事。

  两封书信写完,张虞便吹灭灯火,上榻入睡。

  次日,张虞带著凑够了的四百万钱,向西园缴纳了费用。而西园的宦官回了一套官服,以及象征县令的印绶,性价比不是一般的高。

  四月二十六日,张杨在雒阳呆了两三天,便告别张虞,准备经河内归乡。而张虞登门拜会袁术,袁术因公务繁忙,仅抽空与张虞见了面。

  随著上任的日子的逼近,张虞与董昭、袁秘、钟繇、孙资四人多有相聚。

  临行之日,张虞向王盖、王晨二人告别,带上郝昭、孟宁之、张丰三人,与钟繇、袁秘、董昭相会洛水河畔。

  洛水汤汤而流,自西南向东北注入黄河,河畔上树木成荫。

  张、钟、袁、董四人各有行李,今将各自奔赴。

  袁秘颇有不舍,说道:“杨柳依依,将与诸君离别。不知此次分手,何时能与三君再会!”

  “会有机会!”

  张虞抿了抿嘴,说道:“虽不知何时可以再见,但今后总有再见之时。”

  董昭感触而叹,说道:“昭希望能在雒阳,与三君再见。届时共辅朝政,不亦乐乎!”

  钟繇笑道:“希望能如公仁所言,同在雒阳任职,休沐之际,能居市井饮酒作乐,此不失为件趣事。”

  话虽这么说,但几人不由同叹了口气,董昭这种想法仅能说愿望而已,若按正常来说,他们会在天南海北任职,即便在朝廷任职,也很难说会长久。

  农业社会不似工业社会,一切都过得很慢,众人想要聚在一起,除了机遇,很难说主动聚会。

  袁秘面露羡慕,说道:“济安与元常倒是离得近,闲暇之时尚能在长安同聚,不似我远在山阳郡,公仁在冀州。”

  闻言,张虞顿生惆怅之意,感叹道:“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望诸君勉励,今后自有再见之时。”

  前世读诗时,张虞很难领悟王勃这首诗,仅是将其背诵下上来。但今时自己置身为宦游人,当真能领悟王勃与友人的分别之情。因为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再听到对方消息,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念叨了下诗词,袁秘不由笑道:“济安何时有如此才学,竟能做出这般句子!”

  “嗯~”

  袁秘细品了下,问道:“不知首句与末句是何内容?”

  张虞摇头而笑,说道:“不知何人所做,某仅记得残句。今时触景生情,偶然想起。今用此语送别二君,日后必有再见之日。”

  “多谢济安!”

  “再会!”

  “再会!”

  四人拱手告辞,张虞、钟繇二人驱车驾马向西,而董昭、袁秘二人过桥向东。

  《江左遗册》:“初,神武帝于雒阳为郎官,常感才学粗浅,而与袁秘交友。而秘以神武帝救己之恩,遂与之为友。”

第70章 京兆杜畿

  张虞、钟繇二人从雒阳西行,准备前往关中赴任。因二人是京兆尹治下县令,故二人需先至长安,拜见京兆尹守常洽,而后再前往本县任职。

  但雒阳与长安之间看似很近,二者之间实则拥有九百多里的距离,张、钟二人为了赶路,几乎是日夜赶路,唯有驿站时才会歇息。

  五月,经渑池、陕县、弘农诸县,二人进入关西地界。

  在过潼关时,张虞好生瞧了几眼潼关布防,深感潼关险峻,非寻常关隘所能比。

  或许是因临近黄河,见黄河汹涌之水拍打河岸,而潼关又这般凶险。

  张虞见景而抒怀情感,谓左右众人,说道:“关中怀四塞之险,天下乱时,固守关中,积蓄兵粮,挥兵东出,此是为秦汉之所以平天下之策。”

  张虞虽未挑明自己的想法,但如此言语却也引起了钟繇惊异。毕竟正常人哪里会想割据叛乱之事,除非本人也是野心家。

  惊异归惊异,但钟繇并未多想,全当张虞喜好兵事之语。

  过了潼关,则就进入京兆尹界,首经之县便是郑县。

  郑县作为自己管理的县邑,为了考察郑县的民生情况,张虞稍微放慢了些脚步。

  经张虞与钟繇观察,因叛军杀入三辅之故,县内外部流民多了些,加上长期无县令主持之故,秩序有所混乱。看来张虞的上任之初,便需尽快解决治安与流民问题。

  五月四日,张、钟二人终至长安。

  相较雒阳的繁荣而言,今时的长安凋敝不少,城中人口数万,与二十余万人的雒阳根本无法相比。且因战事之故,长安城愈发冷清了些。

  在侍从的通传下,张虞、钟繇二人得以拜见尹守常洽。

  堂内,常洽对张、钟二人的上任,颇是欢迎。

  “下官张虞,张济安,拜见常府君!”

  “下官钟繇,钟元常,拜见府君!”

  常洽邀请二人坐下,笑道:“阳陵、郑县二邑政务长期无人料理,令我不得不派遣郡功曹下县代理政事。今朝廷派遣二位至此,当解我燃眉之急!”

  带有蜀音的言语,说明了尹守常洽来自蜀地,而蜀地中能出两千石大员的常氏家族,唯有蜀郡常氏。而历史上撰写《华阳国志》的常璩,便是出自蜀郡常氏。

  顿了顿,常洽语气温和,问道:“济安之名,某略有耳闻。可是汝南黄巾乱时,率骑兵南下平乱,救汝南太守赵君彦信之人?”

  张虞努力辨听常洽带口音的雅言,得见常洽知道自己事迹,顿感惊讶不已,说道:“仆受王豫州之命南下,与赵君同击黄巾,不敢言救赵公。”

  说著,张虞疑惑道:“不知府君如何得知下官微名?”

  汝南平黄巾之事,在黄巾之乱里谈不上多么出彩,仅是一场小范围战役,根本不值常洽铭记。除非在那场战斗里有常洽所在意的人,莫非赵谦和常洽是亲友关系?

  常洽笑了笑,说道:“我与赵彦信有姻亲关系,莪长女嫁与其长子为妻。赵彦信与我书信时,曾提及济安之名,今方有此问!”

  东汉时期,因东汉朝廷以儒学治国,不仅是中原士族崛起,来自益州蜀地的大族也慢慢崛起,尤其是蜀郡的常、赵二氏,基本都有向人官拜三公的背景。

  今赵谦从汝南太守升迁为光禄勋,而常洽又官拜京兆尹守,足以证明了蜀郡士族拥有不小的政治力量。

  张虞恍然大悟,拱手说道:“有劳赵公挂念!”

  常洽打量张虞俊朗的外表,念及张虞年仅弱冠,便官拜郑县令,心中一阵意动。

  忽然,常洽开口问道:“不知济安可有婚配?”

  张虞呆滞了下,瞬间明白常洽或许有意招他为婿,但已与王霁有婚约的张虞,又怎能改娶常氏女呢?

  “禀府君,虞已有婚约!”张虞装傻说道。

  闻言,常洽脸上微露出可惜之色,但心中却也释然。

  毕竟能以弱冠拜郑县令,家中背景是一回事,个人能力也是一回事。以张虞俊朗的相貌,文武俱全的才干,恐早就被一些士族盯上。

  “有婚约便好,济安、元常可待安顿之后,将妻妾接至县邑。”常洽说道:“今阳陵、郑县二邑政事,不知你二人可有所了解?”

  张虞作揖而拜,说道:“仆受王命西进,今任郑县令,尚不细明郑县内情,还望府君不吝指教!”

  “请府君指点要事!”钟繇说道。

  常洽点了点头,说道:“郑县为出入关中之要道,今西北叛军猖獗,故道路与驿站为关键,故不可有失。其次,郑县上任县令常年不理政事,县中所积案件众多,百姓民怨渐起,我初命功曹杜畿暂理刑事。”

  “杜畿?”

  张虞心中微动了下,他前世了解过曹魏良吏,杜畿其人有所耳闻,为名将杜预之祖父,个人的政治才能似乎非常出众,但因各种原因,算是被大材小用了。

  或许了解张虞第一次出任长吏,常洽将郑县情况讲得颇是详细,而张虞收敛心神,认真听常洽的讲话。

  常洽告诫说道:“末者之事,郑县北临黄河,南近大山,县内山多而田少,故百姓无余田耕作。当下流民因战乱而东行就食,张县君需好生处理此事,以免滋生民变。”

  “多谢府君叮嘱!”张虞感激道。

  常洽所讲的内容,基本是张虞治理郑县的关键任务。而这些工作任务除了流民问题棘手外,其他两件事谈不上难办。

  毕竟朝廷需要的地方维稳,而不是让张虞搞检核田亩之类的高难度工作。如果张虞连治安这种最基础的事搞不好,官帽大概率不保,会被朝廷直接罢免官职。

  “至于阳陵县?”

  常洽沉吟少许,说道:“阳陵县东南新修泾水渠,然河渠多有损坏,今欲灌溉农田,还需重修河渠。另县内多有宦官门吏,钟君欲治阳陵,还需多多注意……”

  “诺!”

  钟繇脸色微凛,他的任务看似不多,但难度却比张虞高。张虞县内最棘手的是流民问题,而他治下却是宦官门人的违法问题。

  接著,常洽与二人针对两县政事,又聊了几句,直到其他事务打扰,这才让停下沟通,让属下功曹接待二人。

  次日,张、钟二人离开长安,因阳陵在渭河北岸,而郑县在南岸,二人不得不在渭水河畔话语分别。

  与钟繇分别之后,张虞在常洽的安排下,乘舟顺渭水而下,至郑县河津上岸。

  因长安有人提前知会,郑县内的属官在县功曹梁弥与郡功曹杜畿的带领下,在津口等候张虞。

  为了欢迎张虞,县吏们鼓噪出来欢迎声势不小。张虞不好驳众人好意,遂是拉著梁弥、杜畿二人登车而行。

  少顷,张虞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县府,接见郑县内的从吏。

  按东汉制度,县令、县丞、县尉由中央任命,县中属吏可由县令自己征辟。

  今郑县空缺县丞多年,而县尉尹怀今不在县中,因出现了猛虎伤人事件,目前在山里带乡民狩猎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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