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道有所不知,今单于羌渠以右贤王继位,左贤王一脉多有不满。若王庭力弱,左贤王若是兵变,则恐匈奴将乱矣!”张辽说道。
东汉为了控制南匈奴,经常会插手单于继承顺序,如不遵守礼法,选择支系子孙上位,或是选择忠汉首领上位。上任单于被中郎将张修弄死,便选择力弱的右贤王上位,而非左贤王上位。
“动荡又能如何?”
张丰跃跃欲试,说道:“君侯已掌控兰氏、呼衍二部匈奴,今南匈奴若是动荡,大不料率军将其荡平。”
张虞负手步,说道:“实话而言,我不忧左贤王反叛,而是忧朝廷克扣军费,致匈奴骑而不满,效乌桓骑事,起兵反叛朝廷。”
张虞从政已有好几年了,怎么会不知东汉朝廷的尿性。凉州事态能到这种地步,多半与凉州官吏无能贪腐有关。
昔凉州刺史左昌贪污军费上千万,纵容了凉州叛军的崛起。为了平定凉州叛军,调三千乌桓骑出兵,但因克扣军费之故,三千乌桓骑反叛。今为了解决乌桓叛乱,又调三千匈奴骑出兵,若是再克扣军费,怕又会引起骚乱。
以他为例,受朝廷之命,准许招募兵马以来,并州也时常克扣军饷。今他都受到朝廷诏令封赏,并州连搞劳的军饷才给了一半,所幸所掠夺的牲畜众多,得以用牲畜搞赏部下,才没出现拖欠军的状况。
“君侯既为此而忧,不知是否要上报于雒阳?”庾疑问道。
张虞沉吟良久,说道:“匈奴诸部,朝廷用以护塞,往常之时,朝廷不会轻动。而今朝廷调匈奴骑出征幽州,足以说明幽州事急,朝廷岂会轻易更改政令。”
顿了顿,张虞说道:“若幽州动荡严重,说不准连我军都将赶赴幽州平叛!”
调三千匈奴骑出兵,一定会引起匈奴叛乱吗?
张虞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张虞敢十分肯定,以他对南匈奴的了解,一旦引起叛乱,过往所累的矛盾将会进发而出,其声势绝对不小。
张虞与部下又聊了几下,让众人加紧帐下骑卒的操练,便让众人退下。
众人离去之后,张虞取出袁术寄来的书信。
因让位于何苗,袁术升迁为虎贲中郎将,在所寄信中,袁术除了对张虞所立军功的赞扬外,还吐槽了阳今下政治形势。
刘宏为了分何进之权,将与何皇后同母异父的何苗推上前台,任用何苗平荥阳贼,封为车骑将军,还准许开府。
何苗上位之后,征辟了大量名士至京师。与何进亲近土人不同,何苗虽征辟士人为官,但态度上却亲近宦官,这让本就鱼龙混杂的雒阳愈发混乱。
在信末,袁术提及了孙坚,表示孙坚颇有才干,与他颇是亲近,今在他的举荐下,以及张温的照料下,荒废一年多的孙坚终于得到平寇的机会,今将往长沙平区星之乱。
回完信,张虞趋步至窗前,眺望天空上的晚霞,不禁眉深思。
黄币起义之后,士人力量大涨,宦官势力渐衰。刘宏之所以推何进上位,或许是出自平衡朝廷势力的考虑。刘宏希望通过利用何进,以来加强对官吏的控制。
但何进上位之后,因过分亲近土人的态度,想来让刘宏产生担忧。为了分何进之权,刘宏将亲宦官的何苗推到前台,车骑将军,有开府征辟之权。
不难让人预料,今后何进、何苗两人大概率会因为各种利益的不同而斗争。
念及于此,张虞不得不承认,刘宏在操弄权术上真有天赋,难怪能利用宦官与窦武的矛盾,一步步掌握住君权。
可惜的是,刘宏忘记了权术始终是术而非道,且天下聪明人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听从刘宏的摆布,甚至连汉武帝那般的帝王都会弄出巫蛊之祸,更别说刘宏了。
刘宏一旦驾崩,天下很快便会进入纷争,而自己也必须尽快布局!
“雁门郡!”
张虞喃喃了声,眼神凛冽了起来。
第114章 起兵之选
自张虞萌发出割据的念头起,便思索何地有利于他起家。
中原不用多说,不是他所能染指。细思以来,为了发挥自己扬长避短之优势,张虞可选之地不多,仅能选择家乡并州。
而并州之中,张虞意选雁门作为他的起家之地。选雁门作为起家之所,不仅因为张虞驻守雁北之故,而是与雁门自身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并州有九郡,除去已无建制的云中、五原、朔方三郡,尚有建制者仅有六郡,即雁门、太原、定襄、上党、上、西河等。
六郡之中,人口最多仅雁门、太原二郡。而二郡之中,在册人口最多者,或许会出人意料,并非最太平的太原郡,而是临近边塞的雁门郡,其人口约在二十四万左右。
在册人口上,为何雁门人口多于太原,其实不难理解。
太原内部氏族众多,称得上名号者,便有五大家族,各家仆从难以计数。而雁门地区,因常年与临近边塞,动荡难安,反而难以产生大家族。
另外一个原因,即朔方诸郡陆续被胡人所侵,大量民众向东而逃,躲避至雁门郡内,带去不少人口。
且雁门临近边塞,民风彪悍,男丁善骑,加以操练,便能成为骑兵。郡内另有匈奴、乌桓等胡,可以作为义从骑,其属于是天然的骑射手,兵源质量上自然胜太原一筹。
除人口、兵源质量外,雁门郡地理关键,东临代郡,与幽州接壤;西接定襄,连通河套;南近太原,可望关河;北至漠南,毗邻鲜卑。
若能从雁门起兵,手段得当的话,很快便能吞并太原。有了太原、雁门二郡,上党、西河、河东三郡触手可及。定襄不用多说,其本身人口稀少,与雁门联系紧密,名虽为一郡,但实含在雁门郡中。
故为了能控制雁门,张虞一直想办法强化他在雁门地区的力量,将兰氏、左南两部匈奴掌控住,算是张虞近期以来最大战果。两部匈奴有四千多帐,人口近有三万人,可出骑兵数千。
帐下职业骑兵千人,另数千南匈奴骑,及参合坞中军土,张虞将拥有雁门内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毫不夸张说,若张虞欲据雁门,雁门郡守王泽将没有任何办法阻挡。今张虞距离统治雁门郡,其实仅差一个郡守名头。
雁门郡虽有其利,但亦有其弊,即北临大漠,若不能处理好与鲜卑的关系雁门当会苦于被鲜卑劫掠之害。
七月,得知步度根接收了钟山以东的草场,将完全与雁门接壤,为了解决塞外的鲜卑问题,张虞命阎志携重礼出使步度根,希望能与步度根商议开边互市。
步度根作为魁头的继承人,不仅继承了魁头的单于位,在对汉态度上同样延续魁头的政策。
在接见阎志之后,得知张虞有与自己开边互市,步度根大喜不已,向张虞回赠三百匹马,并让张虞挑选地点商谈互市。
经双方商定,互盟的位置选择在参合陂北。
八月初三,经由朝廷同意,张虞率百余骑北上,平城长杨赞随行。
张虞挽著缰绳而行,看著道路两侧的黄澄澄的麦田,心情很是不错。
“道路整得不错,比虞去岁上任时好多了。”
张虞以鞭指著麦田,笑道:“我尚且记得,初至平城时,城外荒田不少。而今岁之时,荒田重得百姓耕作,令人难以想像。公叹政绩匪浅啊!”
杨赞策马随行,笑道:“平城能有今时之景,皆赖君侯之威。若无君侯整治恶胡,令雁北肃清,以胡人跋扈之所为,平城百姓岂不人人自危,安能静心耕作乎?”
顿了顿,杨赞说道:“不仅于此,因雁北肃清恶胡,平城重归安宁,避难百姓陆续归乡,才得有今日之景。”
“今平城百姓多少人?”张虞随口问道。
杨赞笑容满面,说道:“约有两千一百余户,百姓人口约在一万三千多人,
比某上任之初多了一千多人。”
张虞微点下头,平城人口少了些,今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从动乱的河北地区迁徙些人口来。毕竟平城周围土地肥沃,田亩广,今下还有大量田地没有得到开发。
眯著眼,张虞问道:“来恩,何处田亩归你部所有?”
柯比前指田亩,说道:“仆所耕作田亩在前头,因部民不通耕作,田亩狼藉了些。”
“从小使弓矛,安善镰、锄?”
张虞笑了笑,问道:“不知来恩所部民众情况如何?”
柯比态度谦逊,说道:“我部百姓深感君侯予田亩,赐草场之恩,然因初迁塞内之故,部民往日起居多有不适。”
“来恩部民如有难事,平日可去寻杨县长。”张虞说道。
言语之间,张虞赫然把自己当成平城之主,而把杨赞当成自己部下。
“多谢君侯!”
张虞转头看向杨赞,问道:“以公叹大治平城,政绩出众,不知可是将迁别职?”
杨赞喜上眉间,说道:“是否升迁,某暂时不知。但此番如能与步度根互盟,某应当会被记上大功,今后升迁易也!”
“赞能政绩出众,幸蒙君侯提携。今后纵使升迁,赞亦不敢忘记君侯之恩!”
初上任平城,杨赞本以为是烂地,出不了什么政绩。若非张虞率兵至雁北屯兵,震慑了匈奴、乌桓二部恶胡,杨赞估摸不是被胡人杀了,便是早早弃官离职。
而今杨赞不可能不感谢张虞,眼下杨赞早已不是带著同窗的心态与张虞交际,纯粹是以下级对上级的态度,唯命是从,马首是瞻。
张虞沉吟了下,说道:“今下与步度根开市在即,公叹若是迁升,岂不让继承者白得功绩。以虞之见,公叹倒不如多治平城几载,及平城大治,汉商云集,
百姓怡然,或能一步而迁升郡守。”
好不容易折服杨赞,并且与之相处融洽,张虞已是舍不得杨赞离去,毕竟不知下个平城长脾性、为人、才干,若是遇见与自己不和之人,那就麻烦了。
留杨赞在平城,会中原混乱之时,杨赞升迁不得,届时自己起兵,杨赞唯有投效他。而以杨赞才能来看,胜任郡守之职应是不难。
杨赞迟疑良久,说道:“君侯所言有理,赞深以为然。今后某若继治平城,
劳烦君侯多多照料。”
“这是自然!”张虞笑眯眯道。
杨赞同意张虞的建议不难理解,杨赞若想往上升迁,和平时期,杨赞大概率会迁任户籍多的县长,运气好的话,可以出任县令。从官职俸禄上看,或许会有提升,但整体变化不大。
而留在平城任职,朝廷出于封赏杨赞的功绩,将会以县令之禄,行平城县长之职。而及杨赞另立新功,并有郡守位置空缺,杨赞将能越级升迁郡守。
从政升迁之繁琐、复杂,与军功完全不同。当时张虞若抱著郑县令不放,估计今下还是郑县令,若想升迁至郡守,除了背景深厚外,便是要靠熬资历、政绩。
八月五日,张虞率先至参合陂视察盐池,而步度根将会两日之后抵达。
张虞登高而望参合陂,可见泽畔处处可见地,而地中蓄满了盐水。
“今盐池情况如何?”张虞问道。
郦嵩指著片片相连的地,说道:“嵩以重金从河东聘得盐匠,传授垦浇晒之法,所得食盐产量大增,岁能得七百多石,较以往多了一成。”
“与河东盐池相较,不知何如?”张虞无知问道。
“君侯,河东盐池岁产四十余万石,参合陂所产盐量不足以与之相较!”郦嵩怪异地看了眼张虞,问道。
张虞喷喷了下,在心中盘算了河东盐利,以盐价每石九百钱计算,终岁可得三亿六千多方钱,除去各种成本,岁得三亿都可以说是保守。而同期两汉的口赋四十亿,二者对比下来,足可见河东盐利的恐怖,难怪无论汉唐,河东都是富庶之地。
自己所掌控的参合陂与之相较,当真是天壤之别,不可拿来与之比较。自己今后若能打下河东,第一件事估计便要官营盐池以来养兵。若有大族不服,他不介意用手上的弓、矛说话,
而今下参合盐池能多产两百多石,利用幽州动荡的机会,以及垄断对草原的专营权,他所经营的盐池收入将会大增。
如之前阎柔求四十万钱买下幽州专营权,张虞大方将其免去,阎柔深感张虞可交,便提出分成销售,扣除售出价八百钱每石,利润二八分成。故今阎柔以两千五百钱一石卖出一石盐,张虞便能得一千一百四十钱。
眼下一旦与步度根互市,张虞可以就近利用参合盐换取草原上的贵重毛皮,
之后通过变卖于汉人,从中赚取大量钱财。而这些积赞下来的钱,可以私募兵马,用于补贴帐下兵马等一系列操作。
在参合陂等候步度根期间,张虞见了呼衍贺与刘猛。
便宜丈人呼衍贺有盐池之利抽取,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今下得知张虞将与步度根互市,更是想从中取利。而刘猛被强行迁徙至参合陂,虽心生怨念,但见到张虞不敢多言,仅能卑躬屈膝。
两日之后,步度根率骑至参合陂,在陂北与张虞会面,商谈开边互贸之事。
是日,汉胡两军各有数百骑,在隔有三里地时,张虞率二骑而出,在两军间摆下交椅,等候步度根的前来。
少许,步度根快马而来,翻身下马,用鲜卑语问道:“可是张虞,张将军?”
不待口译者翻译,张虞笑眯眯行礼,用胡语娴熟说道:“张虞拜见单于!”
“君精通我鲜卑之语?”步度根惊讶道。
张虞请步度根入座,笑道:“云中人,少小与鲜卑多有交集,故略懂得胡语。”
步度根感慨说道:“若非事先知君为汉人,否则我必以为君为我鲜卑之人!”
说著,步度根致谢说道:“我与骞曼交战之际,多谢君出手相助,率兵袭扰骞曼部落,以分骞曼之心。”
“不敢!”
张虞笑了笑,说道:“单于年少有为,纵无某率兵袭扰,亦能击败骞曼。”
步度根正襟危坐于交椅上,说道:“君既知我胡语,料想知我胡俗。我今愿与大汉通贡互市,不知贵朝有何要求?”
张虞沉吟了下,说道:“君若向朝廷通贡,则我朝必册封君为单于,而互市之地仅限于平城。除平城之外,可让商队或部落至参合陂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