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郝昭心有牵挂,张虞笑道:“以家人为先,伯道可先归家照料家人。待君母痊愈,或君有意闯荡之时,可到大麓山寻我!”
“君今日之恩,昭铭记于心,日后当还报于君!”
郝昭非愚钝之人,怎会不知张虞是在帮衬自己,不禁面露感激之色,作揖告谢。
张虞扶起郝昭,主动握手同坐,说道:“伯道仗义助人,虞心慕之。”
落座下来,为拉近二人关系,张虞向郝昭主动聊起张辽出手相助故事,以及讲述了他张氏家门中落的相同遭遇。
一番酒宴下来,年少的郝昭在张虞的交际下,主动喊张虞为兄,自谦为弟。
期间,张虞为了表示自己的关照,还让人代郝昭交了10%的商业税。
如此操作下来,郝昭在临别时,态度更加感激,表示自己处理完家事,不论是否出去闯荡,都会主动去大麓山拜会张虞。
与郝昭分别之后,张虞担心温劭会搞么蛾子,在城外的荒村借宿一夜。
次日,张杨告别张虞之后,带著二十来骑原路归乡。而张虞与郦嵩及随行的张茂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前往大麓山,拜访王宏。
时值中午,初春的气候宜人,张虞挽著缰绳悠哉缓行。
乡道旁的田野一望无垠,水渠连田,阡陌交错,百姓俯首田间耕作。
郦嵩眺望绵延的田野,感叹说道:“田连阡陌,数万徒附,庄园如城,王氏之兴达,非数代所能有!”
张虞慢悠悠说道:“王氏自前汉发迹,至今数百年之久,经书耕读传家,辅以武功立业,故能有这般兴盛。然大汉诸如祁县王氏者,中原各郡何其多也!”
祁县王氏成为天下豪门,需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之后历经南北朝乱世,即便到了隋唐,祁县王氏依旧屡出官宦,如唐初王勃便是出自祁县王氏。
当下祁县王氏虽不如中原望族,但经数百年经营,王氏底蕴已是非凡,仅需些许时机,王氏或许便能起飞。
郦嵩羡慕说道:“男儿当立王氏之业!”
张虞沉默不语,仅在心中暗忖道:“欲成大事,非借望族、豪强之力不可!”
这次前来晋阳游学,让张虞对什么是望族有了深刻的理解。这些集经济、政治、学术三位一体的大族,拥有非常雄厚的实力。
后世常用二八定律描绘资本社会,但在张虞眼里东汉社会完全是0.2%的大族占据80%的财富。
仅谯郡曹家便能拿出一亿钱,向朝廷买太尉之职。更别说袁、杨、桓等顶尖大族,他们手上会拥有多少钱财?
在汉末乱世中,仅凭大族或许成不了事,但没有大族支持肯定成不了事!
自己若想在未来乱世有一席之地,还需得到并州大族支持,方能说立足于此!
在路人的指引下,张虞、郦嵩三人顺著山路,约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终至半山腰上的宅院。
说是宅院,但面积谈不上大,院子总体可分为内外两进,用砖瓦、树木修葺而成,依坡而建,环境秀丽。其中外院大体为外人居住,内院则为王宏及家人居住。
将马交于随从张茂山后,张虞上前敲响宅门。
“叩叩~”
宅门被缓缓打开,一名五旬有余的老汉上下打量张虞三人,问道:“来者何人?”
张虞拱手行礼,说道:“在下姓张,名虞,字济安,经定襄郭太守引荐,特来跟随长文公治学!”
说著,将郭亲笔写的巾帛奉上。
老汉瞄了下巾帛的材质,说道:“郎君可自行交于家主。”
“家主正在侧堂讲学,郎君可至堂外等候。”
张虞问道:“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姓王,不敢受先生一词!”
“虞见过王翁!”
受了尊称,老汉神情略微松弛下来,提醒说道:“家主讲学不喜被打扰!”
“诺!”
在老汉的指引下,张虞领著郦嵩来到侧堂外,静候王宏讲课结束。
张虞束手而立,挺直腰背,八尺有余的身高,在郦嵩七尺的身高的衬托下,格外惹人显眼。
一名青涩的侍女路过侧堂,瞧了眼张虞。便被张虞那棱角分明,英武的脸庞所吸引,忍不住回头多瞧了几眼。
身形隐入内院,侍女寻上稍微成熟装扮的侍女,低声道:“又有人来进学了!”
年长侍女专心打理著花草,说道:“往昔那么多人来,不见你念叨。今日来人,怎见你这般多话?”
“姐姐有所不知,那郎君身高体壮,长得又俊。”侍女说道。
“看来妹妹想男人了!”
“别胡说!”
“呵呵~”
……
内院里的动静,张虞并不知晓。他静候在堂外,听著堂内传出来的浑厚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堂内响起了退堂的声音。
稀稀落落的声音下,两名士子趋步出堂,得见静候的张虞,顿吃一惊。
“吕布!”
惊讶的声音中带有几分恼怒,张虞定睛一看,原是在晋阳东市遇见的官二代温劭,心中顿时有些无奈。自己用假名本想哄骗温劭,然却不料与他再次遇上。
“你怎敢在此!”
想起自己被此人戏弄,温劭顿时火气,忍不住大声问道。
“何事如此喧哗!”
王宏从堂内趋步而出,责问道。
“拜见长文公!”
张虞、郦嵩行礼而拜,问候道。
温劭怕王宏会责问自己,领著身边的士子赶忙离开。
“你二人是?”王宏问道。
“禀长文公,学生张虞,张济安,闻公学富五车,通晓古今,特与学生郦嵩前来拜学。”
说著,张虞将郭的书信递上去。
“子玄(郭字)所荐学生啊!”
“进来吧!”
随著入堂而坐,在寒暄下,张虞算是看清王宏其人。
王宏拥有标准的‘官相’,浓眉大眼,五官方正,经颌下美髯修饰,尽显威仪之态。
“你二人学了些什么?不知想学那些内容?”王宏放下书信,询问道。
“禀先生,仆少年时随伯喈公研习汉家经典,但跟学时间短浅,难得典籍奥秘,还需先生多多指点。”
郦嵩说道:“闻先生专长《孝经》《春秋》,仆愿随先生进学此二经。”
“好!”
“济安呢?”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胡寇犯边,岁岁不平,学生有冠军侯之志,不知先生能否教学兵法?”
“嗯?”
王宏略有惊奇,他归乡教学两三年,跟随他学习《孝经》《春秋》的学生众多,但有志从军立功的学生实在少。
“你武艺如何?”
张虞言语中充满了自信,说道:“学生不才,能双带两,左右驰射。上月,胡人掠我马,学生射杀三人,夺马而归!”
闻言,王宏心中大感惊奇,重新打量眼前张虞。
他与弟弟王允虽以经学入仕,但不代表他们二人不会武艺。相反,他们二人从小习武,骑射之术不在话下。或许外人不知‘双带两,左右驰射’的难度,王宏作为内行,怎会不知其中的含金量?
“左右开弓,猛将之资!”
王宏捋著美髯,笑道:“济安愿习兵法,我当授之!”
“多谢先生授学!”
第12章 澄清天下之志
虽说跟随王宏进学,但王宏并非天天讲课,其更多是采取放养式教学。先让学生抄书,再让学生自我学习,最后才会抽出时间讲课。
其之所以会有这样安排,除了教学模式的不同,更多是在于游学性质上不同。
古代师生关系虽说非常亲密,但游学读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学生,而是可以类似为跟读学生。
以公孙瓒学习生涯为例子,其先跟随卢植读书,后拜入刘宽门下,二者有明显区别。
在缑氏山中学习经典,可以更偏向为游学跟读性质,而非具有明确的师生关系,故难说卢植是公孙瓒的老师。
当公孙瓒拜入刘宽门下,则具有实际意义上师生关系,故刘宽可以算是公孙瓒的老师。
张虞与王宏的关系,谈不上师生关系,但因有郭的推荐信,关系会比跟读学生更亲密些。
故当得知张虞初到大麓山时,王宏主动命人在周围腾出屋舍以供张虞、郦嵩三人居住。
屋舍距半腰宅院仅有一两里的距离,张虞、郦嵩二人每日都会步行至宅院抄书,或是借阅王宏所珍藏的文书典籍。
王宏家中的典籍为王家历代之珍藏,其中不乏有先秦诸子百家的传世之作。
郦嵩每日泡在典籍中,学得不亦乐乎!
因张虞有意学习兵事,王宏为其写了几本书籍的目录,让张虞从兵家的实操书籍入手,如《春秋》《吴起兵法》《司马法》等书。
相比军事理论浓厚的《孙子兵法》,王宏所推荐入门兵书更具有实操性,甚至因是王氏历代所藏,其中还配有文字讲解,以解学习者的疑惑。
暮春之月,草长莺飞。
山院外的僻静山亭内,张虞手持《商君书》,踱步细语品读。亭中的石桌上堆著《吴起兵法》,将石桌面铺满。
长时间读兵书,实在让人乏味,故张虞常会配合其他书籍研读。如《商君书》配合注解,倒是让张虞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商君书》为战国时期的著作,有些思想或许落后,但总体上阐述了法家治国的理念。
后世盛传的驭民五术,不过是从《商君书》里寻章摘句出来,并非《商君书》的核心观点。其所有的篇目,不过是在围绕著耕战、治国两点出发,告诉统治者如何打造战争机器。
“书倒是好书,但将法治清明,寄托于君主之上,又何其难也!”张虞将《商君书》放下,叹道。
《商君书》太过强调法治思想,试图用法律控制一切,这是张虞所得到的最大感受。
“咚咚~”
忽然,一阵清脆的琴声从远方传来,在张虞耳畔回荡。
琴声温润,仿佛如溪水长流于林间,在某一时刻又如诉如泣,仿佛溪水将绝。
张虞沉心倾听,目光顺声而去,琴声却是从树林深处传来。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张虞拎起环首刀,顺著声音走入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