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振兴方略 第88节

第124章 九江迎驾

  朱慈虽然在船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及时处理各省呈递上来的紧要政务,只不过是传递政务和军情要件的驿卒和塘马,要追着西进船队罢了。

  但大明可不是只有江南一地,江西,湖广,川贵,此时的战略意义同样重大,朱慈越靠近九江,湖广和川贵等地传递来的军情要务,也就能越快到他的手中。

  陈福再次告退之后,朱慈便立马开始忙起了战后的事宜,这场大战的结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另外一场大战的开始。

  此前的半个多月,他已经下令路振飞基本安排好了江北的布防,兖州,豫东等地的百姓,义军,很快就会撤入淮北各地,殿前军,京营各部,也会回到驻地,继续整训。

  而与此同时,兵部正在着手招募新兵,户部也在抓紧调集钱粮,这一次朱慈打算将殿前军扩充为中,左,右三军,兵马扩张到近三万,京营则是还要再增设三个营,兵马增至两万余。

  当然,这些新兵招募之后,还需要经过军务司的训练和选拔,而户部调集来的钱粮,也需要从后勤司对接,再有后勤司发放各军。

  除此之外,军法司,教导队的军官们,职权也同样在军中迅速扩张,朱慈要通过这次扩军,完成这两支新军内部,基本职权体系的正式确立。

  而淮北那些屯堡建立之后,朱慈也打算在那里建立屯堡农兵队,取代原本的地方卫戍部队,以有恒产之乡人守乡土,同时也能安置那些因伤退伍的老兵,让他们担任训练军官。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计划从招抚的顺军余部那里,挑选出一两千精锐士兵和军官将领,用来补充殿前军和京营的老兵缺额。

  朱慈虽然已经搭起了一个框架,但所有的一切,实际上都还只能算是草创阶段,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具有战场检验的野战老兵。

  在专业的训练军官团组建之前,军队的生产流水线便不算建立,如果没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教导,那些新兵是很难快速学会打仗的,一上到真的战场,便会暴露出致命问题。

  左良玉集团确实也有不少老兵,但他们的习气太坏,东路顺军是李自成麾下的精锐,大多出身陕兵和中原明军,经过了李自成的整顿,军纪上的表现要远好于明军。

  在原本历史上,除了郝摇旗部,顺军各部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滥杀无辜,便是郝摇旗,也是因为缺粮。

  而这些顺军将领都没有自立的念头,李自成一死,朱慈只要愿意,想要收编他们不难,难的是如何发挥出这些兵马的实力。

  新军的组建,顺军余部,左军各部的收拢降伏,自然是第一要务,但这背后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钱粮,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这些都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对于朱慈和此时的南京朝廷来说,钱粮问题,除了节流之外,最重要的是开源。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大明的税制改革。

  但税制改革的前提,是吏制和军制改革,朱慈需要先掌握基层的官员和将士,才能真正将税收上来。

  其实,早在崇祯时期,大明便开始想方设法收取商税了,但基层的官员早已经贪腐成风,那些太监更是为祸一方,最终就是“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的临清钞关,一年也不过收上来数万两白银。

  但实际上,临清在万历年间,便已是华北地区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和交易中心,位列江北五大商埠之一,在崇祯十五年被清军大屠杀之前,周边人口近百万,不可能只收上来那么点银子。

  换言之,朱慈只要能真的把这些税收上来,单单是商税,恐怕就能多出一二十倍,数百万两,那他扩军所需的钱粮,便不缺了。

  “江淮保卫战”历时大半年,殿前军,京营,还有江北的卫戍部队,都有不小的伤亡,那些因伤退伍的士兵,经历过实战,大部分也都是精锐,除了用来训练屯堡农兵之外,朱慈自然还有其他的用处。

  在战后抚恤的过程中,他准备将那些虽然因伤退伍,但依旧具有一点战斗力的士兵搭配上一批将士,组成税课司营军,专门负责商税的征收。

  朱慈既然要以军队为基本盘,自然要把这些肥差分给军队,屯堡的农兵军官如此,税课司营兵,同样如此。

  如果不赋予这些军队内外的将士们,体制中的权力,那他们便永远没有能力拥护朱慈这个厚待他们的皇帝。

  而为了进一步提升士兵的地位和荣誉,朱慈还打算在此后回到南京之时,为军中的将士们授勋,具体勋章的设计,他同意吩咐了下去。

  长江江面上,这支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逆流而上,朱慈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东西南北各地的政务军报,犹如雪花一般,飞到了他的御案之上。

  与此同时,随着一批批塘马在来回传递奏章和圣旨的同时,将朱慈所在的位置汇报到九江城的督师府中,何腾蛟也随即开始了迎驾部署。

  不止是何腾蛟,袁继咸,傅上瑞,严起恒,章旷等一众文官,还有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李国英,徐勇等一众武将,也纷纷齐聚九江城,准备迎驾。

  大明的皇帝陛下亲临九江,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何腾蛟甚至还筹措了一批钱粮,给那些闹饷的士兵下发了拖欠的赏赐。

  阿济格撤走之后,何腾蛟对江西各地的大户富绅们,便也就没了当初的客气,不仅加紧征收欠税,还创造出了种种增收之法,张罗罪名,罚金免审还只是前菜,要求各地富绅自愿捐赠军资,才是重头戏。

  毕竟,这些地方的大户商绅们,几乎没有哪一个是干净的,江西蓄奴的问题,也相当严重,在崇祯初年,便发生过好几起奴仆和密教结合的起义,几年都没清剿干净。

  何腾蛟倒是想要利用这些明显违反了大明律的罪行,收拾那些乡绅,若是能把前面几年的欠税收上来,他就不缺钱粮了。

  但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不干净,何腾蛟抓几个典型可以,但想要全面摊开,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大明的官僚体系在经过了一年多的恢复,许多旧官僚重新占据要位,此时又是朝野内外,盘根错节,何腾蛟这一番折腾下来,还没开始大干特干,取得成果,便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要知道,那些乡绅富商们的子弟女婿,可都在朝中地方为官,最差的也有那么几个举人高官同年,何腾蛟这个督师遇到他们的联合反击,也得好好斟酌斟酌事情能不能办了。

  他这个督师在战时掌握军队的时候,权势滔天,做任何事情都能名正言顺,可现在不同了。

  这也就是朱慈要倚靠军队的力量,组建税课司营兵的原因,他若是用原本的旧官僚,处境会和何腾蛟一样。

  下面的人不是不办事,但总能有办法拖延,只要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那便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而所谓的欠税征收,同样可能使得乡绅将负担转移到佃户身上,最终爆发农户起义的问题,何腾蛟若是想要他的乌纱帽,很多事情便办不得。

  大明身上的历史包袱太重了,身为朝廷,又不能轻易掀桌子,何腾蛟在此时的明廷,已经算是干臣,但江西对他来说,还是一团乱麻。

  当然,他这个督师,终究是有些手段的,根本问题虽然解决不了,可搜刮一些散碎银两,暂时应付一下讨饷的军队,则是绰绰有余。

  何腾蛟自然清楚朱慈知道闹饷的事情,他也没想着把事情遮掩过去,这样的事情,他非但不会遮掩,还要好好整治一番。

  但他必须要在朱慈面前,做出尽力的样子,而不是任由事情发酵,这是忠心问题,在他看来要比能力更重要。

  他今后更进一步,甚至取代李邦华,成为内阁的首辅,除了能力之外,最关键的还是忠诚!

  很快,随着一艘带着圣旨和几名殿前军军官的福船停靠九江城北面水关的码头上,圣驾抵达的具体时间,也正式确定下来。

  何腾蛟当即带着包括袁继咸,傅上瑞,严起恒,章旷,左梦庚,马进忠,金声桓,李国英,徐勇王允成,马士秀在内的一众文武官员,早早就在码头等侯,还组织了上万军民迎驾。

  赣北虽然也经历了战事,但阿济格袭扰示威一番,便撤走了,并没有淮北那般直接杀成了一片白地,这也是何腾蛟十分得意的地方。

  他从身后上万军民组成的迎驾大阵收回目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夏季,天亮的很快,塘报上虽然说圣驾是午时才到,但他还是要求所有人天一亮就立刻集合在此等候。

  那些文臣和将领们,都是乐此不疲,但九江府城的军民,就受苦了,他们从十天前便开始准备迎驾,昨夜到现在,更是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而此时,袁继咸趁着此时朱慈未到,周围都是同僚,对着刚刚从远处收回目光的何腾蛟,愤愤不平道:

  “云从,马进忠那厮,真的是越来越跋扈了,若是再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恐怕就要骑在你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不过,何腾蛟闻言,却神色不动,甚至还板着脸,缓缓道:

  “季通,你若是想为左梦庚说话,那就大可不必了,陛下明察秋毫,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的眼里,便是你我,还有禧徵,震生,于野一起为他说话,也注定是不管用的。”

  袁继咸和左良玉有久,左梦庚如今固然压制不住那些骄兵悍将,但终归是继承了左良玉的一些势力,袁继咸既想拉拢对方,也看不惯马进忠,此时到处游说其他人,特别是何腾蛟扶持左梦庚。

  不过,何腾蛟没被说动,一直想要升官的傅上瑞,却是已经蠢蠢欲动。马进忠,金声桓等人相当跋扈,明显难于驾驭,但左梦庚看起来却好对付很多,他自然也想拉拢对方。

  “但总归是好过马进忠,金声桓等人,便是李国英,徐勇,被两人一番撺掇,现在也是各行其是了,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阁老。”傅上瑞当即道。

  “左梦庚再不对,也至少好过那些闯贼。”何腾蛟手下的得力干臣,监军严起恒也当即出言道:

  “那堵胤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和一群国贼约定所谓的君子协议,真真可笑,要我说那些贼人就该全杀了,若不是他们,大明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何腾蛟听到手下的幕僚接连相劝,其实也有些动摇,他想要继续立功,加官进爵,就必须确保那些大将听命于自己。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很明显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他是朝廷委派的督师,权势来源于朱慈,左良玉麾下的那些大将们,对他常常阳奉阴违。

  何腾蛟原本想的是靠着朱慈亲临赣北,压制住这些人的,但此时注意到对方和堵胤锡的频繁联络,甚至关注点一直在平江,浏阳的闯军残部,心中十分不安。

  堵胤锡虽然是他的下属,但现在已经隐隐已经有一种要和他并驾齐驱的趋势了,这是何腾蛟绝对不能容忍的。而对方一旦主持收编了那支几十万人马的闯军,那他的地位必定会受到影响。

  在手下一众官员的劝说下,何腾蛟也不由得动摇起来,他原本还想着凭着三省督师的身份,插手闯军收编的,现在想想倒不如想把左梦庚也拿下。

  “此事还得再议。”何腾蛟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总归是松口了。

  “但震生你要记住,招揽闯贼,为朝廷所用,那是陛下的旨意,今后有些话,你还是少说为妙。”

  严起恒闻言,一下子就蔫了气,不敢再说什么。他心中固然认为这样的事情不妥,但对上天子朱慈,却是没有任何胆气。

  何腾蛟也没用继续在说什么,他心里在盘算着朝野上下的局势,自己夺得首辅之位路上的阻碍,以及今年加急举行的科考。

  过了一会,何腾蛟才扭头看向了袁继咸,笑着问道:

  “江西的士子历年来在科考上都表现不凡,如今正是国家危难,急需人才的时候,这方面咱们也要出些力气,给些便利才是。

  很多事情,对于咱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李阁老在南京,鞭长莫及,更有心无力,你就在南昌,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袁继咸原本就是江西人,而且出生宜春,南面就是大明的科举重镇吉安,也是李邦华的老家,他在江西可谓熟门熟路,早就有不少地方名门望族找来了。

  而何腾蛟的这番话,根本就是在明示了,还有要对付李邦华,协助他上位的意思,袁继咸当然立马应和道:

  “此事下官一定办好,为朝廷挖掘出更多的人才,辅佐陛下,中兴大明。”

  而看着早已经蠢蠢欲动的严起恒,何腾蛟当即又笑着道:

  “震生,浙江那边,你也该联络联络,就算咱们帮不到什么,但若是能表一份心意,今后咱们到南京做事,也能有人照应照应。”

  “下官遵命!”严起恒激动道。

  其实,这段时间,早就有同样是浙江出身的官员联络他了,而不止他一人,大战结束之后,到处都是来往的富绅,谁都想在新朝,搏出一份前程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钱权交换,既有人想要走通路子,千金贿赂,也有人打着卖官的旗号,到处勒索诈骗。

  大明的官场,除了朱慈亲自盯着的那块,依旧到处乱糟糟一片,大部分人都在忙着往上爬,忙着走通门路。

  而那些地方武将们,同样没有改变一贯的思维,马进忠,王允成,李国英,徐勇,金声桓,左梦庚,马士秀,郝效忠等人,都想着如何讨赏,以及借着整顿大军,积极备战的由头,从何腾蛟那里贪到更多银子。

  他们和大明其他武将不同的是,在左良玉的影响下,对于文官都没有那种畏惧,甚至肆无忌惮。

  马进忠瞥了一眼何腾蛟,袁继咸等人,又扭头看了看到现在还不见一个人影的江面,冷冷笑道:

  “何腾蛟也真是一副奴才样,陛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把咱们全都召过来等着了,逆流行船,本就不好判断时间,万一今日江面上的风向不对,咱们恐怕就都要白等了。”

  王允成也颇为大胆,闻言嘿嘿笑了几声,然后才说道:

  “听说是因为陛下直接让堵胤锡招抚闯军,他担心堵胤锡坐大,自己失宠了,这才如此谄媚。”

  “何腾蛟原本想要再拉一支兵马,为他所用,压制咱们的,如今这算盘没打成,心里当然慌张了。”徐勇也是一个审时度势的好手,早就看出了何腾蛟心里的那些小算盘。

  当然,他们麾下的士兵闹饷并不是因为这个,想要再添把火,只不过是这群军头,都想趁机讹点钱财,安抚麾下的兵马而已。

  “闯军早就被阿济格打残了,就算堵胤锡把这些兵马全都招安,等拿到了钱粮,他们必定会再度反叛,到时候恐怕还得靠咱们去平乱。”马进忠摇了摇头道。

  他自己就是农民军出身,对于闯军的情况十分了解。只是,他没想到闯军没了李自成,就完全没有主心骨了,根本不会有再度反叛一说。

  “那恐怕是陛下的意思,不然事情不会紧张那么快。”李国英也随即出言道,“南康大战”之后,这几人和左梦庚,金声桓便有了龃龉,如今演变成了三股若即若离的小团体。

  “陛下的意思又怎么样?”马进忠本来说话就牛逼哄哄的,这时眼看着圣驾没到,自然是无所顾忌。

  “这赣北,甚至是包括湖广在内,能打的兵马,就咱们了,武昌还在清军手里呢,王体忠,郑四维手底下好几万兵马,听说城里还有一支八旗兵。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咱们,他们恐怕早就继续攻打江西了,陛下现在除了让咱们给他打仗,还能靠谁?”

  这话倒是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手中的兵马也是他们当前自认为的最大倚仗。

  而马进忠得到了一众老兄弟的点头称赞,随即又昂着头道:

  “陛下在江北号称歼敌十万,但咱们在南康杀了一千多八旗马甲,在江面上杀了不到两千水兵,不也号称歼敌五万?”

  “哈哈哈,陛下恐怕和咱们一样,都是碰到了不敢攻城的清军,最后对峙了几个月,清军便自行退去了。”王允成应和道。

  “阿济格和多铎都是先打了李自成,才南下的,而且老子当年在辽东的时候,可听说阿济格比多铎能打,陛下歼敌十万,恐怕和咱们也就半斤八两。”

  马进忠和王允成的话,李国英,徐勇等人并没有什么异议,甚至心里都十分认同,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鞑子入塞六次,前前后后在军报上被歼灭了几十万,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还敢来,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对上八旗兵,朱慈要如何才能如同塘报上的那样,打那么多胜仗。

  当初,他们听到捷报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完全相信,但只要城池没有陷落,心中便还有些底气,鞑子到底不善攻坚。

  而这其实也是他们底气的来源,只要朝廷没有强军,拿他们没有办法,那他们就可以继续自行其事下去。

  不过,就在这一众武夫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时候,随着鼓声响起,众人抬头看去,江面上终于出现了船队的轮廓。

  而就在那些文官们跟着何腾蛟,纷纷上前迎驾,一群武将还面面相觑的时候,刚刚硬气无比的马进忠,直接一个箭步,冲在了其他所有武将的面前。

  迎驾面圣,这种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好事,老马怎么可能落后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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